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115章 她說,這次換我來找你
火焰舔舐著乾燥的木柴,發出劈啪的輕響,濺點火星,旋即又被深夜的寒意吞沒。
陳凡孤身坐在火堆旁,指尖一遍遍摩挲著《笑話集》那粗糙泛黃的書頁。
他像是要在這些磨損的痕跡裡,找回那些被剝離的、屬於自己的過去。
當他翻到某一頁,看到那則「饞嘴貓偷魚反被打」的插畫時,他的手指倏然停頓,在粗劣的紙張上留下一個微微凹陷的指印。
他盯著那隻滑稽的貓,喉結滾動,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這個……好像是她愛聽的?」
夜風中,一道纖細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靠近,帶著幾分清冽的幽香。
夜琉璃在他身側坐下,目光落在那本攤開的書冊上,彷彿沒有注意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
她伸出素白的手,輕輕接過那本書,指尖如蝶翼般掠過書頁邊緣那些模糊的批註字跡。
「她要是看到這個,會不會笑一下?」她輕聲說著,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然而,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瞳孔卻驟然收縮如針尖。
這句話!
這句看似不經意的話,如同一柄淬了寒冰的利刃,刺破時空的壁壘,狠狠紮進她靈魂最深處。
前世,當她被玄誠子一劍穿心,生機流散之際,她看著他那張沒有半分情意的臉,說的最後一句話,正是這一句。
那是一種絕望到極致的自嘲,是對自己一生癡唸的最終告彆。
而現在,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物件卻換成了眼前這個為她而遺忘了一切的男人。
陳凡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他聽不懂這句話背後跨越生死的沉重,卻本能地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抬起頭,對上夜琉璃那雙幽深複雜的眼眸,隻覺得那裡麵藏著一片他無法涉足的、悲傷的海洋。
不遠處,柳媚倚著一棵枯樹,手中托著一麵古樸的殘鏡。
她將靈力注入其中,鏡麵泛起水波般的漣漪,清晰地映照出火堆旁陳凡與夜琉璃交疊的身影。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鏡中二人的身影之上,竟緩緩浮現出九道模糊而巨大的光影,每一道光影都矗立於一處截然不同的地域:有怒濤拍岸的東海礁石,有萬裡冰封的北境雪原,有威嚴肅穆的中州皇陵……每一處光影的核心,都佇立著一塊頂天立地的殘碑。
「九笑願碑,對應著人世間九種至情至性之笑:童真、重逢、釋懷、感恩、嘲諷、狂喜、頓悟、慈悲,以及……永恒。」柳媚的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怕驚擾了什麼,「傳聞集齊九碑願力,可逆轉生死輪回。但喚醒它們,需要世間最苛刻的條件。」她頓了頓,看向那兩個身影,「唯有身具『雙向願力』的同行者,以共同的意誌與羈絆,才能讓石碑產生共鳴。」
趴在她肩頭的小碑靈身上光芒閃爍,急切地點著頭:「我感覺到了!我感覺到了!哭魂穀的『童真之笑』隻是第一塊,第二塊碑的位置……在北境黑水崖!那裡的願力很奇怪,很壓抑,好像……好像有一個孩子,已經整整三十年沒有笑過了。」
火堆旁的氣氛已然凝固。
陳凡想要站起身,擺脫那股讓他心慌的沉重感,可雙腿剛一用力,身子卻猛地一晃,險些栽倒。
他又忘了,忘了昨夜是誰在他熟睡後悄悄為他蓋上了那件帶著體溫的外衣,也忘了自己為何會感到如此虛弱。
記憶的斷層讓他像一個踩在浮冰上的旅人,每一步都搖搖欲墜。
一隻微涼的手及時挽住了他的手臂,那份支撐的力量堅定而溫柔。
夜琉璃靜靜地看著他,眼底的悲傷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然所取代。
「你帶我來到這裡,現在,換我帶你走下去。」
她鬆開手,翻手間,掌心多了一枚寸許長的赤金符釘。
那符釘通體赤紅,閃爍著妖異的光芒,尖端鋒銳無匹。
在陳凡驚愕的目光中,她沒有絲毫猶豫,握緊符釘,猛地刺入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
噗嗤一聲輕響,鮮血尚未湧出,一股更為精純、蘊含著恐怖魔氣的暗金色血液,卻被符釘硬生生逼了出來。
那是一滴魔心精血,是她一身修為與血脈的本源。
她引著那滴精血,精準地滴落在不遠處那株笑願花的根部土壤上。
「我以魔血立誓:不再逃避血脈宿命,但也不任由它主宰我的靈魂。」她的聲音清越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彷彿在向天地宣告,「我要成為那個……能陪你種完九棵樹的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滴魔心精血瞬間滲入大地,原本纏繞在陳凡與笑願花之間那道單向流轉的血契光芒,陡然一震!
光芒大盛中,一道新的血色光帶從花根處升起,逆向流回,與原有的光芒交織、融合。
刹那間,那單向的索取與給予,變成了一個迴圈往複、生生不息的圓環。
彷彿兩股源頭不同的溪流,在曆經無數曲折後,終於交彙成了一條奔騰的大河,再也不分彼此。
陳凡踉蹌的身體終於站穩了。
他感到一股溫暖而磅礴的力量從腳下傳來,順著那道無形的契約,緩緩流遍四肢百骸,滋養著他乾涸的精神之海。
他看向夜琉璃,她的臉色因失了精血而蒼白了幾分,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次日清晨,隊伍整裝出發,目標轉向遙遠的北境。
臨行前,陳凡最後一次回望這片名為哭魂穀的絕地。
一夜之間,那株汲取了兩人願力的笑願花,竟已長至半人高,在晨風中搖曳生姿。
更不可思議的是,在它花瓣飄落之處,那些被怨氣侵蝕的焦黑土地上,竟然長出了一片片鮮嫩的綠茵,為這死寂的山穀帶來了一抹動人的生機。
他不知為何,隻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心中某個空洞了許久的地方,像是被這抹綠色輕輕填滿了。
他下意識地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走到那棵奇特的小樹旁,在尚不粗壯的樹乾上,小心翼翼地刻下了一行字:陳凡到此一遊,順手種了個笑話。
寫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小碑靈親昵地躍上他的肩頭,身上的螢火閃爍得愈發歡快:「下一程,會有更多更多的笑聲等著我們去收集呢!」
當一行人的身影最終消失在蒼茫的地平線上時,哭魂穀深處的祭壇之上,那枚被柳媚掩埋的黑色種子,表麵的裂痕中,再次睜開了一隻虛幻而怨毒的眼睛。
風中,傳來了姽嫿冰冷入骨的低語:「笑得再多,又如何能逃得過輪回儘頭的寂寞……陳凡,夜琉璃,這一次,我要你們親手開啟往生之門,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永墮黃泉,不得超生。」
與此同時,在極北的無儘冰原之下,一座被冰雪覆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通天巨碑,發出了輕微的嗡鳴。
覆蓋在碑麵上的萬年玄冰「哢嚓」一聲,裂開一道深邃的縫隙,透過縫隙,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古樸的篆字——「釋」。
更遙遠的中州,須彌山藏經閣內,那位手持掃帚,身披金色袈裟,三百年來如雕塑般靜立的掃地僧,終於緩緩地、緩緩地邁出了他的第一步。
他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掃,揚起滿室塵埃,也揚起了一個跨越三百年的歎息:「開始了。」
北風卷地,呼嘯如鬼哭。
隊伍踏入北境已有十日,放眼望去,天地間隻剩下蒼白與灰暗兩種顏色。
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鵝毛大雪,將所有人的眉毛和發梢都染上了一層白霜。
腳下的土地早已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空氣越來越潮濕,風中開始夾雜著一股沉悶而有力的轟鳴,彷彿有千軍萬馬正在地底奔騰。
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震得人耳膜發麻,腳下的凍土也開始傳來細微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