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152章 老子掃的不是地,是命裡的灰
晨霧如紗,裹著藏經閣斑駁的簷角緩緩流動。
陳凡倚門而坐,手中半口饅頭早已涼透,指尖卻仍下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枚殘破的續命符。
昨夜一夢,十萬哭魂自焦土爬出,嘶吼著撲向他,口中隻有一句:「你還未還——」
係統冰冷的聲音緊隨其後:【文明級厄難倒計時:六日十七刻】。
那一刻他猛然驚醒,冷汗浸透裡衣,掃帚就靠在床邊,木柄之上竟凝了一層薄薄血霜,像是從骨髓裡滲出來的鏽跡,腥氣微不可察,卻讓他心頭狠狠一顫。
功德反噬,已經開始。
他低頭看著那掃帚,忽然笑了。
三年前,這把竹帚是他唯一能拿得動的東西。
那時他被罰掃千階,一步一跪,膝蓋磨出血來,滿宗弟子冷眼旁觀,連趙林那樣的外門弟子都敢朝他鞋麵吐口水。
沒人說一句公道話。
可如今,他們卻捧著紫竹掃帚來了,說是掌門親授的「護道令」副令,見令如見宗主。
荒唐。
荒唐得讓人想哭。
階前石板濕冷,十名執事弟子整齊跪伏,趙元吉居首,雙手托著青玉牌與新製紫竹掃帚,額頭抵地,聲音發顫:「陳凡……我們錯了。」
風穿過廊柱,吹得燈籠輕晃,影子在牆上撕扯成碎片。
「三年前我被罰掃千階時,你們可曾說過一句公道話?」陳凡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像刀鋒劃過冰麵。
無人應答。
隻有霧氣沉落,沾濕了他們的肩頭。
趙元吉喉結滾動,再抬頭時眼中已有血絲:「我們知道你恨。可今日不是求你原諒,是求你彆走。彆一個人去扛那劫數。宗門……宗門願傾力相援。」
「我不是扛。」陳凡緩緩起身,接過那紫竹掃帚,入手溫潤,隱隱有靈光流轉,「我是還債。」
他望向藏經閣深處,那裡,《太虛道藏·終篇》靜靜躺在石台上,第八塊碑文輪廓清晰了許多,兩個字如烙印般浮現——人道。
他還記得雲溪鎮那一夜。
火光衝天,符籙燃儘,他在廢墟中扒了三天三夜,才搶回這半枚續命符。
娘死前握著他的手說:「活下去……彆替彆人活。」可他終究沒聽。
救一人,欠一命;積一分功德,添一道裂痕。
係統不斷提示「願力金丹震蕩」「因果反噬風險提升」,可從沒人告訴他,心也會累到麻木。
直到昨夜,墨蟬兒的琴聲響起,蕭寒舟送來戰力令,白千饈塞給他一個冷掉的饅頭……他們用各自的方式告訴他:你不是孤身一人。
可正因如此,他更不能退。
夜琉璃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一襲黑衣融於晨色,唯有腰間玉墜泛著幽藍微光。
她走近,遞來一卷殘帛,邊緣焦灼,顯然是從古籍殘頁中拚湊而出。
「《青萍劍法》重組後浮現的遺詔。」她聲音低啞,幾乎被風吹散,「持此術者,可代蒼生命劫,然每施一次,壽減百年。」
陳凡瞳孔微縮。
她盯著他,忽然冷笑:「你以為我體內魔印為何突然躁動?南宮策佈下的『千魂鎖龍陣』,本就與你氣運相連。你要替天承災,我便是第一個被反噬的人。」
空氣彷彿凝固。
他怔住,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線索——她為何總在他行善後氣息紊亂?
為何屢次暗中護他卻不肯明言?
甚至那次他強行催動功德淨化疫毒,她當場嘔血,卻被她輕描淡寫說是舊傷複發……
原來,她早就知道。
「所以你寫下『共契』……不是衝動?」他嗓音乾澀。
「我算儘因果。」夜琉璃抬眸,目光如刃,「若你不死,我必先亡。可若我不簽這契,你根本撐不到第六日。」
她說完便轉身欲走,背影決絕,卻又在門檻處頓了頓:「陳凡,你若去赴劫,記得帶上我。不是為了道義,是為了——我還未活夠。」
話落,人已隱入霧中,隻餘一縷寒香飄散。
陳凡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掃帚上的血霜悄然融化,滴落在地,竟發出輕微的「嗤」聲,像是某種古老契約正在蘇醒。
他緩緩將紫竹掃帚橫執於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護道令貼身收好,與那半枚續命符並列胸口。
他知道,接下來的六日,不隻是對抗天劫,更是與時間、與命運、與所有人對他的期待賽跑。
而最痛的,從來不是死,是明知有人會因你而死,卻仍不得不前行。
遠處鐘聲悠悠響起,破曉將至。
忽然,藏經閣最深處,那本《太虛道藏·終篇》再度震顫,封皮微啟,一道金紋自第八塊碑文中延伸而出,直指扉頁空白處,竟開始自行書寫——
字未成,意已驚天。子夜將至,萬籟俱寂。
藏經閣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層薄霜,月光如銀水般傾瀉而下,在簷角凝成一道道冷冽的光刃。
陳凡盤坐於石階儘頭,雙目微閉,呼吸綿長,可眉心始終擰著一道深痕——那不是疲憊,是命運壓境前的預兆。
忽然,木門輕響。
白千饈提著一隻青竹食籃來了。
她一身素袍,發髻鬆挽,臉上沒有半分靈廚首席的倨傲,反倒透出幾分舊日炊煙裡的溫軟。
她不言語,隻將籃中瓷碗輕輕取出,放在門檻之上。
熱氣騰騰,七色靈光在湯麵流轉,藥香如絲,纏繞著夜風悄然彌漫開來。
「七星續命麵。」她在唇齒間低語一句,聲音輕得幾乎被夜蟲鳴咽吞沒,「多吃一口,多活一刻。」
話落,她轉身離去,腳步極輕,彷彿怕驚擾了這方天地的沉眠。
可就在跨出院門的刹那,肩頭微微一顫,似有千鈞重負無聲墜落。
陳凡睜眼,目光落在那碗麵上。
湯底澄澈,浮著七顆晶瑩藥珠,每一顆都蘊著百年壽元精粹,珍貴到足以讓金丹長老為之動容。
他知道,這是她掏空膳堂私藏、甚至抵押了自己十年俸祿換來的「延命之禮」。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角有些發熱。
「原來這世上,真有人盼我長命。」
筷子挑起一縷麵絲,他送入口中,滋味清淡,卻暖得直抵肺腑。
可下一瞬,他手腕一翻,整碗麵儘數傾入院中古井——
「省著點用,後麵的日子還長。」
湯水流瀉,落入幽深井底,竟未發出聲響,彷彿被某種古老存在悄然吞噬。
井壁青苔微微泛光,隱約浮現一行殘字:「代劫者,不可食壽賜。」
陳凡盯著那行字,眸光微閃,卻不驚訝。
他知道,這不是警告,是提醒。
功德係統早已沉默多時,此刻卻驟然震動——
【檢測到高維因果波動】
【初級『替劫模式』預演協議開啟】
【是否啟動?】
赤紅彈窗懸浮於意識深處,兩選項明滅交替:【否】【是】。
那一瞬,無數畫麵在腦海中炸開——雲溪鎮焚城的火光、十萬哭魂伸出的手、夜琉璃嘔血卻強撐冷笑的臉、蕭寒舟割破手掌按下的血契……還有娘親臨終那一句:「活下去……彆替彆人活。」
他的指尖懸在虛空中,距離「是」僅毫厘之遙。
可最終,隻是緩緩收手。
「我不信命,也不信係統。」他低聲自語,站起身來,衣袍獵獵拂過石階,「但我想看看,那條命河裡,到底流淌的是蒼生淚,還是天道的算計。」
他望向遠方皇城方向,那裡黑霧蔽空,地脈躁動,唯有地下某處,一盞長燈幽燃不熄,像是在召喚,又像是在審判。
踏出藏經閣那一刻,他解下紫竹掃帚,輕輕靠回門邊。
「護道令,我還得起。」
「但這一步,得我自己走。」
身影沒入山霧,月下獨行,如一把出鞘未儘的劍,鋒芒內斂,卻已指向蒼穹命途。
百裡之外,皇城廢墟之下,地底裂縫悄然裂開一線,命河低鳴,長燈忽明——
而當陳凡足尖觸及地脈入口之時,耳膜驟然劇痛。
並非聲響,而是某種無形的「斷裂感」,自深淵底部蔓延而來,彷彿天地之間,有一根看不見的線,正在緩緩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