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153章 命河底下聽哭聲
陳凡足尖觸地,五行遁術散去最後一縷青氣。
腳下的石磚早已龜裂成蛛網狀,縫隙中滲出幽藍的冷光,像是大地深處流淌著死去星辰的殘血。
他剛穩住身形,耳膜便如被千萬根銀針同時刺入——不是聲音,而是一種從靈魂底層炸開的「斷裂感」,彷彿天地間某條維係萬物的絲線正在緩緩崩解。
他踉蹌半步,扶住濕滑的岩壁,指尖觸及之處,青苔竟微微發燙,泛起與井底相同的微光。
就在這時,角落裡傳來細微的抽搐聲。
陳凡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年蜷縮在牆根,約莫十二三歲,雙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縫間滲出血絲。
那血不紅,近乎漆黑,順著臉頰蜿蜒而下,在昏暗燈影裡像是一道道乾涸的命運刻痕。
少年雙目圓睜,瞳孔卻無焦距,分明聽不見任何聲響,可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彷彿正承受著世間最淒厲的哀嚎。
【檢測到特殊共鳴體:小阿滿,天生無聽覺,卻可感知命運崩斷之聲。】
係統提示浮現刹那,又迅速黯淡,如同被這地宮中的某種力量壓製。
陳凡心頭一震。
聾者聞天哭?
這不是異能,是詛咒。
這孩子每活一日,都要直麵一次又一次文明斷裂的劇痛。
他緩緩走近,蹲下身來,輕聲道:「你……能看見什麼?」
少年猛地抬頭,目光穿透黑暗,直直落在他臉上。
然後,顫抖的手抬起,指向隧道深處。
那裡,九盞青銅長燈一字排開,立於黑水河畔,燈火搖曳,火苗彎曲如泣,卻不隨風動——因為此地無風。
空氣凝滯得如同琥珀。
一道佝僂的身影自燈影後緩步而出。
老嫗拄著一根骨杖,雙眼空洞無神,眼窩深陷如枯井。
她每走一步,腳下石磚便浮現出一圈圈漣漪般的符文,轉瞬即逝。
「三十年前,」她的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過鐵鏽,「我父親也站在這裡。」
她停在中央主燈前三尺,未曾靠近,亦未跪拜,隻是仰起頭,彷彿在凝視某個遙遠的星空。
「他說,『總得有人替百姓擋一迴天火』。」老嫗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從記憶的屍堆裡挖出來,「那一夜,九燈齊滅,唯有這一盞,燃到了天明。」
她枯瘦的手探入懷中,掏出半枚泛黃的符紙,邊緣焦黑,似經烈火焚燒。
遞給陳凡時,指尖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續命符』,碎了,隻剩一半……如今,給你。」
陳凡接過,符紙入手極輕,卻壓得心口發沉。
正麵以硃砂寫著四個古篆——人道不滅。
筆鋒蒼勁,力透紙背,像是用血寫成的最後一句遺言。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斬運者並非逃避命運之人,而是明知必死,仍要伸手的瘋子。
「所以你們……不是避劫,是承劫?」他低聲問。
老嫗未答,隻輕輕點頭。
隨即,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你以為天道公平?它隻要平衡。誰弱,誰替死。南宮策說得對,千魂鎖龍陣,選的是命格最輕者祭天,以保大局安穩。」
話音未落,殿頂轟然炸響!
紫袍翻飛,一人踏星而降,落地無聲。
南宮策立於燈焰之上,手中命盤緩緩旋轉,星砂灑落如雨,在空中勾勒出無數生靈的命運軌跡。
「你可知曆代斬運者結局?」他冷笑,眼神如刀,「皆化灰燼,無人超生!連魂魄都被天道碾為塵埃,永世不得輪回!」
他抬手指向九燈,「你看看這些光影——哪一朝滅亡不是因無人願挺身而出?百姓等救,帝王等神,修士等機緣……可誰等過蒼生?」
隨著他話音落下,長燈驟然大亮。
百道幻影浮現空中——
有孩童在火雨中奔跑,身後城池崩塌;
有農夫跪在乾裂的田埂上,捧著枯死的稻穗仰天嘶吼;
有書生懷抱典籍衝入烈焰,口中高誦「禮義不亡」;
還有母親將嬰兒塞進地窖,自己轉身迎向屠刀……
一幕幕,皆無聲,卻比萬雷轟頂更震人心魄。
「這就是你不該來的代價。」南宮策冷冷道,「你以為你在逆天改命?你隻是讓更多的無辜者陪你一起墜入深淵!」
陳凡沉默。
他望著那些即將消散的光影,聽著小阿滿壓抑的嗚咽,感受著手中秋符的溫度。
他知道南宮策沒有錯——從天道角度看,犧牲少數保全多數,是秩序的基石。
但他也知道,若人人如此算計,人間早已不是人間。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已無猶豫。
「你說他們都沒人救……」他低聲道,「但現在,我來了。」
他一步步走向中央主燈,腳步堅定,彷彿踏在萬古長夜的脊梁之上。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燈芯的瞬間,整座地宮猛然一顫!
九盞長燈同時劇烈搖晃,火光扭曲成一張張哭泣的人臉。
小阿滿突然撲倒在地,雙手瘋狂抓撓耳朵,口中發出不成調的嘶喊。
命河老嫗跌坐輪椅,口中喃喃:「開始了……命弦又要斷了……」
而陳凡的手,終於複上了那團幽藍色的火焰。
沒有灼痛,沒有爆裂。
隻有一股浩渺無垠的記憶洪流,自指尖湧入識海——
他看見一位帝王站在祭壇之巔,手持玉璽,將萬千百姓的壽元儘數抽取,隻為延續國運三百年;
他看見一座仙門傾覆前夜,掌門親手斬殺親徒,將其魂魄煉為鎮派命符;
他還看見,在某個遙遠的時代,曾有一人獨自扛起整條命河,直至身軀崩解,化作星辰塵埃……
畫麵紛至遝來,真假難辨,卻都指向同一個真相:
所謂功德,並非善行回報,而是有人默默替你承擔了代價。
他的身體開始發燙,血液奔湧如江河倒灌。
功德係統在識海深處瘋狂閃爍,幾乎要崩潰。
【警告!檢測到高維因果反噬】
【替劫協議啟用度:17】
【宿主生命體征急速下降——】
可他沒有退。
反而笑了。
「原來……這纔是『斬運』的意義。」
他鬆開手,火焰依舊燃燒在他掌心殘留的光影中。
抬頭望向南宮策,聲音平靜如淵:
「你說沒人能超生……可若人人都怕死,誰來點這盞燈?」陳凡閉目靜心,五指微張,掌心那團幽藍火焰並未熄滅,反而隨著他呼吸的節奏緩緩脈動,如同一顆沉睡的心臟被重新喚醒。
他不再抗拒識海中奔湧而來的記憶洪流——千世興衰、百代悲歡,如潮水般衝刷著他靈魂的堤岸。
帝王焚萬民壽元以續國祚三百年,其殿前白骨成山,血雨連下七日;隱士獨守孤城三年,斷糧絕水仍不退,最終肉身崩解化灰,卻令一境風調雨順、百姓無災。
畫麵流轉之間,一道低語自遠古傳來:「劫非可避,唯可承。」
刹那間,靈台清明。
「原來如此……」陳凡睜眼,眸光如電劃破地宮陰霾,「所謂『斬運』,並非削他人之福來補己命途,而是以己身為錨,截留天劫於將落未落之際!」
功德係統劇烈震顫,彷彿承受著某種超越維度的衝擊。
原本黯淡的界麵猛然亮起刺目光芒:
【因果推演升級——開啟『群體命運線掃描』】
【檢測到高危替劫節點:雲溪鎮(坐標已鎖定)】
【預警等級:赤紅】
【事件預判:隕火臨界,氣運崩塌倒計時——兩日整】
數字跳動,像死神的腳步逼近。
他還未來得及細想,頭頂星軌驟然扭曲!
南宮策眼中寒光暴漲,冷喝一聲:「亂序者,當永錮於命燈之下!」話音未落,袖袍翻卷,一道由星砂凝成的鎖鏈自命盤飛出,纏繞虛空,瞬間化作九重符環,直撲陳凡四肢百骸!
「命鎖囚魂咒——鎮!」
禁製落下如天網,每一環皆刻滿古老命文,封印生機、禁錮神識。
此咒專為鎮壓逆命之人所設,中者魂魄困於燈影輪回,永世不得脫身。
陳凡身形一滯,膝蓋幾乎跪地,血脈如冰封江河,寸寸凝結。
就在最後一絲意識即將湮滅之時——
「鏘!」
一聲劍鳴裂石穿雲!
地宮東壁轟然炸開,碎岩紛飛中,一道黑衣身影踏塵而入。
夜琉璃持劍淩空,長發在氣浪中狂舞,眸中寒焰跳動。
她手腕一抖,劍鋒劃出半弧銀月,精準斬在命鎖最核心的命樞之上!
星砂爆散,符環寸斷!
「他的命,」她落地無聲,劍尖點地,餘音凜冽如霜,「輪不到你判。」
南宮策瞳孔微縮,第一次露出驚意:「你竟敢破天命司禁術?!」
夜琉璃不答,隻側身擋在陳凡前方,肩甲染塵,背影卻堅不可摧。
陳凡踉蹌扶住中央燈柱,額角滲出血痕,滑過眉骨,在臉頰留下一道暗紅軌跡。
他低頭看著掌心殘存的火光,忽然笑了,笑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又重得能壓垮千鈞宿命。
「原來……善良不是軟弱。」他喃喃道,聲音沙啞卻清晰,「是明知代價,仍敢前行。」
就在此刻,係統再度震動:
【『群體命運線掃描』啟用成功】
【可標記『可替劫節點』,預知區域性浩劫】
【首標定位:雲溪鎮】
地圖展開,小鎮輪廓浮現,其上紅線交織如蛛網,中心一點猩紅欲滴,似有烈焰將燃。
他抬頭望向夜琉璃,眼神複雜,有歉疚,有決意,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溫柔。
「怕嗎?」他問。
她反手握緊劍柄,指尖用力到泛白,卻輕輕一笑:「怕你死了,沒人給我講笑話。」
兩人相視,無需多言。
轉身離去時,身後九盞命河長燈忽然齊燃,火光衝天,映照出地宮深處一道模糊虛影——
那是一位白發老者,披著殘破道袍,拄杖而立,望著他們的背影,緩緩點頭。
而在遙遠的東南方,烏雲正悄然聚攏,星軌開始錯位,蒼穹深處,一絲赤紅裂痕緩緩撕開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