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118章 我替你記得所有的笑
那股灼熱的堅定感驅使著他,讓他無法安然入睡。
篝火嗶剝作響,夜色如濃墨般籠罩著寂靜的山林。
陳凡借著跳動的火光,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著懷中那本封皮陳舊的《笑話集》。
他像一個在故紙堆中尋找黃金的窮人,渴望從這些泛黃的紙頁裡,找回屬於自己的零星碎片。
然而,越是心急,現實就越是殘酷。
書中後半部分,許多頁的字跡都變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水徹底浸透後又晾乾,留下了一圈圈混沌的墨漬。
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穿透記憶的迷霧。
腦海中,一個模糊的場景一閃而過:瓢潑大雨的夜晚,他抱著一本同樣的書,蜷縮在某個寺廟的屋簷下,對著書頁上的一行字,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大笑聲,笑得渾身顫抖,彷彿那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事情。
可他為何而笑?
笑話的內容是什麼?
他完全想不起來。
那段記憶就像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塊,隻留下一個空洞的輪廓,讓他心煩意亂。
「還在看?」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夜琉璃不知何時已坐到他身邊,目光靜靜地落在篝火上,火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映出兩簇小小的火焰。
她沒有看他,也沒有看那本書,隻是默默地伸出纖長的手指,蘸了些石板上凝結的夜露,在光滑的石麵上緩緩劃動。
她的動作很慢,一筆一劃,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很快,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出現在石板上。
「貓偷魚,反被魚嚇哭。」她用一種毫無波瀾的語調,輕聲念出這行字,彷彿在陳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事實。
但話音落下,她的嘴角卻不受控製地,極輕微地向上揚起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就是這個弧度。
陳凡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怔怔地望著夜琉璃的側臉,那個大雨夜裡被遺忘的笑聲,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源頭。
他喉結滾動,聲音乾澀地問道:「你……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
夜琉璃沒有回答。
她隻是將那塊濕潤的石板,輕輕推到了陳凡的麵前。
水跡在火光下閃爍,像破碎的星辰。
「以前的,你都忘了。」她終於轉過頭,目光直視著陳凡的雙眼,那裡麵沒有了平日的冰冷,隻有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現在,換我來講給你聽。」
同一片夜空下,另一處山坳裡,柳媚指尖撚訣,一麵古樸的殘鏡懸浮於她身前。
鏡麵並未映出她的容顏,而是對準了遠方夜琉璃與陳凡營地的方向。
微光流轉,鏡中景象開始扭曲、回溯,最終定格在一幅百年前的畫麵上。
那是往生門被玄誠子親手封印的血色之夜。
一個身著白衣,容顏與夜琉璃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在漫天火光中將一本冊子鄭重地交到一位渾身籠罩在淡淡金光中的掃地僧人手中。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決絕與托付的悲愴,低語道:「他日若有一日,他忘了我是誰,忘了所有笑的理由,你就替他記住。」
柳媚收回殘鏡,輕歎一聲。
如今,那本冊子正靜靜地躺在陳凡懷中,封麵雖已褪色,可「琉璃篇」三個娟秀的小字,依舊在火光下清晰可辨。
她身旁,小小的碑靈虛影晃了晃,用稚嫩的聲音低語:「姐姐,我感應到了,第二塊鎮魔碑就在前麵的黑水崖祭壇之下。可是……碑上的封印很奇怪,好像隻有『記得對方笑容的人』,才能將它喚醒。」
次日清晨,一行人抵達了黑水崖。
這裡寸草不生,亂石嶙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意。
崖底是一方深不見底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沒有絲毫波瀾,像一隻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透過幽暗的潭水,隱約可見潭底深處壓著一塊巨大的殘碑,碑體被一層厚厚的玄冰覆蓋,完全看不清上麵的碑文。
「我感應到了,就是它。」小碑靈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夜琉璃目光一凝,體內淨世蓮火蠢蠢欲動,便要縱身下水。
「等等!」陳凡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我來。」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不等夜琉璃反應,他已鬆開手,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如一顆隕石般砸入那墨色寒潭之中。
噗通!
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間將他吞噬。
那股寒意彷彿無數根鋼針,要穿透他的麵板,凍結他的血液和神魂。
陳凡心念一動,體內功德金光驟然爆發,形成一個金色的護罩,將那蝕骨的寒煞儘數隔絕在外。
他飛速下潛,潭底的殘碑越來越近。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那覆蓋著玄冰的碑體一刹那,一股無法抗拒的龐大資訊流轟然衝入他的腦海!
轟——!
無數破碎的畫麵在眼前炸開。
他看到了一座燈火通明的藏經閣,看到了一個手持長劍、眼含殺意向他逼近的白衣女子。
她的眼神冰冷如霜,殺氣凜冽如刀。
而他,手無寸鐵,在生死一線的關頭,卻沒頭沒腦地講出了一個關於蠢貓的笑話。
他清楚地「看」到,在那女子揮劍的前一秒,她緊繃的嘴角,難以抑製地微微抽動了一下。
那是她第一次,差點就笑了。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帶來的卻不是喜悅,而是撕裂神魂般的劇痛。
係統冰冷的警告聲在他腦中炸響:「警告!記憶碎片與當前邏輯鏈產生嚴重衝突,正在引發記憶重構風暴!是否強製維持當前認知,遮蔽該段記憶?」
「否……」陳凡咬碎了牙,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字。
他想抓住,想看清,想記起那張差點笑了的臉。
但那股劇痛排山倒海,瞬間摧毀了他的意誌。
他的意識一黑,任由那剛剛浮現的珍貴畫麵,再一次沉入無儘的黑暗。
護體的金光,也隨之潰散。
潭麵上,等了許久都不見陳凡浮上來的夜琉璃,心頭一緊。
她再也顧不得其他,沒有絲毫猶豫,也跟著躍入了寒潭。
潭水對她的侵蝕遠比陳凡要小。
淨世蓮體天生便能克製這類陰煞之氣,她如一條優雅的美人魚,迅速下潛,很快便看到了正在緩緩下沉、已經失去意識的陳凡。
她迅速遊到他身邊,環臂抱住他冰冷的身體。
沒有絲毫遲疑,她低下頭,將自己的唇印在他的額頭,心燈願力毫無保留地化作一股溫暖的洪流,源源不斷地渡入他的心竅,驅散著侵入他體內的寒煞。
就在兩人相擁著沉向潭底的瞬間,那塊被他們鮮血與願力共同觸碰的殘碑,驟然爆發出萬丈光芒!
覆蓋其上的玄冰寸寸龜裂,碑麵上,兩個古樸的大字緩緩浮現——「釋懷」。
緊接著,殘碑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一枚通體燦爛的金色種子從中悠悠飄出,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夜琉璃的掌心。
係統提示音在她腦海中悄然響起:「恭喜,獲得『笑願種子·釋懷之笑』。此種子唯有真正放下仇恨與執念者,方可種植。」
夜琉璃握緊了那枚溫熱的種子,抱著懷中昏迷的陳凡,緩緩浮出水麵。
她將他平放在岸邊的岩石上,伸手輕撫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低聲呢喃:「你說要替我記住所有的笑……可這一次,換我來記。」
歸途的馬車上,陳凡悠悠醒來。
他隻覺得頭痛欲裂,對於潭底發生的一切,沒有留下半點印象。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本《笑話集》還在。
他疑惑地掏出來,翻開那幾頁字跡模糊的地方,卻意外地發現,其中一頁的空白處,多了一行娟秀而略顯生澀的新字跡。
是夜琉璃的筆跡。
上麵寫著:「貓沒偷成魚,反倒請魚吃了頓飯。」
陳凡看著這行字,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也不知道它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卻沒來由地,嘴角咧開,笑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
與此同時,遙遠的須彌山藏經閣內,那個靜立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金影掃地僧,在陳凡笑出聲的瞬間,終於緩緩地,邁出了三百年來的第二步。
他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掃,揚起一片肉眼難辨的塵埃。
「三百年的等待,才剛剛開始。」他悠遠的聲音,彷彿從時間的另一端傳來。
而在更南方的哭魂穀深處,白骨累累的祭壇之上,一枚沉寂已久的黑色種子,表麵裂開一道縫隙,如同一隻眼睛,緩緩睜開。
姽嫿那帶著無儘怨毒與嘲弄的聲音,在幽暗的穀底幽幽響起:
「種下的,從來都不是希望……」
「而是更大的痛苦。」
馬車繼續前行,陳凡收起笑容,指腹無意識地在《笑話集》粗糙的封皮上反複摩挲,那股想要找回一切的渴望,非但沒有因這次莫名的變故而消減,反而變得更加強烈和急迫。
他隱隱覺得,這本書裡藏著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