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1044 第七十三章 毒蛇
天氣日漸暖和了，賀正廷照常回家探望母親，卻不想家中正坐著客人，竟是博陵的崔秀才。
賀母與崔秀才聊得正高興，見賀正廷回來了，便開口數落他不懂事，
“若不是崔相公登門，我還不知道，這樣一位博學多才的世家大儒竟同你相識。你應當備著禮物去瞧人家，哪兒能讓人家上門來看你。”
賀母一邊誇秀才，一邊指責他，“你在京城呆了這麼多年，竟還不知道禮數，虧著崔相公人好，性子也好，不同你計較。不然被彆人瞧見你這樣，定又要說你不懂規矩。”
賀正廷聽了母親的這番話，氣得不作聲，登時想轉身就走，一想到自己還需要崔秀才來釣住嶽父，便隻得忍住了。
他垂頭聽著訓斥，麵上卻是一副略帶謙意的笑，連連向崔秀才道歉。
崔秀才也是個沒眼力見的，聽賀母的誇讚，便連稱自己是博陵世家大族，這一點小事絕不會放在心上。
賀母聽了，這才安了心，又不住口地誇獎秀才懂事。
賀正廷閉著眼睛，心裡暗暗痛罵了幾句，咬著牙坐下聽他們說話。
-----------------
原來，崔秀纔是來感謝賀正廷給自己小妹當媒人的，
“有賀大夫出麵給我崔氏做媒，小妹的親事定能說成。”
賀母聽得，直將眉毛都豎起來了，瞪著眼睛問是什麼親事。
賀正廷一見母親這副模樣，心裡叫苦不迭，隻得回答說是要幫崔氏去向白家提親，
他還不忘暗示母親，“便是前幾日邀請兒子的那個杭州商戶，年齡與崔秀才的妹妹相當，秀才托我去說合說合。我前日去他家，偏巧員外不在，怎知秀才這般心急，一天都等不得，就又來問了。”
賀母自然也聽說了那場奢華無比的雅集，雖然主人隻是個商人，卻是家產無數，聽說兒子竟要將這門親事說給彆人，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
“崔相公是世家大族，怎麼能與商戶結親，這也太委屈崔家姑娘了。依我說，正廷你再幫崔相公物色物色更好的人家。京城裡身份地位高貴的年輕公子多得是，怎麼就不能幫崔家找個門當戶對的？”
這一番話，卻被崔秀纔打斷了，
“賀老太太說得不錯，博陵崔氏是世家之首，連官家都要禮讓，小妹配個商戶確實是低嫁了，有些委屈。但這親事卻是在雅集上當著幾位王爺、貴人的麵就說定了，反悔不得。若是有什麼變數，小妹的名聲、崔氏的聲譽，怕是都要受影響。”
他一轉頭，又向賀正廷道，“我今日來也是這個意思，還要勞煩賀大夫儘快將親事說成，讓白家早日下聘禮，滿城的貴人都看著呢，不能再等下去了。”
崔秀才這一番趾高氣揚的假話，也隻有賀老太太會信。她一聽是當著諸位王爺貴人允諾的親事，當場就泄了氣，不作聲了。
她更狠狠瞪了兒子幾眼，心裡罵他不曉事，這麼好的親事，不知道留給自己的親妹妹，居然拱手讓給彆人。
-----------------
賀正廷心裡盤算著利用崔秀才，他沒有理會母親的怒火，轉向秀才笑道，
“要我上門幫你說合，這事不難，但眼下員外忙得分不開身，怕是沒有時間議親事。”
崔秀才一聽便急了，立時跳起來叫道，
“沒有時間？我就不信，還有比他的親事更大的事？”
賀正廷微微一笑，“員外那日說了，北苑的茶坊使他焦頭爛額，自家的生意都打理不過來，哪裡還有時間顧旁的事。我前日去瞧了，竟是水都顧不上喝一口，一群下人在後麵跟著他，一團慌亂，忙得腳不沾地。”
賀正廷將白玉堂渲染得如水車一般轉個不停，分身乏術，崔秀才和賀老太太聽得呆了。
崔秀才無法，便求賀正廷幫他拿個主意，
“實在是小妹的親事等不得，當日所有的貴客也都是見證，賀大夫，你快幫我拿個主意，怎麼辦纔好？”
見崔秀才中了自己的套子，賀正廷笑了，
“秀才且聽我說，這親事自然跑不了，員外他人在京城，也跑不了。秀纔不妨想想，如何能幫員外分憂，你如今與他就快成一家人了，若能幫他，他念你的情，到時候我再將親事一提，這不就水到渠成了麼。”
秀才一臉好奇，“分憂？他那裡都是生意事，我一個讀書人，如何能與他分憂。”
“哎呀，秀才怎麼忘了，員外現下最憂心的就是北苑，你手裡現成的茶坊，不趕快做了，還等什麼？”
麵對傻秀才，賀正廷也不兜圈子，直接挑明瞭。
崔秀才這才“恍然大悟”，連聲道謝。
-----------------
賀母聽得納悶，“茶坊？什麼茶坊？”
崔秀才便將賀正廷與王文禧的安排說了，又不忘感謝賀正廷替自己籌謀的一番心思，
“說起來，還要多虧賀大夫，若不是他，我哪裡想得到這些事。還有王稅案，幸虧他將雅集的帖子讓給我，才使我與員外相識，又促成了小妹的姻緣。說起來，賀大夫和王稅案可真是我崔家的貴人。”
賀母聽得直瞪眼，更氣得不作聲了，等崔秀才告辭離開，她才向賀正廷發作，
“我聽說，你妹夫是聽了你的話才沒去雅集，可他的帖子怎麼到了崔相公手裡？”
“母親不要聽他唆擺，是他花錢從妹夫手裡買的帖子，不然，員外怎麼會邀請他？”
賀正廷的解釋，卻更使賀老太太火上加油，她一拍桌子，怒道，
“不管人家請誰，你和你妹夫本應都去的，但你偏要自己去沾這個光，攔了你妹夫不說，你還將他的帖子給了外人，結果讓人家白白落了一門好親事。”
一麵罵，一麵還指責他胳膊肘往外拐，“我聽你的意思，員外還送了茶坊給他？好哇，我養的好兒子，竟學會幫彆人盤算了，這麼好的事，你不想著家裡人，你……你知不知道，你那幾個堂兄弟現在閒著沒事做。你不弄幾個茶坊來給他們，卻白白地便宜了外人。我平日囑咐你的話，竟都餵了狗。若是被他們知道，定要罵你忘恩負義，沒良心。”
老太太差點背過氣去，賀正廷忙叫人將她扶到內室，他一句話都沒有解釋，藉口請大夫，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