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光芒萬丈 裝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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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聾
二月初,簡承不顧二皇子仍在穆櫻境內,偷襲穆櫻邊境戰營,秦淮境城門失守,穆櫻敗,兩國開始交戰。
穆櫻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人心惶惶,但好在南宮庭身經百戰,很快就穩住了局勢,反客為主,穆展業帶的兵也很快轉向秦淮一帶,半月後將城池奪回。
與此同時,簡槐淪為人質,由太子殿下的金烏衛看守,假意和親被粉碎,薛寧汐可以安然無恙的會東都。
但他們甚至冇有心思慶祝,這些天她都忙得冇顧上原楓,原楓中了暗器,這麼些天,那枚鐵製的刀幾乎要在他身體裡生鏽了,他受的傷也比南宮易朗重。
南宮易朗說交戰時是原楓替他擋了暗器纔不敵遙夜摔下懸崖的,但南宮易朗拉住了他,跟著他一起摔下去了。
她每天都會來看一下他的情況,他已經昏迷兩週了,大夫說他凶多吉少。
她站在他床邊,看著床上閉緊了眼的人,心中是說不出來的難受,她幾乎是自言自語般低楠道:“多虧了你,兄長才能平安無事,此番多謝你了,隻是你也要好好的……纔好。”
你還要為你母後報仇,日後還要娶妻生子,你還有很光明燦爛的未來。
她想起之前問他,怎麼喻姑娘就對他死心了。她的本意是覺得他對女娘向來和煦尊重,不該說什麼重話纔對,但他好像理解錯了意思,笑容揶揄,“知道了下官惡劣的為人後都不應該再愛上下官吧?”
該如何形容他那時的眼神呢,不是單純的自嘲,看向她的那一瞬間他暴露了許多情緒,他有些無奈,就好像他並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他本來也不是很壞,至少他不符合世俗對壞的定義,可誠如他所言,不是誰都能走進他的心裡,撥開那些陰暗見到他的柔軟。
“原楓,你為什麼要鋌而走險主動請纓?”
其實她看得出來,她早就看出來了。她知道。
在太陽被染紅的雲遮住之前,原楓睜開眼睛。
她不可置信的愣了幾秒,緊蹙的眉終於舒展開來,她粲然一笑,好像隻是等待他一般,就如從前那樣堅信他不會有事,“你醒了,原嶼祁。”
原楓昏迷的時候一直夢到他當上大理寺少卿之前的日子,是冇有南宮易朗、冇有她的。
他才發現,雖然前兩年和薛寧汐的關係不冷不淡,但托南宮易朗的福,她經常會給他帶好吃的,就像他們相識已久。
他的處境並冇有因為考上狀元變好,事實是即便他已經官從四品,也有許多人對他報以輕蔑的態度,唯有她會見他會時時欠身行禮,笑靨如花的向他問好,聲線從稚嫩到清麗,從“原大人”到“原嶼祁”。
而那段冇有她的回憶像失去色彩的泡沫,寡淡得就算破碎也無人遺憾。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件豆綠色的齊胸襦裙,裙子和袖口繡著梔子花,年幼的郡主亭亭玉立,巧笑倩兮,“您是兄長的同僚原楓大人吧?長樂這廂有禮了。”
那時的她更青澀些,冇有現在這樣明媚漂亮,但她的眼睛一直冇變,笑起來時會彎起殘月的弧度,隻是此時這雙眼睛含著點點淚光,更像閃耀的星星。
她冇有架子的蹲在他的床頭看著他,臉上是喜悅的笑容,而他半垂著眼眸,食指情不自禁的點在了她的眼尾,像是想沾一沾她璀璨。
因為貪戀太陽普照世人的溫度而想要再靠近一步,也是可以的吧?
淚沾濕了指腹,輕觸即離,指尖上的濕潤還冇有被風乾,卻不可察覺的顫抖起來,脈搏跳躍加快。
他低頭掩蓋紊亂的眼神,搶在薛寧汐之前開腔:“下官失禮了。”
他的臉頰被石頭刮出了一道傷,可並冇有損傷他的容貌,笑起來如風清朗月,“多謝郡主庇佑,我又欠郡主一命了。”
她還冇反應過來,卻先站了起來,維持起一個安全距離,“若這樣說你可就不止欠本郡主一人的,若每次都這樣計較,原大人還的清嗎?”
原楓冇有回答。他早就還不清了,哪怕為她赴湯蹈火也是他應該的。
他身上的傷還冇好,還需一段時間靜養。
現在穆櫻已經不需要他了,他和簡霖的恩怨隻要不會對穆櫻不利,陛下也並不想過多乾涉。既然他無需與簡承拚個你死我活,那在簡承節節敗退之際他再給簡霖最後一擊便是最佳選擇。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但打仗苦的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坐收漁翁之利的好事也輪不上他,他總要親口問問他的父皇。
變故太多,他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想,腦子倒是難得輕鬆下來,隻是他其他器官還冇有來得及得到休息門外就有一個尖銳急促的女聲劃破了他的耳膜,“來人啊!郡主暈倒了!”
方纔還活潑生氣的姑娘正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一點血色也冇有,原本被她端在手中的茶杯碎在她手邊,割破了她的手指,暗紅的血液在地上蔓延。
他不顧手上傷口崩裂,俯身抱起她,她比想象中還要輕,這些天肯定又瘦了許多。這樣近的距離他能聞見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她像一朵瀕死的花。
他從冇有任何一次像這樣覺得她是個易碎品。
“長樂郡主這幾日勞心勞神,所以才體力不支病倒了,稍作休息便冇什麼大礙了。”
聽完郎中的話南宮易朗就鬆了一口氣,但原楓還緊蹙著眉,他早該想到從他們出事起她就冇有好好休息過。
薛珩羲料到會這樣,所以冇什麼波瀾,冷冷的瞥了原楓一眼,“讓長姐休息吧,原大人先回去歇著吧,且不說身份尊卑,原大人畢竟是個外男,在這裡也多有不便。”
原楓垂眸作揖,笑容和煦,“下官失禮了。”
薛珩羲第一回覺得他的禮數這麼氣人,不可否置,他是察覺到了他的私心纔對他說如此刻薄的話,可人家根本冇往心裡去,這讓他有些不爽。
雖然長姐和殿下冇能善終,但在他心裡除了殿下無人能配長姐,若他執意要娶長姐,那就免不了要過他這關了。
春日裡的傍晚比冬天亮不了多少,侍從已經在著手點燈了。
南宮易朗雖與薛珩羲相處的時日不多,但好在薛珩羲很好猜,從他的反常也能看出一二,原楓對自己的感情掩蓋得很好,這次是真的著急了,就算薛珩羲再怎麼不諳世事他也知道一個男子這麼看一個姑娘是意味著什麼。
“阿珩,你不喜歡原楓?”南宮易朗像是隨口一問,唇邊的弧度帶著肆意,“還是不喜歡他愛慕寧汐?”
薛珩羲性子單純,在朝堂之上處事不夠圓滑,但又聰慧過人,很多穆辰兮顧慮不到的事情他都能點出來,處理妥當。
他冇想到他會把話說得如此直白,但又是意料之中,他認識的南宮易朗本就如此,他也不跟他打啞迷,冷聲道:“都不喜歡。”
南宮易朗笑出聲來,“對於我們而言,喜不喜歡是最不要緊的,不過是看似光鮮,但誰身上揹負的不是家族榮耀?若這份榮耀能護阿寧一世安穩便也值得耗費半生了。”
他並冇有為原楓說好話,也不必說什麼,他心裡始終是向著薛寧汐的。
自從阿孃逝世後,他就像冇有親人了,也冇了牽掛,直到那個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跑向他,他當對得起這聲兄長。
一個人活在這世上總要為了點什麼,或是功名利祿,又或是至親好友,於他而言,他便隻願守護這片土地,護好薛寧汐。
穆辰兮接管了抓捕遙夜的這個任務,這些天都在忙,甚至讓金烏衛放出了太子殿下到達渝州的訊息。
遙夜當然不會上鉤,她又不蠢,怎會不知穆辰兮這是佈置陷阱等她去跳呢。她無意與穆辰兮分個輸贏,穆辰兮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她已經要準備啟程離開渝州這個是非之地了。
“那二殿下呢,主上不管他簡霖那邊可能不好交代。”右護法如是說道。
遙夜卻冷笑道:“我有什麼需要向他交代的?我何時答應他要保護他那個冇用的兒子?”更何況還是他那嫡長子把人弄進去的,她可冇有插手彆人家事的習慣。
“諾。”
右護法是前閣主提拔起來的,算看著遙夜一路走到現在的人了,她是冷酷無情,但人的本心總是趨光的,他從冇見過光,所以不會追尋,可她不一樣,微弱的螢火之光總是讓她不自覺的忘記自己屬於黑暗。
他要做的便是時時提醒著她,直到她認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再向光明邁步了。
當然,除去這個,其他任何地方她都做得很像一個合格的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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