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119章 她心口的蓮,開在了我忘掉的記憶裡
北境的風雪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按下了暫停,稀疏了許多。
歸途寂靜,隻有踩在積雪上嘎吱作響的聲音。
陳凡的心思卻完全不在腳下的路上,他的指腹反複摩挲著懷中那本微溫的《笑話集》。
就在剛才,他驚恐地發現,昨夜憑空出現在書頁上的那些關於功德化身的字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褪色,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伴隨著字跡的消失,一陣尖銳的刺痛猛地貫穿了他的頭顱,像是有人用鋼針在他的記憶深處攪動。
係統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腦海中微弱地一震:「警告:記憶重構波動加劇。遺忘片段檢索:黑水崖,寒潭,救贖……」
「救贖誰?」陳凡下意識地喃喃自語,可這三個字剛出口,他就感到一陣更深的茫然。
黑水崖是什麼地方?
寒潭裡又發生了什麼?
他的記憶裡一片空白,彷彿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塊。
他惶恐地抬起頭,視線越過搖曳的篝火,恰好對上夜琉璃的側影。
她正靜靜地坐在火堆旁,雪光與火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
她沒有看任何人,隻是出神地凝視著自己攤開的掌心,那裡躺著一枚暗淡無光的金色種子。
她的嘴唇極輕微地翕動著,像是在默唸著什麼古老的經文,又像是在對那枚種子訴說著無人能懂的心事。
陳凡很想開口問她,問她知不知道黑水崖,問她記不記得那場所謂的救贖。
可話到嘴邊,他又死死地嚥了回去。
他害怕,怕自己一開口,會驚擾了這片刻的寧靜,更怕自己一開口,連眼前這抹清冷的身影,都會像書上的字跡一樣,從他的記憶中徹底滑落,再也尋不回來。
隊伍中的氣氛凝重而壓抑。
小碑靈捧著那塊殘破的石碑,像個焦躁的小老頭,繞著火堆一圈圈地踱步,它身上散發的螢火也隨之忽明忽暗。
「不行,還是不行,」它煩躁地跺了跺腳,「第二塊碑是醒了,但它說……它的力量無法在這裡紮根。它需要一種……一種『笑著種下』的願力。」
「笑著種下?」柳媚蹙起了眉頭,這個條件聽起來匪夷所思。
她下意識地取出了那麵能映照心魔的殘鏡,鬼使神差地對準了夜琉璃的方向。
然而,鏡中並未浮現猙獰的魔影,反而映出了夜琉璃心口處那朵若隱若現的金色蓮花。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鏡麵上的光華陡然流轉,竟浮現出百年前的一幕幻象。
畫麵中,仙霧繚繞的往生門前,一名身著玄色道袍的男子背對著眾人,正是當年的玄誠子。
他將一枚與夜琉璃掌心一模一樣的金色種子,輕輕放入了她前世的手中。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穿越了百年的時光,清晰地回響在眾人耳邊:「記住,此物非滅魔之器,而是護世之心。魔骨本為聖胎,隻因世人懼之、咒之、棄之,無邊怨力加身,遂成災厄。解鈴還須係鈴人,化解怨氣的,從來不是殺伐,而是……釋懷。」
話音落下,鏡中幻象破碎。
眾人心頭劇震,這才明白,那所謂的魔骨,其根源竟是一顆被世人誤解的聖胎!
而夜琉璃所承受的,是積壓了千百年的怨念與詛咒。
隊伍沉默地前行,最終在一處被風雪掩埋大半的廢棄村落停下腳步。
這裡的斷壁殘垣訴說著過往的淒涼,連風聲都帶著嗚咽。
就在此時,空氣中靈力一陣波動,一道玉簡的虛影憑空浮現,裡麵傳出厲無咎冰冷無情的聲音:「七日已過,你的心核即將焚儘。夜琉璃,若你尚存一絲清醒,便該自斷前路,莫要再拖累無辜之人。」
話音未落,夜琉璃的身體猛地一顫,彷彿被這聲音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雙膝一軟,直直地跪倒在雪地裡。
下一刻,無數道比墨更黑的紋路自她後心處瘋狂蔓延而出,順著脊背爬上脖頸,如同活物般的鎖鏈,瞬間纏繞住她的四肢,將她死死地釘在原地!
「啊——」她發出一聲壓抑至極的痛哼,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她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嘗到滿口血腥,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他說得對……我不想再連累任何人了……讓我……讓我一個人走。」
她的聲音沙啞而顫抖,充滿了決絕與痛苦。
她試圖掙紮著站起來,遠離眾人,可那黑色鎖鏈卻越收越緊,讓她動彈不得。
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柳媚和小碑靈都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黑氣吞噬。
然而,陳凡卻一言不發地蹲下身,直視著她痛苦的雙眼。
他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隻是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油紙包。
紙包開啟,裡麵是半包泛著靈光的土壤。
「這是雲溪鎮的靈土,」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那三十個被救回來的孩子,他們不懂什麼大道理,隻會用炭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謝謝』。這土裡,混著他們寫的三十張『謝謝』燒成的灰。」
說著,他伸出食指,逼出一滴殷紅的鮮血,滴入土中。
血液瞬間被吸收,整包靈土都彷彿被注入了靈魂,散發出溫暖而純淨的氣息。
「你說要走?」陳凡將那包土遞到她麵前,「可這土裡還帶著三十份沉甸甸的謝意和期盼,你還沒教會他們怎麼笑著麵對以後的人生,怎麼能走?」
夜琉璃猛地抬起頭,淚水混合著汗水滑落,視線中,陳凡的麵容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裡的堅定,卻像兩顆星辰,刺破了她心中無邊的黑暗。
風雪再次呼嘯起來,刮在人臉上如同刀割。
陳凡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他就在這片廢棄村落的凍土之上,以指為犁,迎著風雪,一筆一劃地劃出了一方不過三尺見方的小小田園。
堅硬的凍土在他的指尖下,竟奇跡般地變得柔軟。
他做完這一切,便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夜琉璃。
夜琉璃的身體仍在不住地顫抖,黑色的紋路如毒蛇般在她麵板下遊走。
她顫巍巍地捧出那枚被稱為「釋懷之笑」的種子,可伸出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玄誠子說,要笑著種下。
可她如何能笑得出來?
她的心正被萬鬼啃噬,她的神魂正被怨念撕扯,笑,對她而言是世間最奢侈的東西。
就在她即將被痛苦徹底淹沒的瞬間,陳凡忽然翻開了手中的《笑話集》,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柔語調,一字一句地念道:「從前有隻貓,去河邊偷魚吃,結果腳下一滑,掉進了河裡。魚沒偷著,反倒被一群路過的魚給救了上來。魚問它,你餓不餓呀?我們請你吃小魚乾吧。你說……這群魚傻不傻?」
這是一個簡單到有些幼稚的笑話,甚至有些沒頭沒尾。
可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彷彿安靜了。
夜琉璃怔住了。
她那雙被痛苦與絕望填滿的眸子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茫然。
貓……偷魚……反被魚救……還請它吃小魚乾?
這算什麼?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或許是想到了自己身為魔骨之主,卻被一心想要守護的世人所救;又或許,隻是單純覺得這個故事荒誕得可笑。
「噗嗤……」
一聲極輕的笑,輕得像一根羽毛落地,卻帶著足以擊碎冰川的力量,從她緊咬的唇邊溢了出來。
那一笑,如三月春風,瞬間破開了她滿身的冰封與死寂。
就在笑聲響起的同時,她掌心那枚金色的種子彷彿感應到了什麼,驟然大放光明!
它自行從她顫抖的指尖滑落,穩穩地掉入了陳凡開辟的那方小園之中。
種子落下的瞬間,混著陳凡鮮血和孩童謝意的靈土,瞬間泛起一圈圈金色的紋路。
一株翠綠的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土而出,它迎風而長,轉瞬間便長成一株半人高的小樹。
樹葉舒展之間,竟有陣陣清脆悅耳的笑聲隨風飄散開來,如風鈴,如天籟。
纏繞在夜琉璃身上的黑色鎖鏈,在這笑聲中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嘶鳴,寸寸斷裂,化為黑煙消散無蹤。
係統久違的提示音,此刻卻顯得無比溫暖:「『笑願樹·釋懷篇』成功栽種!啟用天賦:遠端功德迴流。」
笑願樹初成,金色的光暈以它為中心擴散開來,所過之處,方圓十裡的陰霾與死氣一掃而空,連天上的風雪都停歇了。
村落廢墟中,幾縷被怨氣束縛在此地多年的遊魂悄然現身,它們對著小樹的方向,虔誠地合十叩首,隨即化作點點光粒,了無牽掛地消散於天際。
而就在此刻,夜琉璃心口那朵金蓮驟然一顫,光芒大盛。
一道虛幻的人影竟從蓮心之中緩緩走出,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那人影身著一身樸素的灰袍,手持一把掃帚,眉目五官竟與陳凡有七八分相似,但氣質卻截然不同,悲憫而祥和,宛如一位在古刹中掃了一輩子落葉的掃地僧。
正是陳凡的功德化身!
這灰袍僧人並未看陳凡,也未看夜琉璃,而是抬眼望向遙遠的南方,目光彷彿穿透了千山萬水,低聲自語:「第三塊碑,在東海之濱。那裡有一個老人,已經三十年,沒有聽過親人的聲音了。」
無人察覺,在千裡之外的風雪深處,一道孤寂的身影悄然隱退。
厲無咎手中的鐵麵具「哢嚓」一聲,徹底碎裂,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臉。
他遙望著笑願樹的方向,喃喃道:「原來……守護不是斬斷,而是成全。」
與此同時,遙遠的藏經閣內,那道神秘的金影掃地僧緩緩睜開雙眼,手中的拂塵在地麵上輕輕一點,蕩開一圈金色的漣漪。
「第四步,該踏出去了。」
現世中,陳凡站在笑願樹下,看著恢複了平靜的夜琉璃,又看了看身旁那個與自己如此相像的功德化身,心中震撼無以複加。
他深吸一口氣,北境的寒風依舊凜冽,但他卻從風中,嗅到了一絲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不是冰雪的氣息,也不是草木的味道,而是一種……帶著鹹澀與鐵鏽的,屬於遠方的氣息。
那氣息彷彿在召喚著他,催促著他,踏上下一段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