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向瀟湘我向秦 173
意誌
虞淮岫重新作回了護士長,寬仁醫院每天收治著大量轟炸後受傷的民眾,她眼前不斷晃動著形形色色的麵孔,驚懼的、痛苦的、絕望的、無助的,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準的機器,止血、清創、上藥、固定、縫合、包紮,漸漸地使命感代替了無意義感,當她疲倦地靠著醫院牆角睡了一場無夢的覺,她終於從痛苦的泥沼中掙脫了出來。
羅憶楨憑著新穎的剪裁,很快獲得一眾高官太太的青睞,她索性在唐家沱賃了一套房子,從廠裡挑了幾個得力的女工,開了間高階時裝店,彆墅一層佈置得古香古色,非常彆致,隻接待重慶社交圈中有頭有臉的貴客,於是水漲船高,一天,一位英武的年輕軍官找上了門。
“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裡隻做女裝。”店裡的女接待很客氣地迎了上去。
“我知道。”軍官進了會客廳,來回打量著四周的陳設,問:“羅小姐呢?”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羅憶楨穿著時下流行的簡約風格西裝裙,款款而來:“請問先生……是要送太太嗎?”
軍官怔了一下,盯著她的臉看了看,走過去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證件,在羅憶楨眼前一掃而過,隻說了一句:“我們夫人有請。”
羅憶楨跟著軍官坐上車後,忽然感到一陣恐懼,快三個月了,張少傑沒有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她這麼努力地經營,就是想在她和他之間築起銅牆鐵壁,難道她終究逃不脫嗎?
車子很快開到渡口,過了江換了一輛車,羅憶楨有些遲疑,軍官禮貌且不容置疑。車一直朝南岸區的黃山開去,山路上隨處可見巡邏的警備,半山腰上出現成片的建築,辦公樓、學校、教堂、醫院,一應俱全。羅憶楨心中的恐懼一點一點減少,緊張一點一點加劇,原來軍官所稱的夫人竟然是國府第一夫人。這與往日遙遙相望可不一樣了,羅憶楨忍不住問軍官,“我是第一次去……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軍官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說:“夫人有專職的旗袍師傅,海派粵派的都有,至於你能不能得到賞識,看今天表現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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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淮岫和羅憶楨一走,大嫂的日子更難打發了,成天盯著虞錦嵐,隻要外麵一拉警報,就叫司機去學校把人接回來,鬨了幾次,虞錦嵐終於忍不住朝自己母親嚷道:“姑姑和三嬸都沒像你這樣!耦元才那麼點大,還不是跟著學校老師一起躲空襲,怎麼就我特殊了?!你看看外麵征兵的,我這個歲數都可以上戰場了!”
“你要氣死我嘛?你哥哥在外麵上學,一年半的時間,一點訊息都沒有,我每天……瞪著眼睛到天明,現在好不容易團圓了,就不能讓我安心幾天嗎?”大嫂抽泣起來,她靠著邊櫃滑坐下來,丈夫從來不會體貼她持家的辛勞,除了工作就是沉浸在喪子之痛中,明明他們也有兩個兒子。
孩子們長大了,她不再是他們唯一的港灣,反而成了他們的拖累,他們一個個的,都想離開她,她這樣體麵一輩子、享儘榮華的女子,卻越活越孤單,她從抽噎變成嚎啕,虞錦嵐越發覺得母親不可理喻。
大嫂發過脾氣後就一直病著,心悸心慌,忽喜忽悲的。二嫂一個人照應主樓副樓,早已力不從心,季夏又不小心磕了腦門,腫了雞蛋大的包,可把二嫂心疼壞了,直罵看護季夏的保姆不上心,非要辭了不可。保姆出了虞家上哪裡去找生計,她家裡還要靠她掙錢養家,於是跪在地上把腦門都磕花了。
大嫂太陽穴上貼著膏藥,強撐著起來,她自認為調教下人很有一套,便走過去替二嫂打圓場,“人可以不走,工錢要扣一個月的當處罰,看你表現,做得好了,等下個月再一並發。”保姆掉了個頭就朝大嫂磕,二嫂心裡很不痛快,之前兩人就因開支問題有過齟齬,這次可好,當著她的麵兒籠絡人心。下人們私下裡都覺得大少奶奶氣派足,二少奶奶要求高。
林菡早隱隱感覺到兩人有些麵和心不和,可哪裡輪得到她去摻和,她借著工作忙也想離是非遠遠的。是虞老夫人有天悄悄拉住她說:“你的兩個嫂嫂心裡不對付,不過她們都敬重你,你呀,多在中間調和調和。”
林菡發了愁,大嫂話雖好聽心難近,二嫂話說一半心思密,哪個她都得罪不起。林菡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一半留家裡,一半放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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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防炮的研發組中也一直彌漫著壓抑低沉的情緒,撥給他們鑄件的原材料是定量的,這便要求仿製的精度需把誤差控製在儘量小的範圍內。
和虞錦榮同屬彈道組的同事把頭埋在草稿堆裡,長籲短歎:“咱們現在都是紙上談兵,光計算有什麼用啊,得有足夠的實驗資料驗證,哎,這仗怎麼打啊,我們的技術差得太遠了。”他抬起臉諱莫如深地對虞錦榮說:“聽說了嗎?日本人和我們秘密談判呢,兩邊都不想打了。”
虞錦榮推了下眼鏡說:“不打可以啊,把占了我們的土地還回來。”
“那怎麼可能?現在日本人發現了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可咱們……也趕不走他們,就這麼僵持著,天天轟炸,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你不能這樣想,這不正中日本人下懷了?轟炸不就是要摧毀我們的抗日意誌嗎?”
“肉體不存,精神何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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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虞錦榮和林菡一起坐車回家,林菡詢問他們組的進展,虞錦榮忍不住歎氣,“三嬸,我們現在還是停留在假設階段,不做實驗就沒辦法推進。”
林菡說:“李廠長協調了一批廢鋼料,下週吧,爭取下週煉化了,就可以鑄件了。錦榮,我們一直都很難,人心浮動很正常,我們做科研的首先要排除這些乾擾。”
“三嬸,做科研也要從實際出發,我研究過桂南會戰的戰場資料,就拿昆侖關一戰計算,如果不依靠援助,我們僅炮彈的生產量就跟不上。”
林菡想說戰鬥的意誌遠比戰鬥的裝備重要,可這樣的口號對於虞錦榮來說,沒有資料支撐,不足以讓他信服。
車行至磁器口,路邊的報童揚著手裡的報紙喊道:“《大公報》!《大公報》!華北勝利粉碎亡國論!”林菡搖下車窗,買了份報紙,看了頭版新聞後激動地遞給虞錦榮,“錦榮,華北的形勢不比我們嚴峻嗎?日本人推行了什麼“囚籠政策”,說以鐵路為柱、公路為鏈、碉堡為鎖,分割封鎖抗日根據地,一塊一塊地進行掃蕩,八路軍又用的什麼武器裝備,還不是一樣可以打勝仗,我一直覺得作戰的決心是第一位的,我們做科研的確要用大量資料做支援,可何為實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果已經預設了結果,怎麼會有學術的突破?”
虞錦榮舉著報紙,眼睛裡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三嬸,我明白,我的心很堅定,所以周圍的人鼓譟亡國論我就很憤怒,他們說看看哈爾濱吧,東方的聖彼得堡,再看看上海,依舊燈紅酒綠,言下之意我們跪了沒什麼,不過是換一個主子。”
“那他們怎麼不去看看南京、杭州、蘇州呢,曾經有多繁華。錦榮,我們纔是這片土地的主人!當然要爭取國際援助,你父親和三叔不都在為此奔走嗎?但是不能等著彆人伸手來救,你相信他們僅僅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嗎?淞滬打得那麼慘,歐美下場了嗎?我們的確工業能力薄弱,但是我們投身於此,就該想明白,這就是孤軍奮戰。”
看著車子開上歌樂山,虞錦榮把報紙捲成了細細的一條,他有些沮喪地說:“我們現在被日本全麵封鎖,國際上也孤立無援,消極者不在少數,尤其所謂精英階層,他們不敢明著投降,卻也不想共赴國難。我母親就是這個論調,您也知道,我幾個舅舅姨媽有在上海的,有在檀香山的,他們一直在勸我母親過去,遠離戰火。她和我父親因為大哥的事,隻表麵上還過得去,我和弟弟夾在中間很為難……我也不忍心指責我母親。”
林菡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憂鬱的大男孩,“你母親……是太在乎你和錦嵐了。你不在家的這幾年,你母親裡裡外外操持虞家在重慶的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快到家了,外麵的事就不說了,你多陪陪她,多勸勸錦嵐,能陪伴家人的時光真的很寶貴。”
虞錦榮一到家,弟弟錦嵐就氣鼓鼓地跑出來抱怨,“媽媽簡直了,她不讓我去上學……”虞錦榮搭著弟弟的肩膀,把剛才的報紙拿給他,說:“我們在華北打勝仗了!”
“真的!”虞錦嵐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興奮地接過報紙:“哪個兵團?喲!是八路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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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日報》後又連續刊登《以勝利回答敵寇暴行》《百團大戰在華北》等文章。9月19日,發表社論《華北百團大戰的曆史意義》,指出百團大戰是繼平型關、台兒莊大捷後,中國人民取得的又一次抗戰勝利。
前方的捷報頻頻傳到後方,本是件振奮人心的事,國府上層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陝北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後,兵力從最初的4.6萬餘人增長至約40萬人,成為華北抗日根據地的核心武裝力量。而南方八省的紅軍遊擊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總兵力從一萬多人發展至約13.5萬人,通過發動群眾參軍、收編地方抗日武裝,根據地也從蘇南、皖中、皖東等地擴充套件至華中多省。
1940年10月19日,國民政府發出“皓電”,強令在黃河以南的八路軍、新四軍於一個月內全部撤到黃河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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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出走
虞錦嵐離家出走了,冬季將至,大霧迷城,日本人的飛機消停了,大嫂終於放虞錦嵐去上學了,他那天格外乖順,好好吃了早飯,背上書包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忽然轉過身擁抱了媽媽一下,大嫂有些意外,兒子長成少年後再沒有和她這麼親昵過。
結果傍晚司機慌慌張張跑進家,說嵐少爺上午就和老師請了病假,大嫂當下就軟在了地上。
林菡正在兵工廠的防空洞裡除錯機床準備試車,虞錦榮急匆匆進來說家裡來電話,他還故作鎮定:“三嬸,我先回去看看,錦嵐也不是小孩子了,沒準玩到晚上就回家了。”
“你等我一會兒,咱倆一起回去。”
程寶坤被林菡叫回來應急,她不好意思地說:“家裡出了點事情……大哥家的孩子自己跑掉了。”
“你快去吧,這裡有我呢。”程寶坤說著接過林菡的工作手賬,跟她核對了進度,“李廠長那裡,我去跟他說明情況,彆擔心。”
林菡和虞錦榮趕回家的時候,虞淮岫和羅憶楨也剛到家,大嫂已經報了警察廳,她把能想到的關係都動用了,招呼一直打到重慶周邊的駐防部隊。
虞老爺許久沒出過他的書房了,他被水伯和虞老夫人一左一右攙扶著,步履蹣跚地走到主樓正廳,顫巍巍坐下來,說:“錦嵐馬上就滿16歲了,要擱窮人家的孩子,早就出去闖社會了,莫慌!”一句話壓住了大嫂的哭聲。
臨近午夜的時候江秘書造訪,帶來訊息說:“重慶江北的征兵處下午碰到嵐少爺來報名,人家一看家庭住址心裡犯了嘀咕,找了個藉口向上級彙報,結果再出來嵐少爺就不見了。一開始他們也沒太當回事兒,以為小孩子鬨著玩兒,傍晚接到通報才醒過味兒來,再三核對資訊報上來已經晚了。”
大嫂本都燃起希望,“噗”一下又熄滅了,“那他要跑出重慶去投軍,怎麼還可能用真名呢,都這麼久了,早不知道跑多遠了……這孩子,他長這麼大哪受過一點苦啊!”
“虞家的孩子哪個受過苦?淮青第一次淞滬會戰守了十天,淮民和錦成……咳咳咳……”虞老爺咳嗽得須發皆顫,虞老夫人在一邊幫他拍著背,勸道:“你少說兩句吧,錦嵐纔多大呀?參軍報國也不急這一兩年不是?”她說著給大嫂遞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太往心裡去。
江秘書陪著一家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後半夜,虞老爺說:“小江啊,到客房睡會兒吧,你們也都回房去,瞪眼也瞪不回來!”
虞淮岫說:“您最老,您怎麼不回去睡?”
虞老爺嘟囔了下乾癟的嘴巴,沒再說話,隻閉著眼睛坐著假寐,他拿自己的女兒一點辦法沒有。
後半夜露水很重,林菡和羅憶楨兩人依偎在沙發裡打了個盹,睜開眼看到客廳的座鐘指向臨晨五點。虞老爺雙手支著紅木手杖,呼吸很平緩,虞老夫人靠著迷迷糊糊的虞淮岫坐在軟榻上眼皮不聽使喚地打架。惟有大嫂一絲睏意沒有,坐在八仙桌旁,手裡一顆一顆撥弄著瑪瑙的十八子,她這些天越發乾瘦了,眼窩深陷、精神渙散。二嫂已經安排下人開始做飯打掃,江秘書拉著虞錦榮到露台上吸煙。
羅憶楨小聲問林菡:“用不用找侍從室的人幫忙?他們可以調動……CC的人。”林菡早就注意到昨天送羅憶楨來的那個帥氣軍官了,他看她的眼神滿是曖昧。
“哎,昨天……什麼情況啊?”林菡拿肩膀頂頂她。
“什麼什麼情況。”羅憶楨搪塞著。
“追求者?”林菡追問。
“……一個……靠山,林菡,不要審判我。”
林菡望著羅憶楨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隻覺得心酸,她說:“憶楨,我永遠不會的,如果他肯真心待你……”
“林菡,哪有那麼多真心啊,我不求這個,各取所需罷了。”羅憶楨的臉上徹底沒了天真,林菡更心疼了,她若沒有如此美貌,或沒有如此心性,人生會不會少些波折?
忽然露台上江秘書喊了一聲“誰在那兒?”林菡聽到手槍拉保險栓的聲音,一彈身衝向露台。
原來是虞錦嵐攀著院外的香樟子從圍牆上跳了下來,他本想悄無聲息地潛回家,卻沒料到一大家子都在等他。林菡長舒一口氣,院外的香樟子又該修剪了,她真是沒給孩子們帶個好頭,想到這裡,不免失笑。
林菡用了早餐準備回兵工廠繼續除錯裝置,她對虞錦榮囑咐著:“你再陪你母親和弟弟一天,千萬彆讓他們吵架啊,你也彆責備錦嵐,他不過是少年心性而已。”
等上了車她才覺得一陣睏意襲來,整個人癱在後座兒上,腦袋沒了支撐,隨著山路的顛簸,搗蒜般一下一下地晃著,磕在車窗上她也懶得理會。汽車在碼頭上等待接駁船的時候,林菡抬起朦朧睡眼,忽然看到莊思嘉就站在碼頭不遠處的候客區,她扭頭回望了一眼。林菡明白,她在等自己。
林菡下了車,謊稱來不及了,朝候客區走去。
她和莊思嘉一前一後上了渡船,站在船艙外的走廊裡,江風冷颼颼的,林菡忘了戴帽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莊思嘉解下自己的圍巾給她係在頭上,輕聲問:“虞家小弟弟回家了吧?”
林菡點點頭,問:“你也知道了?怎麼不去家裡坐坐,憶楨也在呢。”
“昨天估計整個重慶都知道了吧!”
莊思嘉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你知道那孩子跑哪兒去了嗎?”
林菡滿眼疑問,心想重慶這麼大,他可去的地方太多了。
“他跑到了八路軍辦事處,說要參加八路軍!林菡,你這思想工作做得很有成效啊!”
林菡愣了半天,無奈道:“這孩子!若說其他幾個孩子,開戰前我還真輔導過功課,可錦嵐那時候還小啊。這幾年我更是顧不上,我連耦元的功課都沒問過,錦嵐這孩子怎麼想的,怎麼突然要去八路軍了呢?”
“是啊,接兵處的乾部看他衣著談吐不凡,就問他啊,那小鬼頭還不說真名,編得頭頭是道,說他爸爸是銀行經理。問他為什麼來投八路軍,你猜他怎麼說的?他說誰打勝仗他投誰!”
“那他怎麼又被勸回來了?”
“八路軍辦事處經常碰到這種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小毛孩,我們征兵是有一套流程的,這樣的孩子通常都會先勸回家,然後慢慢培養革命意識,等他們思考成熟了,再正式入伍。可你家小孩兒昨天鐵了心要離開家,磨蹭到晚上,我們報社也收到了虞家小少爺離家出走的訊息,兩邊一核實,對上號了。我們慎重起見,還是勸他回家。”
“你把他送回來的嗎?”
“他自己回來的,我特意來,就是把這情況和你反映一下,他這次動靜鬨得太大了,就怕特務會盯上你們家。還有……張少傑最近太安靜了,這不像他的風格,總之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殷老師那邊有沒有什麼指示?我一直在忙兵工廠的事情,但我注意到最近生產的一批槍支都調撥到了三戰區,沒聽說那邊有什麼軍事行動啊。”
“這個情況我會如實向上級彙報。殷老師他們一直在和國民政府博弈,其實也都是老生常談的事情了,國民黨忌憚我黨的發展速度,一直不停提要求……”
走廊裡有人經過,兩人停止了交談,江霧越來越濃,幾乎看不到彼岸在哪裡,林菡的眼神裡充滿疲憊,“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總不踏實。你發文章的時候措辭習慣要改改,那幾篇抨擊物資運輸體係貪腐的新聞,與你以前寫作的風格太相似了,你要小心啊。”
莊思嘉笑笑:“估計早被人盯上了吧,文風哪是說變就能變的?換換修辭頂多是偽裝一下,骨子裡的東西很難改的。”
兵工廠的車間基本都是三班倒,程寶坤頭天接班到現在已經連續工作15個小時了,他看到林菡回來有點恍惚:“孩子找到了嗎?”
林菡一邊套上工服一邊點點頭,問他:“怎麼樣?試車結果出來了嗎?”
“試過了,一切正常,下午鑄件到了就可以精加工了。對了!告訴你個好訊息,滇緬公路要通了,有一批壓在口岸的精鋼馬上就能運來。”程寶坤的頭發長了,有一縷垂在額前,竟然生了幾絲白發。
“那太好了。”林菡附和著,眼裡卻一直晃著那幾根白發,心中不免唏噓,轉眼間他們都已不再年輕,“程廠長,這裡就交給我吧,你快回去補個覺。”
這天格外順利,鑄件的削切精度誤差控製在設定範圍內,他們的工作總算可以繼續推進了,林菡心裡有一點雀躍,既然要重開滇緬公路,虞淮青這次的任務就完成了,工作收收尾路上再耽誤幾天,總算是有了盼頭。
可林菡從深秋等到入冬,虞淮青卻遲遲未歸,後來竟然突然聯係不上了,她不得已去問江秘書,得到的卻是他已經接到新的調令,具體調到了哪裡江秘書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