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月照我斬輪回 028

    戚寒夜死了。

應璃怔怔站在一旁，看著他的屍體，竟不知道這句話應該說‘居然’還是‘終於’。

可最後，她什麼都沒說，隻是將他的身體背起來，一步步，帶回了自己一千年前的洞府。

很久沒來了，此處蓮花開的正好，應璃在蓮花池旁給戚寒夜修了一座小小的墓碑，在他身旁一坐便是整夜。

她沒說過，其實親手給人修墓碑，她也是唯一一次。

隻是，她也沒地方說了。

應璃坐在墓碑旁，麵無表情地看著夕陽西下，最後換成一輪將滿未滿的月。

月有陰晴圓缺。

可她心裡的空缺，好像再也圓不回來了。

應璃看著眼淚一顆顆掉下來，掉在戚寒夜一千年前親手雕刻的蓮花木樁，掉在戚寒夜千年前做飯的早就生了鏽的鐵鍋上，最後又落回那小小的墓碑上。

這還是應璃第一次發現，這個結局是最好的，卻不是她想要的。

應璃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個擅長表達感情的人，所以哪怕她麵對的是一塊墓碑一個死人，她的話到嘴邊許久，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最後，應璃站起身，離開了這個洞府，再也沒有回過頭。

……

一萬年後，般若地獄。

所有人都知道，地獄有十八層，卻鮮少有人知曉地獄還有第十九層。

這最後一層聚集了所有的刑罰，關押著所有罪大惡極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

被關了太久，戚寒夜早已習慣了每天不重樣的刑法，可望著暗無天日的地獄，卻早已算不出時間。

這一回，又有人被關進了第十九層，在滾刀刑上連聲慘叫。

“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沒做過那些事！”

旁邊有獄友在看熱鬨。

“每個人來這裡都會這麼說，可前緣鏡一照，沒有一個是被冤枉的。”

“我記得所有人裡，好像就隻有你來了以後一聲不吭，你這麼認可自己做的那些事？”

戚寒夜搖了搖頭。

“我不記得了，不記得我是誰，我在凡間乾了什麼，隻記得有個女子說我十惡不赦，我就到這裡來了。”

獄友有些驚訝地砸砸嘴。

“女子？那女子是何人？她讓你來此受刑，你就一聲不吭地受著？”

“這刑罰可不是簡單地皮肉傷，每日靈魂如此煎熬，你竟然也受的了？”

“莫不是，那女子是你的心上人？”

戚寒夜又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他沒有撒謊，地獄裡的日子太過漫長，他真的已經不記得了。

至於那女子是誰，是什麼身份，他也早就忘記，就連記憶裡屏屏閃回的那張臉，都早就已經模糊了。

“就算有感情也忘了，哪怕她如今就站在我麵前，我都不一定能想起她。”

“而且要是真的見到，我會恨死她吧。”

戚寒夜話音剛落，一旁的煉獄火海中忽然冒出點點青色的光團，逐漸在空中彙聚，形成一朵青色的蓮花。

一旁的獄友感歎：“這火海可以鍛造修複神器，從前隻見過武器樂器，卻還是第一次見一朵花，這花有什麼用？”

戚寒夜急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著急，可看著這朵花，他就是很想爭辯一番。

好像這花對他很重要，可他卻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所有的關於前世的記憶，都被他融化在這日複一日的岩漿裡。

可還不等他爭辯出口，那朵蓮花就飛起來，一路飛到十九層的入口處，一道白色的身影的手中。

戚寒夜看見一個女子，還不等他認出她是誰，身體已經先一步喊出口。

“阿璃？”

下一刻，就見那女子走到他麵前，對他伸出手。

“戚寒夜，我們回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