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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向瀟湘我向秦 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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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供

林夫人坐在小轎車裡,臉被車外的霓虹燈映得陰晴不定,金蕊兒此刻有種兔死狐悲的憂傷,她眼見林菡一步步陷落彷彿看到了映象中的自己。小的時候,她媽媽也買過一個姐姐,調教她彈琴唱戲,後來到了歲數要開門迎客,姐姐以死相爭,媽媽紅著眼眶摟著她,誇她有氣節,再也不強迫她了,反而對她更好了,每天為她準備一桶湯浴,泡得她通體舒泰,沒幾天,她便百依百順了,就像現在的林菡,不,她已經是金玉琪了,一個遺失了靈魂的美麗軀殼。

金玉琪在房間裡鬨騰了半個小時,漸漸沒了聲響,沁王爺的貼身太監福順拿鑰匙開了門,十四格格扯掉領帶走了進去。

金玉琪趴倒在床邊的地毯上,頭發淩亂地糊在臉上,十四格格雙手插口袋,低頭欣賞著她的喘息。

眼前是一雙擦得鋥亮的棕色皮鞋,再往上是淡咖色西褲,白色的襯衣,打著背帶,“……淮青……救我……”林菡的意識從金玉琪的軀體裡掙紮著蘇醒,她伸手去夠那褲腳。一隻手握住了她,把她翻過來,天花板的吊燈晃得她睜不開眼,她影影綽綽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形,“他”俯下身子,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脖子,解開她領口的釦子,再往下,一粒接著一粒,然後蟬蛻一樣把她剝出來,“……淮青……”她含糊不清地呢喃著,羞澀,緊張,害怕。

“你看,你都濕透了。”是個女人的聲音,她的指尖在她的麵板上滑動,“彆怕,你很安全,你會很舒服,就像泡在海水裡,很溫暖,很安靜……”

林菡的四周真的汩汩地冒著水,她想掙紮著起來,卻一點兒也使不上勁兒。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林菡……”

“你幾歲了?”

“二十四歲。”

“你生於哪年?”

“光緒三十三年。”

“再想想現在是哪年?是民國九年……你是誰?”

“我是……金玉琪……”林菡的聲音忽然變得像個小孩兒。

“你是誰的女兒……”

“我是沁親王的女兒……”

“你阿瑪死的時候你在身邊嗎?”

“……我放學回來……媽媽叫我過去再看阿瑪一眼……”

“你阿瑪說什麼了嗎?”

“他一直在昏睡,什麼也沒說。”

“你媽媽說什麼了嗎?”

“她說……這王府……要變天了……”

“還說什麼了?”

“媽媽……媽媽要帶我走……”

“去哪?”

“去法國……也許是英國……美國……”

“她有沒有提到一筆錢?”

“有好多錢……媽媽說阿瑪有好多錢……”

“宣統二年你阿瑪用頤養堂的名字在花旗銀行彙兌了50萬兩白銀,存根在哪兒,你知道嗎?”

“二哥說大哥把那筆錢侵吞了。”

“你媽媽知道嗎?”

“………他們逼死了媽媽……”

那片可以操控精神的藥像冰錐一樣鑿開她的軀體,貫穿了她一生的記憶,從牙牙學語到讀書識字,從北平的深秋到慕尼黑的早春,金玉琪的身體雖被藥物控製著不能動彈,林菡的靈魂卻率先掙脫出來,飄在半空中,看著十四格格隨意撥弄著自己的身體,卻再也套不出更多有用的資訊。

沁王爺就站在門外,悻悻地說:“看來你這日本藥,也不過如此。”十四格格說:“總比林夫人的淫藥強,把人都弄癡傻了,白瞎了一個德國回來的高材生。既然這樣都問不出來,沒準兒她還真不知道那筆錢的下落?”

“阿瑪死之前把身契還給了七兒的娘,她娘把她倆去美國的船票都偷偷定好了,就憑她娘平時的那點體己和首飾,夠在國外活幾天?”

“她娘不是有個相好嗎?”

“莊立彥?可是他在德國。”

十四格格不耐煩道:
“大哥,要我說何必執著於區區50萬兩白銀,皇上就要去東北恢複大統了,以您的威望,去做個輔政大臣,重現伯父往日輝煌指日可待!”

“皇上?他在天津被看得那麼緊,怎麼會去東北?”

“這您就不必擔心了,我們自有辦法。”

“現在的政府雖然南北鬨得厲害,蔣汪也相互掣肘,但是你們在東北再搞個朝廷,恐怕他們就要一致對外了。東北軍正憋著火兒,想要殺回去呢?”

“大哥,這新政府的根基在哪裡?一多半兒的稅收在哪裡?”

沁王爺雙眼一眯沉吟道:“難道你們還要在這裡搞事情?”

“噓!”十四格格伸出一支手指壓在嘴唇上,說:“怎麼樣,是困居天津做個徒有其表的閒散王爺,還是去東北做個大權在握的真王爺?您……好好掂量掂量?”

說完十四格格理著袖口走了出去,忽然又回首道:“她可真是個尤物,你若沒用了,不如送給我。”

沁王爺心有不甘也無可奈何,轉身走了,隻留下金玉琪破碎的身體和飄著半空林菡戰栗的魂靈。臥室的門再次被關上,接著哢噠一聲鎖死。

不知過了多久,林菡的手指抽動了一下,以奇怪角度扭曲的身體慢慢有了痛覺,她像溺了水一樣從深淵裡浮出來,大口喘息著,整個天花板都在旋轉。

她強撐起身體,像喝醉了一樣踉踉蹌蹌進了浴室,扶著洗手池一陣乾嘔,鏡子裡是一張扭曲而蒼白的臉。她不想死,更不想這樣不人不鬼地活,趁著此刻的清醒,她開啟水龍頭拚命喝水,然後強行催吐,她的大腦一陣一陣地空白,她害怕空白的時間長了,她將不再是林菡,她掐著自己的肉讓自己清醒,她扯下耳墜把耳針紮進指甲裡,她用冷水不停地衝自己。

清晨,福順開啟臥室的門,愣了,裡麵竟然沒人,忙跑進浴室,看到七格格渾身濕漉漉的倒在地上。終究算是半個主子,他用浴袍把她裹住,扶上了床。接著七格格昏睡了一天一夜。

再醒來時,沁王爺去看她,她表情還是木木的,好像夢遊一般,“給大哥跪安,我該去上學了……”說完她就掀開被子,光著腳往床下走。福順忙過來按住她,把她推回床上。

沁王爺皺了皺眉頭,“七兒啊,你該吃藥了。”福順送上一碗湯藥,七格格嫌苦鬨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乖乖地喝下了。從臥房裡出來,福順說:“爺,看樣子七格格是不記得後來的事兒了,您看我們還……”

“哎,你去訂迴天津的票吧,帶上七兒,畢竟是咱們王府的人,死也得死在咱們府裡。”

聽到臥室落鎖的聲音,林菡從床上跳下來奔到浴室催吐。這間臥室在五層,有兩扇窗戶,樓下是酒店花園,她看過了一直有兩個保鏢值守。浴室也有一扇窗,外麵是酒店內花園,出去必會路過保鏢值守的位置,而那兩個保鏢以前是大內的。十二年前她已經逃過一次,沁王爺也算吃一塹長一智。她隻能蟄伏,等他們放鬆警惕,伺機而動,這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做到過了。

她現在唯一要對抗的,就是時不時洶湧襲來的癮,泊樵居那個水汽氤氳的大木桶裡泡了罌粟葉子,她開始之所以沒有警惕,是因為適量的罌粟葉子的確是鎮咳的良藥。但是她忽略了她的飲食湯藥,她太貪戀被照顧被嗬護的感覺,更何況她是媽媽的孿生妹妹。

每當麵板微微發麻,一股不可名狀的痛苦和瘙癢就隨著神經傳導至身體的每一寸皮肉,她大量飲水,把自己泡在冷水裡,她在腦海裡背《離騷》,默算著推導拉普拉斯方程,她知道抽大煙的人都是怎麼死的,她要活,她必須要清醒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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