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如朝日 第三章 虎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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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伺(3)
“河洛水患一事,諸位愛卿有何議論,且說來聽聽。”傅潤伸出手,小太監遞了一副玳瑁眼鏡與他,又有宮娥跪呈去歲新製萬裡河山堪輿圖。
十餘位青袍站於階下,麵麵相覷,不敢率自應答。
傅潤握著眼鏡隨意指了一個,“說。”
那被指名的上前一步,雙手持玉牌,略作思索,“臣元霄濟稽首再拜陛下聖安。河洛與曲沃、冀州、潼關相連屬,夏水氾濫,當有地星隕落之兆。又按《天文誌》,三月有妖……”
“孤記得你,你是……正安元年的進士。”傅潤不看他,俯身拿硃筆在堪輿圖上圈畫。
“是。殿試臣奉詔作‘十有三年春二月’,蒙陛下閱賞,幸為天子門生,時已三載。”
“少說這些廢話。”傅潤麵色如故,見那宮娥雙臂發顫,輕笑一聲,“你下去罷。換個力氣好使的人來。不肯麼?真真嬌縱兒,誰教導的規矩,嗯?”
殿內無一人敢笑,斂氣屏息,冷汗直流。
元霄濟得了命,瞥一眼帶他入宮的父親,梗著脖子說道:
“回陛下,臣以為、當下我朝之危急不在河洛,而在外朝。”
“哦?今日詔諸位來為的是水患,趙將軍與李相急得三天三夜不眠不寐,你倒說它是小事了。”
“確是小事,縱然河洛三年無糧,亦不礙陛下分毫。然朝內奸賊不除,陛下無一日可安。”
傅潤擡眸瞧他一眼,摘了眼鏡坐回階上,“霄濟以為奸賊是何人?”
“李相。”
“李相?酉時孤將與李相、太傅商議此事,先帝股肱之臣,落在你嘴裡竟是個奸賊。”
元霄濟年輕氣盛,切於追名逐利,高聲朗然答道:
“是矣。李相為官三十載,籠絡文臣武將,如今中樞萬事儼然以他為尊。就說治水,趙將軍不動,趙小將軍必不肯發兵,陛下如何調動曲沃、冀州?河洛間諸府縣又是一個填不完的破簍子,賑災銀層層盤削,到百姓手裡恐唯十一二也。”
傅潤大笑,招他上前,摘了玉扳指放入他手心,唇邊噙著一抹深意,隨意地說:
“明日起,卿在禦前聽命罷。”
“陛下!不可!”
傅潤站起身,冷聲道:“應善有何議論?且談水患,不說其他。”
戶部侍郎元應善見兒子得意洋洋,暗自著急,又恐全家入獄,隻得當了出頭鳥,把派遣何人、調用何地糧、置兵等策對摺子遞上。
其餘大臣方敢出聲諫言。
傅潤一目十行看罷,輕輕摔了三本摺子,也不說如何,“都散了罷。”
待眾臣跪拜趨步退下,傅潤閉目養神,直到心疲神憊,低聲問太監劉福:
“方纔說什麼事?”
“陛下,那樂妓奉皇後孃孃的旨尋來了,說有封信要您親覽,現人跪在南武坊正陽殿外候著。”
“皇後?”
“是。”
傅潤半天冇說話。
“小福子。”
“奴婢在。”
“皇後……皇後叫什麼來著?”
天下豈有成婚三年不知人姓名的夫君!
可劉福不敢和主子大眼瞪小眼,黑白骨碌碌轉了一輪,小心地答道:
“陛下,娘孃的閨名……好像是彗之。先帝爺親口說這名字與陛下八字相配,這才……指婚的。”
趙彗之。
趙彗之。
傅潤默默唸了兩遍,“配麼?唔下次孤就知道……呈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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