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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時墟 第79章 既然老天給了我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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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瓜州縣時,幾具屍體的拓畫也正好完成。

六個人,四輛車,算不上浩浩蕩蕩吧,也能稱之為很醒目。

遊光被行臨所收,瓜州縣這幾天也沒再刮黑沙暴。天色還沒暗下來,美食街的鋪子卻都依次開了。

入口處“沙洲食肆”四字燈牌早早亮起,一眼望不到頭的紅燈籠排照亮了人間煙火。漠北的烤魚香都不用刻意去聞,順著呼吸能刺激味蕾。烤包子的濃鬱撞著杏皮茶的清甜氣,成了戶外大排檔的硬通貨。大號風扇呼呼吹散了烤羊肉串的濃煙,沾了肉香的炭火味肆意橫行。

給魚人有饞壞了。

感歎,雖說這一趟也沒缺吃少喝的,但都不及在人堆裡大吃一頓痛快。這人嘛,還得跟同類待在一起。

這麼一想,曾經的那些個想不開的念頭竟也沒了。

喬如意看著眼前的熱鬨,一時間又是恍惚。

霓虹招牌在夜色裡潑開絢爛,穿漢服的姑娘舉著手機擺拍,身後有ai全息投影的飛天舞動身姿,聲聲駝鈴從藍芽音響裡傳出,駱駝則蹲在角落,駝峰上掛著付費合影的二維碼牌子。

真正的曆史躺在文創店裡,仿製文書被做成發光手賬,九色鹿圖案想的充電寶比比皆是。

可她見過數百年前甚是千年前絲綢之路的樣子,藏在她的夢裡,更是藏在大漠深處的鎖陽城裡。

千年之前商隊休憩的烽燧,入夜後兩側長街次第亮起的攤販燈籠,橙紅色的光暈在風沙中搖曳,映照著精美的瓷器、鎏金的銅器和駱駝背上西域商人的斑斕織毯。

頭戴卷簷帽的回鶻男子,手持彎刀削著蜜瓜;粟特商隊帶來的琉璃珠在燈火下流轉如星河;波斯舞娘伴著鼓樂聲歡舞,金玲在腳踝骨上碰撞發出清脆聲響,旋轉時裙飛似焰;暗處,吐蕃武士三三倆倆喝著馬奶酒,自在愜意。

古往今來,回蕩在河西走廊的駝鈴聲,流轉於絲綢之路的商貿繁盛從未間斷,直到今日。

行臨一行人離開瓜州縣的時候是天微亮,沒幾人看到,但回來時夕陽西下,他們直抵咖啡店,周圍營業的店家都瞧個真亮。

趁著客人不多,都跑出來湊熱鬨。

“行老闆這是又走鎖陽城了。”

“可不,這次帶的人多,肯定不少賺。”

“這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乾的,人有多大能耐就能賺多大的錢。”

“這話說的是。”

“不過這次行老闆破例了,聽說刮黑沙暴的時候他從不帶人進鎖陽城。”

喬如意下車的時候,正好聽一耳朵議論紛紛。

又聽一女人在驚呼,“我認得那姑娘,還在我攤上吃羊頭煮麥子呢,原來是跟著行老闆進鎖陽城了!”

“怪不得行老闆破例呢,小姑娘長得好看唄。”

……

半小時後,劉隊的人就到了。

警車跟著一輛小貨車一並停在心想事成門前,裹屍布裹得嚴實,裡麵的乾屍模樣不得見,但也有好事的人猜出幾分了。

“你們啊淨瞎說,怎麼能這麼想行老闆呢,人行老闆是去鎖陽城找葛叔一家了,這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都帶回來了。”

“對,上次黑沙暴的時候行老闆不是也找回屍體了嗎。”

“葛叔一家真都消失了啊?”

“可不呢,聽說一夜之間消失不見,現在看來果然是被黑沙暴裡的東西給抓走了。”

“行老闆是無辜的哩。”

“行老闆肯定不是凶手啊。”

在眾人議論紛紛間,葛叔及家人的遺體都被挪到了小貨車上。

行臨藉口身體不適,劉隊便在咖啡廳裡做了詢問和筆錄工作。行臨隻提及一行人進了鎖陽城就看見了葛叔和他家人的屍體,順利帶回。

劉隊一聽這話就是不信,“順利?”

行臨四兩撥千斤,“無人區不好走是真的,幸好一路上的天氣尚算不錯,老天護佑。”

這番話聽著就是敷衍,可劉隊想問詳細的也問不出來,進了鎖陽城,裡麵發生的事就不屬於他的職權範圍,說到底他更多就是好奇。

沒人不對真正的鎖陽城好奇。

行臨打消了劉隊的“好奇”,“現在葛叔一家已經找回來了,劉隊,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劉隊聞言,連連點頭,笑裡還有點尷尬。

葛叔一家神秘消失案看上去像是告了一個段落,至少在民眾眼裡是這樣。

為此陶薑發表了個人看法,“瞧瞧,奸商奸商就是這麼來的,這場交易沒放在馬場,偏偏在鬨市,你猜何意啊?”

在跟喬如意說話,當時喬如意正盯著腳踝骨發呆。結痂已經褪了,隻留一牙極細的淺疤,許是再過一陣子就恢複如初。

六人進了心想事成就沒出去了。

一來是等著跟劉隊交接,畢竟一同進的鎖陽城,都算是當事人;二來大家都挺累,急需好好洗個澡、吃頓飯、飽飽地睡上一覺,像是陶薑、魚人有,都半點不想挪步到賓館了。

樓上雖隻有三間房,但安排暫住還是綽綽有餘。喬如意和陶薑還是在書房,打的地鋪綿軟又舒適;周彆在沈確和魚人有之間選擇了行臨,死活就要跟他一個屋。

行臨也是拗不過周彆,便點頭答應了。

沈確冷嗤,毅然決然跟魚人有一個房間。幸好周彆的臥室也足夠大,兩個大男人睡一間也不覺什麼。

陶薑洗漱完,著實是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見喬如意在發愣,便問,“聽見我說什麼了嗎?”

喬如意嗯了一聲,沒移開視線,“行臨這麼做,就是想堵住悠悠眾口。”

誰沒事會想背個殺人犯的名頭過活?

陶薑點頭,“所以啊,他可真有心眼。”

喬如意往寬大的靠墊上一倚,痛快洗澡過後,渾身像是陷入了棉花裡似的,舒坦得很。

但視線沒移開腳踝骨。

傷都好了,不仔細看都看不出端倪來,但她總能想到在鎖陽城的廢墟之上,行臨單膝跪地為她處理傷口時的場景。

似乎直到現在,還能感覺到腳踝處溫熱的。

留了他的手溫。

陶薑始終沒發現她的腳受過傷,隻是誤以為她是累了。鑽進被窩裡,她又道,“下一步你想好了嗎?先離開瓜州?”

似乎沒什麼理由繼續留在心想事成了。

喬如意語氣輕而堅決,“先探探葛叔一家的情況再說。”

陶薑眉間思慮,“行臨回來之後好像體力恢複了,咱們進屋的時候他還出去了,萬一你看拓畫的時候被他撞個正著怎麼辦?”

經她這麼一說,喬如意也才反應過來。是啊,沒回瓜縣的時候,夕陽一落他便熟睡,像極了渴睡的人,天塌下來都難以喚醒的那種。

今天劉隊離開後天都黑了,整條美食街跟蘇醒了似的,霓虹燈火好不熱鬨。

行臨也蘇醒著呢,對劉隊稱身體不適,可劉隊走後,他衝了澡就出去了,好像沒聽他回來。

體力徹底恢複了?他不想跟周彆睡,睡彆的地方了?

陶薑低聲說,“你要是怕他搗亂的話也不是沒辦法。”

喬如意抬眼看著她,目光不解,“你有什麼辦法?”

“現在已經不在無人區了,想搞到點安眠藥還是有辦法的。”陶薑挑挑眉。“他如果回來,跟他灌下去。”

喬如意聞言連連擺手。

見狀,陶薑故意打趣,“怎麼,不捨得?”

喬如意翻了個白眼,“他本來就懷疑嗜睡跟我有關,我還偏向虎山行?”

陶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少許說,“如意啊,你好像開始在乎他的看法了。”

“你想多了。”喬如意淡淡回答,“行臨這個人不好得罪,我能不惹就不惹。”

陶薑舒舒服服地舒展四肢,歎息,“怕是你這一救,就救到人心裡去了。”

“誇張。”

“你可彆不以為然。”陶薑翻身看著她,“他,那麼大高個兒的男人,哐當倒地上了。你呢,瘦瘦小小的一隻,竟能活著將他背出野獸群,這世上有幾個姑娘能做到?怕是行臨之前都沒經曆過這種事吧。”

陶薑說到這兒,做了重點補充,“我要是男的,也會愛上你。”

喬如意的心頭被這番話攪合得有點亂,她開口,“這些話就彆說了。”

陶薑瞅著她,良久後道,“有些話我可以不說,但是如意,你要明確自己是怎麼想的。”

“我想的簡單,找薑承安,找壁畫。”

陶薑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麼。

其實她明白喬如意,有薑承安在前麵擋著,如意不會多想什麼,就算偶爾失神,她也會很快把自己拉回正軌。

喬如意是個自製力極度強的姑娘,除非她想,否則旁人勉強不得。

-

行臨的外出成了顆定時炸彈。

喬如意借著倒水的功夫跟周彆打探了一番,周彆也不清楚行臨去了哪,打手機也不接。

周彆緊張兮兮,“是不是又昏在外麵了?”

這句話恰好被沈確聽見了,從次臥出來後反手關了門,輕聲嗬斥周彆,“傻呀你?整個瓜洲有不認識他的嗎?真要是暈在外麵了,能沒人通知我們?”

周彆一腔擔憂化為烏有,可雖說沈確說得有理吧,但瞧著他那態度就不打一處來。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周彆冷哼,“怪不得薑薑姑娘煩你。”

落下這句話,轉身就回了屋。

沈確在原地呆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情緒起伏了,“煩誰?誰煩誰!周不辭,說話彆信口開河。”

喬如意在旁盯著沈確的側臉,俊中沾怒,急得還挺徹底,這是……

沈確轉過頭,她這一瞧,好家夥,眼尾都紅了,跟隻被激怒的獸。他問喬如意時,嗓音裡就帶著幾分不確定了。

“薑薑煩我?”

喬如意:……

“她現在還煩我?”沈確問。

喬如意摸了摸鼻子,“那個,或許你可以直接問她,這種事你問我問不著。”

沈確一點頭,抬腳就往書房的方向走。

“哎——”喬如意一把拉住他胳膊,“乾嘛去?”

沈確直接,“問她去。”

喬如意詫異,“大哥,你不看現在是幾點了嗎?就往裡闖?”

沈確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道歉,“太著急了,冒犯了。”

“倒是不用跟我道歉。”

又沒冒犯到她。

“問你。”喬如意輕聲,“行臨人呢?”

沈確表示不知,“神神秘秘地出門了,我問他去哪他也不說。”

又歎口氣,“我想著出去找找他,畢竟身體還沒恢複呢,其實周彆的擔心也沒錯。”

喬如意問他,“你想去哪找?”

還把沈確給問住了,好半天,遲疑,“馬場?”

但這個天色……

喬如意見他也沒了主意,想著也問不出什麼來了,轉身要走。這次換成沈確一把將她拉住,“我也有話問你。”

她嗯了一聲,視線下移。沈確見狀鬆了手,語氣挺認真,“你拓葛叔他們為畫,到底想做什麼?你能看見什麼?”

他聽過她透骨拓的本事,隻是沒親眼見過心裡沒底,這件事行臨不知情,他也不知道瞞著行臨對不對。

喬如意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怕我會連累行臨?”

沈確臉色尷尬,但還是坦蕩承認,“是,我不清楚你真正的目的,行臨是我兄弟,損害他利益的事我不能做。”

“那你認為我會怎麼連累他?”喬如意輕描淡寫,麵容平靜似水。

沈確與這樣的一個她對峙,一時間竟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了。他清清嗓子,“你救了行臨一命,在那種條件下,我很感謝你,所以我覺得你做這件事倒不至於害了行臨,我隻是怕……他會間接受到連累。”

喬如意也沒有惱的意思,她說,“葛叔一家被遊光所害,我隻想知道當時葛叔被害的情況,以及他為什麼會被遊光所害。這件事,我不相信行臨不往下查。”

沈確眉心微蹙,“如意,這不該是你能查的事。”

喬如意微微一笑,“既然老天給了我這個本事,我想,就該是有用的吧。”

沈確一怔。

好像,說得有點道理。

“與其擔心我,倒不如擔心一下行臨的去向。”喬如意語氣放輕,“至少目前我和行臨還在同一條繩子上,我不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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