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165章 我沒力氣了,但還能站一會兒
陳凡拄著那截斷帚,一步一步,踏在藏經閣殘破的廊道上。
焦木橫斜,瓦礫遍地,昔日卷帙浩繁之地,如今隻剩灰燼與沉默。
風過處,紙屑如蝶般飄起又落下,像是誰不肯安息的記憶。
每走一步,他的腿都在顫,骨頭縫裡滲出的痛楚幾乎要將意識撕裂。
可他沒有停。
不是不能停,而是不敢——一旦停下,也許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夜琉璃跟在他身後半步,指尖微顫,幾次伸手欲扶,卻被他輕輕避開。
「讓我自己走完這段路。」他說得很輕,卻像釘進地麵的鐵樁,不容動搖。
她咬住下唇,眸光微閃。
她看得出來,這不隻是身體的跋涉,更是靈魂的歸途。
那一道道龜裂的石階、一片片燒焦的屋梁,都在無聲叩問著他殘損的記憶:你為何而來?
你為何而留?
忽然,他腳步一頓,緩緩蹲下。
一隻枯瘦的手從廢墟中拾起一頁殘紙。
邊緣已炭化發黑,但中間幾行稚嫩筆跡仍清晰可見:
「陳凡先生說,認得字的人多了,村子就不會窮。」
字跡歪斜,墨色淡薄,顯然是某個孩子伏在殘桌上苦練多時才寫成。
紙角還畫了個笑臉,咧著嘴,天真無邪。
陳凡盯著那行字,許久不動。
然後,他用指腹一點點摩挲過去,彷彿怕弄疼了紙上沉睡的希望。
喉頭滾動了一下。
「這些人……」他聲音沙啞,「還在等我繼續寫下去。」
不是豪言壯語,也不是悲憤控訴,隻是極輕的一句低語,卻讓四周空氣都為之一凝。
小鬆站在三步之外,雙手緊緊抱著懷裡的粗布包。
那是他一夜未眠謄抄的《行善手冊》節選——那些曾被嘲笑為「傻話」的記錄,如今在他眼中卻重若千鈞。
他鼓足勇氣上前半步:「先生……我能把這些帶到外門去講嗎?就……就像您以前那樣?」
話音落,他自己先紅了臉。
他知道外麵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多少弟子譏諷「掃地雜役也配傳道」?
可他還是想試一試。
陳凡緩緩回頭。
目光落在少年臉上,那雙眼睛裡沒有投機,沒有算計,隻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光亮,像極了當年他自己第一次拿起掃帚時的模樣。
他忽然笑了,嘴角扯動,牽動臉上一道尚未癒合的傷痕。
「能。」他說,「隻要你不怕被人笑是傻子。」
小鬆用力點頭,把書冊抱得更緊了些,彷彿抱住了一整個未來。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白鶴真人拄著一根青竹柺杖,緩步而來。
他本是宗門宿老,須發皆白,仙風道骨,可此刻胸前纏著血布,臉色蒼白如紙,氣息紊亂。
那是追擊玄霄子殘絲時所受之傷,雖未致命,卻已耗儘元氣。
他望著陳凡枯槁的麵容,眼中掠過一絲痛惜,更多的是敬意。
「宗門決議,要為你建祠立碑。」他說,「千年香火供奉,名載青史。」
陳凡搖頭。
動作很慢,卻無比堅決。
「我不需要香火。」他望著眼前這片焦土,「我隻需要一間還能寫字的屋子。」
白鶴真人怔住。
良久,他長歎一聲,抬手解下腰間玉佩。
那是一枚通體碧綠的古玉,正麵雕雲紋,背麵刻「執律」二字,邊沿隱有雷光流轉——正是青雲執法令符,見令者如見祖師親臨,掌刑罰、定是非、監萬務。
「那就給你個名分。」他將玉佩遞出,「藏經閣總執掌,從此代代相傳,不得擅易。」
風忽然靜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一幕。
按理,陳凡該跪接令符,謝恩領命。
這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地位,是躍入核心的階梯。
可他沒有伸手。
反而緩緩轉過身去,背對眾人,麵向藏經閣後方那片荒蕪已久的園地——荊棘叢生,野草沒膝,連靈植都不願紮根的地方。
他手中的斷帚輕輕點地,發出一聲悶響。
小灰悄然靠近,銀鱗微閃,尾巴輕輕擺動,似有所感。
陳凡的目光穿過殘垣斷壁,望向遠方天際。
那裡,朝陽正破雲而出,灑下第一縷金光,落在他腳前的焦土之上。
陳凡沒有接那枚象征無上權柄的玉佩。
風掠過焦土,捲起幾片殘紙,在空中打了個旋,又輕輕落下。
白鶴真人手掌微顫,碧玉令符懸在半空,青筋隱現於蒼老的手背。
眾人屏息,隻聽陳凡緩緩開口:「名分不必,祠碑也不要。我這一生,掃過的字比走過的路多,沾過的墨比流過的血濃——若真要立什麼,不如立個能讓人安心寫字的地方。」
他轉身,步履蹣跚卻堅定,朝著藏經閣後方那片荒蕪園地走去。
斷帚拄地,每一步都像在刻印某種誓約。
小灰低鳴一聲,銀鱗微光流轉,悄然跟上,尾巴輕擺如引路之幡。
到了園心,他停下,以帚尖劃地。
「一區講壇。」帚痕成線,塵土翻起,「凡願識字者,皆可登台言誌。」
「二區繕書坊。」再劃一圈,「殘卷重抄,錯字校正,不問出身。」
「三區傳法台。」最後一圈閉合,三足鼎立之勢初成,「不授神通,隻傳心法——何為善,何為守,何為不可棄。」
話音未落,他抬手召出係統界麵。
神識微動,五千功德瞬間清零,換來兩冊虛影:《簡易繕書術》泛著淡金光澤,《啟蒙講義綱要》則透出溫潤書香氣。
他將二者交予小鬆,目光沉靜如古井。
「以後這裡,不靠靈根,不靠背景,更不靠誰施捨。」他說,「靠的是一個人講給另一個人聽,一句一句,一頁一頁。掃帚掃的不是灰,是蒙在人心上的昧。」
小鬆雙手接過,指尖觸到那虛影時竟微微發燙,彷彿捧住了一團將熄未熄的火種。
他張了張嘴,終是隻重重點頭。
就在這時,遠處膳堂方向升起一縷炊煙。
起初無人在意,可緊接著,第二縷、第三縷……十餘道煙柱接連騰起。
雜役們沉默地走來,肩挑食盒,籃提飯甕,放在園外石階下便轉身離去,不曾言語,也不求見。
有人跛腳,有人斷指,皆是往日最底層的掃灑之人。
他們不懂大道,卻記得那個曾替孩童補課、為老仆謄契的陳凡。
夜琉璃凝望著這一切,眼底泛起漣漪。
她感知到的不隻是人心歸附,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正在蘇醒——命運的同頻共振,如同星火落入乾原,無聲蔓延。
入夜,萬籟俱寂。
小鬆獨坐講壇,麵對空蕩席位,深吸一口氣,試講第一課:「諸位,今日講的是——怎麼用掃帚改變命運。」
話音落下,一片落葉隨風飄入,輕輕落在講案之上。
葉麵原本枯黃,此刻竟浮現淡淡金紋,宛若符篆流轉,隱隱有願力波動自其中滲出。
而在九天之外,星河深處,第十塊碑文「薪火」驟然明亮,其下新生一行小字,如刻於時光之壁:
「一人掃帚,萬人持光。」
與此同時,藏經閣廢墟之上,穹頂殘存的金網忽地一震——一道細不可察的裂痕,悄然爬過中央符陣。
虛空深處,傳來極輕微的嗡鳴,似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