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慣 第10章 “申秋,我好疼啊……”
“申秋,我好疼啊……”
薑南案猛然回神。
他剛才因玩笑話丟了麵,尋思找回主場,沒想一下找過頭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在大學裡也是這樣,明明是直男卻可以對著另一個男人喊老婆,喊相親相愛,真輪到彆人說些這方麵的措辭,又不自在了。
“開玩笑,開玩笑啦,”薑南案嘟囔著,他起身,假裝舒展身體,他在店裡來回走著,見櫥窗裡排列著很多的白鴨,便自告奮勇說,“申秋,你每天這麼忙,要不然我來你這裡幫忙好了?”
薑南案說要到這裡幫忙也不是一時興起,因為外婆總叫他出去走走玩玩,可是村裡也沒哪裡玩的,他也就和申秋熟悉一些,他見到了申秋的忙碌樣,不僅要打理店鋪,還要接送盼盼上下學,所以他早就萌生出了幫忙的念頭。
隻是兩人也沒有熟悉到提出幫忙就接受的程度,兩人也剛和解不久,且烤鴨店有油汙,薑南案確實還在做心理建設。
今天這話趕話的,心裡話就這麼拋了出來。
更令他驚訝的是,申秋竟然一口答應了,“那就辛苦你幫忙了。”
去店裡幫忙的第一課,申秋就教他怎麼醃烤鴨,怎麼找劃開的口子,怎麼醃入味。
其實都是一些非常基礎,很容易上手的東西,但薑南案說什麼都不肯操作。
他就這樣呆站在旁邊,看著申秋醃製,眼睛一眨不眨。
半個小時後,申秋停下手裡的活,問:“你是來監工的,還是來幫忙的。”
薑南案撓撓頭,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上,薑南案坐在電腦前捯飭ppt的時候,手機亮起來,是申秋的電話。
他接起,卻聽到了盼盼的聲音,“南南哥哥!”
盼盼在手機裡頭謝謝薑南案,說很喜歡他送的書。
下一秒,手機裡又傳來了申秋的聲音,他學著盼盼說話的語氣,“南南哥哥,今天監工辛苦了,歡迎你明天再來。”
薑南案握著滑鼠,眉毛跳了一下,他回擊說,“我已經全部掌握了。”
“什麼?”
“醃製鴨肉的流程和手法。”
薑南案廚藝很差,他曾經在家裡嘗試過做飯,然後他燒掉了一口鍋後,他媽再也沒讓他進廚房,所以他對與廚藝相關的東西,謹慎又謹慎。
他不想因為他的失誤影響到烤鴨店的口碑,所以他拿出了考研時候的學習精神,來學習醃製烤鴨。
第二天一早,薑南案帶著平板下了樓。
他跟做產品彙報一樣,把ppt展示給正在衝洗不鏽鋼盤子的申秋看。
申秋沒時間看,“你念念,什麼東西。”
薑南案聲情並茂地把整整二十七頁ppt的內容講了出來,還附帶著肢體動作,以至於申秋每次洗盤子間隙回頭,都能看到一出小品似的無實物醃鴨肉手法。
申秋把手上的水在身上擦乾淨後,纔去勾薑南案,帶著他進了後廚,認真看了一眼那個ppt,第一頁就是薑南案的健康證。
可是,那ppt越翻越不對勁,他從來沒想過,醃製個鴨子這麼簡單事情,為什麼放到ppt上麵反而越看越複雜了?
看到最後,申秋無奈道:“醃料我都調製好了,你就是把鴨子放進去醃就行了,半小時後再調個麵就行。”
見薑南案半天沒聲,申秋側頭一看,對方的手指頭在螢幕上戳呀戳。
薑南案解釋道:“噢,半小時後還要調個麵,這我忘記寫了。”
“……”
薑南案終於套上了手套和圍裙。
申秋一看就是就知道對方是真不會乾實活,考慮到他潔癖,也沒讓他擦餐桌、收拾殘羹鴨骨。
一天下來,薑南案就守著這些鴨子不停地翻麵,無聊極了。
申秋倒是忙碌不停,客人打趣他找了個“大爺小工”。
薑南案撇撇嘴,不說話。
申秋駁斥道:“他很能乾的。”
下午,到了接盼盼的時間,申秋得出去一趟。
他交代薑南案把切好的賣完就行,如果有客戶要烤爐裡的,就讓他們等著,等他回來。
“沒問題。”薑南案豎起大拇指。
可臨近下課下班的點,來買烤鴨的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多,準備好的烤鴨一會兒就賣了個精光。
“怎麼就沒了,那裡麵不是還有嗎?不能夾出來嗎?”客戶盯著烤爐,嘗試溝通著。
“對呀,申老闆不在就算了,怎麼請了你在這乾活,我還得等啊。”有人附和。
薑南案看了看等待的人群,又看了看烤爐,他站在原地,想到申秋不久前誇他的話,他也想把能乾落實一下。
他戴好了防燙手套,厚厚的棉層給了他極大的安全感,夾子長過手臂,也極為安全。
“沒問題的,肯定。”他給自己打氣。
烤爐門開啟的時候,散發出巨大的熱量,他感覺頭頂戴的防塵帽都被烤焦了,與此同時,香味四溢,顧客瞬間被氣味吸引,都趴在櫥窗上盯著裡麵看。
薑南案察覺到這些視線,他握著夾子的手一抖,有些不適。
他不喜歡這種彆人看著他做事的行為,那種被凝視的感覺,非常不好。
他硬著頭皮,連續夾了六隻烤鴨出來,一切都很順利,他的咬肌變柔和,撥出一口氣。
夾子越用越順手,隻需要再調整一下鋼架掛鉤的位置就好。
撥弄的瞬間,他聽到嘶啦一聲。他幾乎是彈射跳起,“嘶——燙!”
等他感覺到痛的時候,膚白的手已經發了紅。
他的耳邊傳來了顧客此起彼伏的‘喔唷喂’,他慌亂地站在原地,檢查東西是無損的,就在這時,申秋牽著盼盼走了進來。
“薑南案——!?”
申秋反應很快,他讓老顧客宋阿姨幫忙看一下盼盼。
他衝上前,撥開人群,牽著薑南案到門口的洗水池處拚命地衝著,皮管子裡的水湧出,濺濕了兩人的衣服。
“衝,彆停。”他說完,又拿來了一堆冰塊。
“敷好,彆動,跟我走。”
薑南案全程暈乎乎的,他本來還很緊張,但是看到申秋來了之後,就覺得已經得救了,莫名心安。
申秋騎著小電驢,載著薑南案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村裡的醫院。
“普通燙傷,不是很嚴重,帶這單子去隔壁包紮一下,給你開了燙傷膏,等會兒去拿藥的視窗領一下。”
申秋接過單子,帶薑南案去了隔壁。
薑南案在裡屋包紮,申秋坐在外麵的長凳上,他絞著雙手,咬著唇,低著頭,神情難受。
這時,旁邊來了一對夫妻複診,他們站在了申秋的前麵。
女人輕輕拍了一下老公,“這次換普通藥膏就行了,彆用進口的了,太貴了。”
“老婆,進口的藥效好,不會留疤痕。彆擔心錢了,愛你老婆。”
申秋忽然站起,惹得二人側目,他徑直走到剛才薑南案就診過的診療室門口,敲敲門,進去了。
等他出來,手裡的黃色單子變成了白色單子,指腹沒有蓋住的地方,依稀能看到一串英文藥物的名字。
他們拿好藥,記下了醫生的醫囑,兩人並肩朝外麵走去。
薑南案舉起包著鼓了一圈白的手臂,在空中晃呀晃,試圖引起申秋的注意。
申秋拎著藥袋子,始終沒有說話。
薑南案放下了手,感受到氣氛不對,心情也跟著低落了下來。
他太熟悉這樣的氛圍了,初中二年級做飯炸掉了廚房的搪瓷鍋那次,媽媽也是這樣沉默著不說話。
鍋體碎片砸到了他的肚子上,不過那時候是冬天,有厚棉襖,肚子沒燙傷,隻是砸紅了。
媽媽沉著臉,大罵他是不是沒有腦子,這麼大了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鍋爛了,菜濺得到處都是,媽媽問他為什麼教了他步驟還能做成這個鬼樣子,是不是沒有用心,沒有認真學?
他呆站在原地,努力擠出笑容。
媽媽卻說他竟然還笑?說他態度不好,罵聲更加劇烈。
薑南案怕極了,他怕申秋也這樣責怪他。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申秋的手臂。
“申秋……”
申秋停下了腳步,默默地看著他,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烤鴨我都放到了烤盤裡,沒有弄壞,鋼架也調整好了,東西都沒有問題的,你不要擔心啦。”
“我有認真學的,今天隻是不小心,下次不會了。”薑南案笑著摸了摸後腦勺。
“薑南案!”申秋的聲音壓著。
薑南案抿唇,他擠出一個笑容,彷彿兩人剛來村裡見的那些囂張模樣纔是他的麵具。
下一秒,他身子前傾,落入一個胸口劇烈起伏的懷抱。
動作有些突然,惹得過路人頻頻側頭,申秋不顧他人目光,把薑南案摟在懷裡,輕輕地拍了拍,“薑南案,你小心一點啊,我很擔心你。”
薑南案努力擠出的笑容停在了臉上,揚起的眼眉也逐漸下沉,嘴慢慢癟了下去。
“還疼不疼?”申秋輕輕地握著薑南案的指尖,揉了揉。
薑南案忽然覺得他引以為傲的一雙大眼變小了,盛不住湧起的淚液了,他的眼淚莫名其妙安靜淌了出來。
他小聲回答:“申秋,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