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漬與千紙鶴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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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被執行死刑那天。
我給談了五年的女友沈若晴打了九十七個電話。
最後接通時,卻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她在陪我試新買的法拉利,你爸那案子?若晴姐說了,沒戲。”
我攥著手機渾身發冷。
她給小白臉買車的八百八十八萬,是我給她救我爸的錢。
後來她帶著小白臉去我爸葬禮,扔來一遝冥幣,還讓他摔了我爸的骨灰盒。
那一刻我才懂,五年感情抵不過一輛車。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法院的,隻記得外麵的天陰沉得可怕,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冰冷刺骨。
我像一具行屍走肉,開著我那輛破舊的二手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裡遊蕩。
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到沈若晴。
我要問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五年的感情,抵不過一輛車?
為什麼我爸待她如親生女兒,她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死亡?
我的手機導航裡,還存著她律所的地址。
我幾乎是憑著本能,把車開了過去。
宏偉的寫字樓下,我看到了一抹刺眼的紅色。
那是一輛嶄新的法拉利跑車,流線型的車身在雨中熠熠生輝,與周圍灰暗的環境格格不入。
車門開啟,一把黑色的雨傘撐開。
傘下,沈若晴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香奈兒套裝,妝容精緻,一如既往地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男人,眉眼飛揚,笑得燦爛。
他親昵地摟著沈若晴的腰,正是剛纔在電話裡和我說話的那個聲音。
他叫顧陽,是沈若晴律所新來的實習生,長得白淨帥氣,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沈若晴看到了我,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冰山般的鎮定。
我推開車門,衝進雨裡,雨水瞬間濕透了我的衣服,但我感覺不到冷。我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我爸呢?”
沈若晴皺了皺眉,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林墨,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大庭廣眾之下,你想乾什麼?”
“我問你,我爸呢!”我的聲音不受控製地拔高,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判了,就那樣了。”她輕描淡寫地說,彷彿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我已經儘力了,是你給的證據鏈不完整,我能怎麼辦?”
“不完整?”我氣得渾身發抖,“我爸公司所有的賬目往來,每一筆不正常的資金流動,我都給你整理出來了!你說過,隻要有這些,我爸至少不會是死刑!”
“那是理論上。”沈若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眼神冰冷,“現實是複雜的。林墨,我還有事,我們改天再談。”
她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站住!”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改天?我爸沒有改天了!沈若晴,你告訴我,那九十七個電話,你為什麼不接?”
她的手腕很涼,像一塊沒有溫度的玉。
她還沒說話,旁邊的顧陽先開了口,他甩開我的手,把我往後一推,護在沈若晴身前:“你乾什麼?動手動腳的!若晴姐不想理你,你看不出來嗎?”
他看著我,眼神裡滿是鄙夷和炫耀:“若晴姐陪我提車,這輛‘烈焰之吻’,全球限量款,我們花了一上午才辦好手續。你爸的案子……隻能說他運氣不好咯。”
“烈焰之吻”我聽著這個名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看著那輛鮮紅的跑車,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形。
我轉向沈若晴,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這車多少錢?”
沈若晴的臉色終於變了,她避開我的目光:“這不關你的事。”
“我問你多少錢!”我幾乎是在嘶吼。
“八百八十八萬,落地價。”顧陽得意洋洋地報出數字,像是在宣佈自己的勝利,“怎麼,你一輩子也掙不到吧?”
八百八十八萬……。
我為了請她這個金牌律師,為了給她打點關係,把我爸和我媽留下的所有積蓄,連同我們準備結婚的婚房都賣了,湊了整整九百萬,全部打到了她的賬戶上。
我記得當時她還說:“林墨,放心,錢隻是用來走流程的,案子結束了,剩下的我會還給你。叔叔的命最重要。”
現在,我爸的命沒了。
我們的錢,變成了她身邊這個小白臉的限量款跑車。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
“沈若晴,你真行啊。”我指著那輛車,指著她,“你用我爸的救命錢,給你養的小白臉買跑車!”
“你胡說八道什麼!”沈若晴的臉上終於有了血色,是氣的,“林墨,你不要血口噴人!這是我自己的錢!”
“你自己的錢?”我冷笑,“你一個剛執業五年的律師,就算你是金牌,你哪裡來近九百萬的閒錢買一輛跑車?你忘了我爸是怎麼幫你介紹客戶,讓你在律所站穩腳跟的嗎?你忘了你剛畢業的時候,是誰把房子租給你,三年沒收你一分錢房租嗎?”
“那是我應得的!”她尖聲反駁,“我憑我的本事賺錢,和你爸有什麼關係!”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沈若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顧陽見狀,立刻跳出來扮演他的護花使者角色:“喂,你這人怎麼回事?輸了官司就來找律師的麻煩?還倒打一耙說若晴姐貪你的錢?我看你就是想訛錢吧!你爸挪用公款,說不定你也是同謀!”
“你閉嘴!”我雙眼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如果眼神能殺人,顧陽已經死了一萬次。
“林墨,你鬨夠了沒有!”沈若晴厲聲喝道,“你要是再胡攪蠻纏,我就報警了!”
報警?
她要報警抓我?
我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五年的感情,在她眼裡,竟然已經廉價到了這個地步。
我突然覺得很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疲憊。
我不再爭吵,隻是平靜地看著她,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沈若晴,把錢還給我。那是我爸的賣命錢,我要用它……給我爸買一塊好點的墓地。”
說完,我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回我的破車。
身後,是顧陽不屑的嗤笑,和沈若晴如釋重負卻又帶著一絲複雜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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