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83章 斷碑穀的風,專往人心縫裡鑽
馬車在斷碑穀外三裡荒坡緩緩停下,墨蟬兒那空靈的歌聲彷彿還凝在寒冷的空氣裡,一絲一縷,尚未散儘。
陳凡手掌撫著胸口,那裡半滯的心跳正和這片死寂的土地產生著某種不祥的共鳴。
他抬眼望去,眼前是霧鎖千碑的幽深穀地。
無數殘破的石碑如森森白骨般林立,每一塊都刻著斷裂的、無法辨認的命運符文。
夜風穿過碑林,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像極了無數亡魂在哭泣。
他識海中,係統界麵上的微光急促閃爍,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現:「警告:檢測到高維因果波動急劇增強。接近核心區域將觸發【天機反噬】預警,請宿主謹慎行事。」
陳凡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邁步踏入那片迷霧,手腕卻被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按住。
夜琉璃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她側耳傾聽,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這風……帶著哭聲。」
她話音未落,一道虛幻的影子竟真的從最外圍的一座斷碑後飄了出來。
那是個七八歲模樣的孩童,身體由淡薄的青煙構成,五官模糊,唯有一雙眼睛,像是盛滿了千百年的委屈。
他看見陳凡,彷彿看到了唯一的救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陳凡重重磕頭,聲音哽咽,帶著非人的空洞回響:「先生!開蒙先生!您終於來了!」
小小的碑靈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講述著百年孤守的秘密。
此地名為斷碑穀,並非天然形成,而是上古仙庭史官一脈專門用來埋葬「逆命者」的禁地。
這七十七座主碑下,便鎮壓著七十七具驚才絕豔的屍骨。
他們都曾妄圖改寫自身或他人的命數,最終卻儘數死於碑文承載的天道反噬之下,魂飛魄散,隻餘執念與碑石相融。
「隻有一個例外,」小碑靈指向穀地深處,那裡霧氣最濃,「曾有一塊無字碑,百年前突然自行浮現出『舍運救世』四個金字,光照百裡。可後來……後來那個人來了。」他口中的那個人,正是陸昭。
陸昭以一柄神秘的斷尺,硬生生將那四個字從碑上抹去,讓它重歸虛無。
「陸昭說,他是天道的守護者,不容許任何逆天之舉。可我知道,他隻是在吸食我們的力量!」小碑靈的聲音尖銳起來,「開蒙先生,隻有您能讓碑說話……它們餓了太久,快要徹底寂滅了!」
陳凡心頭劇震。
他瞬間明白,這些殘碑根本不是什麼封印,而是一座座承載著不屈記憶的墳場!
它們不是在鎮壓,而是在訴說。
他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那枚淨業蓮葉,指尖輕撚,葉尖一滴凝聚了無儘功德的晨露便滾落下來。
他走到最近的一座殘碑前,將這滴露水輕輕滴在滿是裂紋的石麵上。
嗡——
一聲彷彿來自太古的低吟響起。
那滴功德金露如烙鐵入雪,瞬間沁入碑石。
刹那間,碑上那些殘破的古字竟似活了過來,一個個掙脫束縛,漂浮於空中,金光流轉,最終在陳凡眼前拚出了一行驚心動魄的殘句:「斬運非奪,乃以吾命換蒼生一線。」
字跡浮現的瞬間,整座斷碑穀的嗚咽聲都為之一靜。
陳凡感到,一股磅礴而悲壯的意念,正從腳下的大地深處緩緩蘇醒。
他循著這股意念,向著碑林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霧氣越濃,周圍的殘碑也愈發高大,其上散發的悲意幾乎要將人的神魂凍結。
忽然,一聲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寂靜!
「嗤——」
一道無形的勁力擦著陳凡的耳畔飛過,將他身後數丈外的一塊半人高石碑從中斬斷,切口平滑如鏡。
濃霧翻湧,一個修長的身影緩步而出。
來者一身玄色長衫,左眼空洞如淵,深不見底,右眼之中,卻彷彿映照著萬千星辰流轉,無數細密的命運絲線在其中交織、斷裂。
他手中握著一柄不過一尺長的玉尺,尺身布滿裂紋,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正是陸昭。
「你以飯香蠱惑民心,動搖凡人安於天命的根基,已是擾亂天序。」陸昭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彷彿萬年玄冰,「今日,竟還敢來此地,妄圖篡改罪碑銘文,當受『七劫蝕魂』之刑!」
他手中那柄斷尺遙遙一指,地麵轟然裂開七道縫隙。
七具早已化為枯骨的屍骸從土中掙紮爬起,它們空洞的眼眶中燃著幽藍的鬼火,各自握著一柄鏽跡斑斑的殘劍,邁著僵硬的步伐,呈七星之勢將陳凡團團圍住。
凜冽的殺機瞬間鎖定了陳凡。
然而,陳凡臉上卻無半分懼色。
他不退反進,隻是將手中那柄掃帚往身旁的土地裡重重一插,口中輕喝:「渡厄影,守後路。」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腳下的影子猛然拉長、剝離,化作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黑影。
那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向後滑出,幾個閃爍便融入了遠處一座傾倒的巨碑陰影之中。
渡厄影的指尖,一縷極淡的金紋悄然亮起,不動聲色地勾連向百丈之外那座巨碑的基座,開始刻畫某種玄奧的陣紋。
激戰驟起。
七具枯骨劍法詭異,合擊之術暗合天道至理,每一劍都彷彿引動著命運的軌跡,封死了陳凡所有退路。
陸昭則立於戰圈之外,手中斷尺每一次揮動,都會發出一道定命裁決之力,讓枯骨的攻勢愈發淩厲。
然而,在功德金光的護持下,陳凡身形飄忽,總能在毫厘之間避開致命攻擊。
他看似狼狽,實則一雙清亮的眼眸,正藉助功德之力,洞察著整個戰場的能量流動。
很快,他便發現了那驚人的蹊蹺——每當陸昭揮動斷尺,定下某一「命數」時,附近的一座殘碑便會黯淡一分,碑身的靈光被強行抽取一絲,彙入那柄斷尺之中!
守護?
這分明是寄生!
陸昭所謂的守護天道,實際上是在持續抽取這些碑靈僅存的生命力,來維持他自身的不朽與強大!
陳凡心中瞭然,他故意賣出一個破綻,身形踉蹌著被一具枯骨的劍風掃中,借力向著碑林最深處那塊被濃霧籠罩的無字碑退去。
陸昭以為他力有不逮,冷笑一聲,驅使七具枯骨緊追不捨,勢要將他就地格殺。
當陳凡的後背抵住那冰冷的無字碑時,他突然轉身,朗聲喝問:「陸昭!你說命運不可違,萬事皆有定數!可這塊碑,為何偏偏要留下一個『舍』字?」
此言一出,如驚雷炸響。
陸昭那隻映著萬千命運絲線的右瞳驟然緊縮,手中緊握的斷尺竟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劇烈震顫起來。
就是此刻!
「起!」
遠處的碑影下,渡厄影雙手猛然合十。
早已刻畫完成的陣紋轟然發動!
一股被悄然彙聚、精純至極的功德之力,並未攻向陸昭,而是如同地底噴湧的聖泉,儘數灌入了陳凡身後的無字碑心!
轟隆——!
無字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其上濃霧儘散。
那曾被陸昭抹去的四個字再度浮現,並且光芒不斷延伸,最終化為一段完整而悲壯的銘文:「吾斬己運,非為逆天,實為補缺。天道有缺,蒼生何辜?願以吾身,化為薪柴,燃一線生機,補萬裡天傾。」
金光照徹整座碑林,那七具瘋狂圍攻的枯骨在光芒觸及身體的瞬間,齊齊停下了動作。
它們僵硬地轉身,麵向那塊光芒萬丈的石碑,竟緩緩跪倒在地,空洞的眼眶中,流下了兩行滾燙的石淚。
「不可能……不可能!他們都是罪人!是妄圖竊取天機的罪人!」陸昭踉蹌後退,臉上的從容蕩然無存,隻剩下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低頭看去,手中那柄賴以維持力量的斷尺上,竟「哢嚓」一聲,裂開了一道全新的細紋。
陳凡望著那些複蘇的碑文,以及跪地「哭泣」的枯骨,輕聲道:「也許,他們不是想逃避自己的命運,隻是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族人、乃至整個世界走向毀滅。」他直視著陸昭失神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你不也是仙庭史官之後嗎?你守的,從來不是什麼狗屁天道,而是你父親臨終前,拉著你的手說的那一句『彆改命』的執念罷了。」
風,停了。碑,靜了。
整座山穀的嗚咽聲,在這一刻徹底消失。
遠處,那小小的碑靈捧著一枚從地底浮現、通體發光的碎碑殘片,跌跌撞撞地向這邊奔來,口中興奮地大喊:「先生!先生!這塊……這塊上麵寫著『運種藏處』!」
而陸昭,則呆立在原地。
他看著那塊光芒萬丈的碑文,又看了看自己掌心裂紋更甚的斷尺,右手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了。
斷尺墜地,在死寂的山穀裡,竟發出了一聲似哭非哭的輕響。
隨著這聲輕響落下,籠罩了斷碑穀不知多少歲月的濃重霧氣,彷彿失去了支撐的核心,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
那股壓抑在每個人心頭的沉重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自大地深處、古老而低沉的嗡鳴。
這嗡鳴聲不再悲慼,反而帶著一種莊嚴的韻律,彷彿在牽引著最後一縷殘霧,向著穀地最中心的位置彙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