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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向瀟湘我向秦 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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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斷

林菡反映的情況恰好和張少傑這段時間掌握的日本人的動向對上了,尤其是那個竹內,最近非常活躍,扮成中國人參加遊行,挑唆日本僑民抗議,攛掇日本商會給上海市政府施壓。三人回到軍部,在偷拍竹內的一堆照片中,林菡辨認出了十四格格,她還有個日本名字,叫川島芳子。

張少傑雖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狂喜,這份情報的價值簡直可以讓他平步青雲。

虞淮青雖也感到震驚,但他更擔心林菡,她強撐著配合張少傑反反複複敘述著關於川島芳子的所有細節,包括對她刑訊逼供的手段,這過程過於殘酷,虞淮青聽得指節都要捏碎了。林菡一直很鎮定,就像描述彆人的遭遇,可豆大的汗珠還是源源不斷地從她的額角滴落,她戴著真絲手套的雙手一直在抖。

“少傑!今天就到這兒吧,林菡需要休息。”

稽查樓裡有專門的安全房,張少傑安排了一間規格最高的,可林菡還是沒有堅持到走進房間,她在樓梯口就開始乾嘔,兩隻腿已經抖得伸不直了,虞淮青攔腰把她抱起來,隻覺得手上輕飄飄的,一用力就會碎掉。

張少傑已經提前把房門開啟,虞淮青抱著她奔進房間,一路上林菡不停喊冷卻大汗淋漓,虞淮青不知所措地衝張少傑喊道:“少傑,怎麼辦?估計他們給她吸了大煙……”

“我去拿美沙酮!”張少傑說著連忙跑下樓去。

虞淮青把林菡放在床上裹上毯子,緊緊地從背後摟著她,想用自己的體溫捂熱她。“淮青……我好難受……”林菡隱忍著,她抬起手咬著自己的手背,手套指尖竟滲出了血,虞淮青連忙幫她摘掉,發現五根手指早已紮得血肉模糊。

“誰乾的?沁王爺還是泊樵居?我要去殺了他們!”

“……不要……淮青……不要報複她們……她是我姨媽……淮青……我受不了了……我好渴……”說著林菡便掙紮著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去浴室,然而剛走到浴室門口,林菡忽然轉身把虞淮青推了出去,迅速鎖上了浴室的門。

張少傑拿著藥上來的時候,虞淮青無助地守在浴室門口,滿臉淚水,他第一次見這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如此破碎。浴室裡有嘩嘩的水聲,卻聽不到一聲哀嚎,張少傑心裡不由對林菡肅然起敬。

戒斷有幾種方法,比如用嗎啡或美沙酮替代,可以減輕毒癮發作時的痛苦,然而嗎啡和美沙酮也會成癮;還有就是民間各種偏方,時間會很長,效果也因人而異;最最痛苦也最最徹底的,就是活生生地扛過去,靠的是頑強的意誌和決心。林菡選擇了最殘酷的方式,她選擇獨自麵對,她不想虞淮青看到她的痛苦和狼狽。

張少傑把情報提交上級之後,軍部對林菡啟動了一級保護,其實這和監禁也沒太大區彆,就連虞淮青也不能再去探視了。不過張少傑說醫療室幫林菡配了中藥和維他命,她漸漸有了胃口,戒斷反應的次數少了,持續的時間也變短了。

然而讓張少傑逐漸失望的是,上級並沒有對此事做出什麼反應,問就是證據不夠充分,雖有證言和照片,但都不是直接證據。更何況南京政府調不動天津市政府,南京過去的外勤也擠不進天津那個魚龍混雜的地界。

虞淮青聽了張少傑的抱怨,冷笑一聲道:“日本人都快把我們滲透成篩子了,青島、大連、上海,處處是他們的情報網,而我們呢?全是睜眼瞎,燈下黑。”

林菡雖然被隔離起來,但每天都有護士來幫她檢查身體,也一直有警衛給她送吃的。送來的餐食顯然不是軍部食堂的大鍋飯,有裕豐樓的淮陽獅子頭,有鬆鶴樓的響油鱔糊,有醉仙居的荷葉雞,短短兩三天,她幾乎要把上海的大飯店吃遍了。或許是覺得安全了,心情也放鬆了,補充上營養後,她的狀態逐漸恢複了,開始覺得無所事事,於是提出要讀書,要繼續編寫教材。

聽到這個訊息虞淮青高興壞了,他跑到軍部修理庫前的空地上,那裡能看到林菡住所的窗戶。

林菡的指頭貼了膠布,握筆的時候還有一點疼,她把書桌移到窗戶下麵,她喜歡晚上伏案的時候,抬頭可以看到月光,還有低頭的時候可以看到窗外的人。她下意識朝外張望了一下,可惜樓下是鬱鬱蔥蔥的樟樹和楸樹。

忽然她發現樹影間有光一閃一閃的,像是手電筒發出的,林菡心中一陣悸動,猜出了對方是誰。於是拉滅了麵前的台燈,然後再拉開,再拉滅。

對麵在黑暗中沉寂了一會兒,小光點又開始閃動,林菡反應過來,數著節奏在草紙上記錄下來:

“..
·-..
---
...-
·
..-”

看著這堆短短長長的碼,林菡皺起了眉頭,這都什麼啊,不明所以,她又拉滅台燈,拉開,再拉滅。

虞淮青在樹影下忙活了半天,等來的隻有林菡窗戶的忽明忽暗,湊不出完整的意思

原來她隻知道SOS的摩斯電碼,虞淮青啞然失笑,他的那把熱情又潑進了冷水裡,他的心意她到底什麼時候能接收到啊?

11月中旬,報紙上爆出溥儀離開天津前往東北的訊息,張少傑和虞淮青被緊急召回南京。而上海本就如火如荼的抗日活動又再次填了一把火,最先被波及的就是羅憶楨家那幾個中日合資的廠子,工人已經抬出機器開始砸了。

羅老闆自知躲不過,隻好同意代表商會向民眾表態。這個時候一向自視甚高的羅家少爺因為和日本人過從甚密,怕被愛國人士報複,躲到了法租界,夜夜笙歌,為了新掛牌的舞女金蕊兒和湯公子爭起了纏頭。羅憶楨反而一直陪在父親左右,幫父親出謀劃策。

羅老闆還注意到了給女兒開車的小司機,清清爽爽的,不愛說話,不煙不酒,平時在外麵候著的時候,竟然在自學英文原版的機械工程。

“憶楨,這個小夥子很不錯啊,我看工人砸壞的機器,他修得很好,不比德國的技師差。做個司機屈才了。”

“那是!也不問問是誰的學生!”羅憶楨得意洋洋地說。

羅老闆今天演講,特意穿了一件墨色長衫,羅憶楨幫他把金懷表係在衣襻上。羅老闆笑著說:“不就是那個林工程師的學生嗎。”

“咳,這件事林工程師可不能和我搶功,小梁現在是我的學生了,我不教他英語,他怎捏看得老快了伐?
”羅憶楨說著帶出了上海話。

羅老闆理好長衫,照了照落地鏡,又把懷表摘了下來,說:“不戴了吧,搞得太高調了更遭人恨了!”

他順手開啟表蓋看了看時間,連忙呼喊自己的司機,司機卻說還要再等個三兩分鐘,羅憶楨說我的車不用等啊,小梁開車又快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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