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1044 第四十六章 香藥
十三捧了茶盒子,沒有回家,徑直向莊員外的香藥鋪子去了。
因篤耨香引發的案子仍未了結,城中香藥鋪子的生意也受影響,黯淡了許多。
莊礴明不在店裡,夥計稱莊員外日間無事,常去殼馬市南邊的鬼市子轉悠,今天沒去,應是在大相國寺西街上的吳家香藥鋪子裡。
十三趕到吳家鋪子,見到莊員外,二人便到獨州橋的李家酒樓。酒博士識得莊礴明,也知曉十三是少東家白玉堂的貼身隨從,便給二人上了些茶水果子,掩門而去。
莊礴明瞧見十三捧的茶盒子,笑道,“葉兄竟捨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寶貝都拿了出來,我猜,你家公子這是要辦大事,少不得也有我一份。你且說說,要我做什麼?”
十三笑道,“員外果然快人快語,少不得,要向員外借一些上好的香藥來,公子另有他用。”
莊礴明大笑,說道,“借?這鋪子都是白家的,他說借,是要打算還麼?”他又壓低聲音道,“我能否相問,他要香藥來做什麼?”
十三小心答道,“公子的心思,我怎猜得到,公子隻讓來向員外尋些上好的香藥,餘下的什麼也沒說。”
莊礴明愣了半響,突然大笑起來,“是了,若論年齡,他早該議親了,若不是東家出事,家裡也早該給他備著些人,準備起來了。我前幾日聽老秦說,他弄了個人住在家裡,二人早晚都在一處,可有此事?”
十三沒想到莊礴明這樣八卦,居然想到這上麵,臉似豬肝一樣紫脹起來,結結巴巴道,“不不不,員外你……你想哪裡去了。那人……那人是公子請來的,他們原不認識……現下認識了……公子……公子他隻叫我等伺候,公子並未多說什麼。員外你……你切莫多心,公子他向來都是獨宿的……他,他房裡從不讓留人……這香藥定不是要在他房中用的。”
看他臉憋得通紅,話也說得磕磕巴巴,莊礴明忍不住被逗笑了。
他纔要開口,被十三跳起來打斷道,“雅集!雅集!我家公子要香藥,是要在雅集上用的。他叫我去葉員外那裡取些茶,也是這個緣故。”
一口氣說完了這句,十三紅著臉,坐在凳子上直喘氣。
莊員外大笑,“原來是為了他的雅集,你怎地不早說。”
十三好容易臉色恢複些了,向莊員外解釋道,“如員外所見,公子為製這場雅集費了不少心思,他讓我到葉員外那裡取些好茶,是要配大公子留下的一整套茶器來除錯。員外知道,我家公子最講究精緻,人也挑剔。他邀請來的人又是那般尊貴,若是有好茶卻無好香,公子定會責罵我,說不得還要打上一頓。”
莊員外聽了恍然大悟,“原來是大公子收藏的好茶器,你怎地不早說!隻是你手中的這些茶,都是葉兄收藏多年的珍品,非一般的香藥可與之匹配得的。你莫急,讓我仔細想想。”
說著,莊員外琢磨了一刻,他寫了一張字條,叫個閒漢過來,命他去白家香藥鋪中照單取貨。二人一盞茶未吃完,店裡的夥計便親捧了幾個木盒子送了過來。
莊礴明指著幾個盒子向十三道,“這些都是上好的香藥,非尋常之物可比。我曾品嘗過葉兄的藏品,都是極清香淳厚的上好茶餅,我這裡幾種香藥都可與葉兄的茶相配。你告訴他,點茶時,切勿與香藥對衝。否則香藥的味道衝撞了茶氣,反而不好。”
十三點頭應了,又聽莊員外仔細介紹道,“這一盒是親貴們常用的‘巡筵香’,是貢品,清明醇厚,以龍腦、**、鬆蒳等為底。用時,叫人以淨水一盞引煙入水盞內,巡筵旋轉,香煙接了去水棧,可使異香滿坐,香終方斷。官家宴席上使用過,被貴客們效仿,有些親王家宴也會用。人多時,恐香氣散開,故而也有人用帷幔掛在廳上,便可使香氣不斷。”
十三一一記下,莊員外又開啟另一個盒子道,“這裡還有一點篤耨香,本就要給他送去,正好你來了,你帶給他,我想他定有大用處,盼能助他一臂之力。”
說著,莊員外又認真道,“這些香藥多是貢品,平民家中是不可用的,況且他家裡還有官司纏身。論理,我不該問,但他要在貴客麵前用這些,你叮囑他,千萬小心,不要被那些人給繞進去了。”
十三聽了,纔要說話,隻聽門外有人笑道,“你們居然還有篤耨香,就不怕神靈怪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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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唬了一跳,開啟門看時,卻是秦明羽,正笑嘻嘻地站在門外。
“幸虧我一直守在門口,你們也太不小心了,也不怕被人聽了去。”秦員外一麵說,一麵走了進來。
莊員外笑道,“原來是秦兄,還好沒有在背後說你的不是,不然,便是再多生幾張嘴也說不清。”
秦明羽道,“莊員外這些可都是上好的香藥,你也真是捨得。”
莊員外嗐了一聲,“這東西不當吃不當喝,若是有用,便都給了他又如何。你瞧葉兄都將家底拿出來了,我這點香藥又算得了什麼。”
說著,他又好奇問秦明羽和十三,“隻是我還不明白,他這般大張旗鼓地置辦雅集,又是宋錦,又是貢茶。瞧這架式,竟有點當眾示威的意思。他這膽子也太大了,你們也不勸著他些。”
老秦一攤手,“勸?你問問十三,家裡誰敢勸他?誰能勸他。”
十三在一邊苦笑道,“大公子在世時,或許還能管一管二公子,現下他不在了,子寧多少還能製住他一些。我瞧偶爾展緝司的話,二公子還是肯聽的。”
老秦在一旁連連點頭,“我雖與那人見過幾次麵,但我瞧著,展緝司性子溫和,人也仔細穩妥,且不說他功夫很厲害,也就隻有他,能將二公子壓製住。現下他在府上住著,我們大家也都放心些。”
莊員外瞧瞧十三,又看看老秦,忍不住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他!這可是我誤會了。原以為他大了,也該成家了,找個人在家裡一處住著也是正常。不想,卻是個緝司官。”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道,“且等一等,莫不是他是為了東家的案子,才請緝司官住到家裡的?哎呀,他可真是糊塗!他這樣,不但對案子沒好處,還白白將他們兩個都送進去了。”
秦明羽和十三都愣住了,二人同時問,“莊員外何以這樣說?”
莊礴明急得站了起來,額頭直冒汗,“你們不在汴京,不曉得這裡的規矩。緝司官是不能與涉案人在一處的,地方上或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見。但京城可不比杭州,尤其是開封府,若是被人瞧見,他二人都要受連累,大公子的事和家裡的案子,就更要說不清了。”
一語未了,老秦也有些慌了,他向十三道,“我問你,他那雅集,是不是要帶展緝司同去?”
十三答道,“公子沒說,但我冷眼瞧著,他是有這個打算。”
莊員外急得跳起來,“糟了!糟了!他不能帶緝司官去,若是去了,他們兩個纔是中了對方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