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慣 第12章 “申秋,快來救我!!”
“申秋,快來救我!!”
申秋不知道薑南案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但是他願意去的話也挺好的。
陳阿婆帶盼盼,他帶陳阿婆的孫兒,還挺和諧。
薑南案擔心對方久等,他像隻鬆鼠一樣,一下竄走,換衣服去了。
村裡交通不太發達,公交半小時就一輛,碰上炎熱的週末,薑南案像一隻被擠化了的冰激淩。
好不容易站穩,他的手機就開始震動。
伍澈:上線啊,人呢?
薑南案看到資訊愣了一下,喔,對,他今天約了伍澈遊戲賽季上分。
薑南案:委屈jpg,臨時有事,要出門,玩不了了。
伍澈:本事了,竟然鴿我。行,我接受,因為我猜你和那個男的在一起。
伍澈:這可是炎熱的七月啊,到底是什麼魅力讓你滋生了勇氣出了門?
伍澈:薑南案,你不對勁。
薑南案盯著螢幕,正想要怎麼回複。這時,車子忽然顛了一下,他沒站穩,直直地朝右方倒去,眼看就要撞到背著菜筐的老爺爺了。求生欲使得他的手在空中胡亂一抓,他抓住了申秋的褲腰帶。
申秋被勒得襠疼,還很敬業地叫薑南案:“小心。”
薑南案的臉紅撲撲的,大抵是熱的。
“薑南案,你給我打語音什麼意思,你就說你到底有沒有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吧!”
“???”
他剛才差點摔倒,慌亂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戳到了聊天視窗的語音。伍澈的聲音響徹整個車廂,他嚇得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
“你和那男的是不是在搞……”
聲音戛然而止,薑南案抖著手關了機。
車裡的人順著聲響好奇地朝薑南案這裡看了看,不過,目光也沒多停留。
倒是申秋,調整了一下褲子的舒適度,又指著自己問:“那個男的是指我嗎?”
“……”
乘車四十分鐘,薑南案解釋了三十分鐘,他和申秋說了今天本來約了伍澈打遊戲的,結果放了他鴿子,所以伍澈饑不擇食、口不擇言,對一切搶走他遊戲搭子的人嗤之以鼻。
“你玩遊戲的嗎?下次可以一起組隊上分啊。”
“遊戲啊……”申秋看向窗外倒退的樹木,“我爸是跑長途巴士的,他每次不用出車的假期,都會在家陪我們,帶我們出去玩,或者陪我們玩遊戲機,那時候,我們一家人圍著一個插卡的遊戲機,我們玩魂鬥羅,玩俄羅斯方塊,後來……”
“後來我爸去世了,我就再也沒碰過遊戲了,可能是因為太忙了吧,沒時間了。”
薑南案握著關了機的手機,他輕輕觸了觸申秋的手背,“申秋,我知道!我知道魂鬥羅,那遊戲機我家還有呢,你有空和我一起回n城吧,我們可以一起玩!”
申秋自始至終看著窗外,眼睛一眨沒眨,車子刹車停穩了,他都沒有說話。
司機說終點站到了,要他們下車。
申秋的聲音隨著挪動的人流傳到了薑南案的耳邊,他說:“不去,我不想去城裡生活,我不喜歡。”
“為什……”
“下車了,看路。”
薑南案想問申秋為什麼不喜歡,但是申秋的唇緊繃,目光有些空洞。
他想,也許申秋在城裡經曆了不好的回憶,他沒有繼續追問。
下車後就得走一道山路了。
“申秋,那裡好像有隻貓。”
“申秋,這個樹怎麼隻長了半截?”
“申秋,這是人工河嗎?怎麼挖在這裡,通向哪裡的呀?”
申秋的耳邊充斥著‘申秋’二字,他這麼多年,第一次在十分鐘內,聽自己的名字聽了這麼多次,連盼盼在牙牙學語的時候,都沒有這樣拚命地喊過他。
也不是,盼盼還是喊他的,小時候,剛學會說話的時候,明明盼盼喊的第一個稱呼就是哥哥。
盼盼什麼時候開始不喊了呢,好像是和他開始一起生活之後,不對,可能更久之前,好像去城裡和小姨小姨夫一起住之後就這樣了,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申秋,你擡頭,那裡樹葉空了一圈,陽光泄漏了!”
申秋被薑南案喊回了神,他來不及反應,本能擡起了頭。這一擡頭,風迎麵拂過,樹葉一搖一晃的,金燦燦的光像流動的水一樣順著空隙一路向下,讓人眼前一亮。
一路上薑南案總能發現新奇的東西,他不停地和申秋分享。
可他們爬到一半,薑南案的頭頂忽然冰涼,他以為被鳥兒澆灌了,誰知,涼意越來越明顯,密密麻麻地延伸到了雙臂,他看到路上行人打傘,才後知後覺,下雨了。
山裡的氣候多變,申秋似乎見怪不怪,正想快點趕路,卻看見薑南案一直在甩頭發,似乎非常不適應淋雨。
他們路過一間小鐵皮矮房,申秋讓薑南案站在樹蔭下等一會兒。
薑南案就安靜地站在樹下朝不遠處眺望,沒有茂密樹木的地方,能看到淅淅瀝瀝的雨落融入泥土裡,雨不大,但綿密,眼前的景色如煙雨人間,朦朦朧朧的翠綠,深呼一口氣,洗滌了雙肺。
“喵嗚——”
“噗通噗通——喵——嗚嗚——”
一陣陣淒慘的叫聲引起了薑南案的注意,他快步朝前走去,尋著叫聲的來源。
灌木叢腳下沒有,人工橋石塊下沒有,就在薑南案要轉身的時候,他瞥見橋石塊附近的工業管,白色的管道上掛了一個小黑點。
是他剛才指給申秋看的那隻小貓,怎麼掉河裡去了?
“小調皮。”他脫去鞋子,撿了跟樹枝,踩著鬆軟的泥土朝人工河邊走去。
“彆去,下雨了,漲水會很危險。”
薑南案的左肩被人抓住,他回頭一看,是一位帶著藤編草帽的老伯。
“貓,貓掉下去了。”
老伯搖了搖頭,反複說道:“彆去,很危險。”
雨就是在這時候大起來的,剛才煙雨朦朧的景象不複存在,現在五米開外人畜不分,大雨滂沱跟得了高度散光一樣,世界的色彩都晃散了。
“喵嗚……喵嗚……”
小貓一聲比一聲弱,早已沒了剛才的氣勢。
薑南案也搖了搖頭,堅定地說:“很快的。”
薑南案養過一隻小狗,是隻小土狗,剛來到他家的時候,像是誰把乳白色的牛奶澆到了黃禿禿的芒果核上,混成了淡黃色,毛茸茸,一小團,走快兩步自己都能絆倒。
那時還是小學三年級,他每天都會陪小狗玩一會兒再去寫作業。後來,臨近期中考試,老師說三年級是小學最關鍵的一年,她給大家準備了一張比較難的考卷,來壓一壓大家平日作業總是滿分的傲氣,那次,他和大家一樣,考得不太好,連95分都沒上。
回家後,媽媽說自己的教育方針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主要問題出現在和狗玩的這個變數上。那麼,把小土狗送走是鐵板定釘的事情了。
媽媽送走小土狗的那天,薑南案沒有哭,他聽到了小狗的嗚咽聲,他也沒有回應,送走後,媽媽才鬆了一口氣說,接下來我們能好好學習了嗎?
晚上,媽媽給他切了他最喜歡的西瓜,西瓜熟透了,四方體的小塊,在台燈下透紅。媽媽叫他認真寫作業,彆光顧著吃。他點了點頭。
等媽媽關上門後,薑南案起身拿書包,不小心碰掉了床頭的新華字典,厚重的字典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一張米黃色的紙飄了出來,那是他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護眼紙,是媽媽給他買的,上麵用鉛筆寫著‘自由’以及‘自在’,這是他睡前翻字典後給小狗定下的名字,他沒想好到底是用自由還是用自在,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為小狗沒了。
他彎腰去撿字典時,書角劃破了他的手指,那是一道乾淨利落的口子,鮮血湧了出來。湧出的紅色液體好像是釋放訊號。
他盯著湧出的血液,愣了一秒,倏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想,那個時候他太小了,沒有辦法保護自己的小狗。
但是,現在他長大了,這次的小貓,他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救下。
他不顧阿伯大聲勸阻,他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了粗水管上,可是雨水很滑,小貓已經滑到了水管的邊緣,水管口的出水量在不停地增加,再有一小會兒小黑球一定會被衝走。
向前挪的過程並不容易,隨時可能會因為失去重心而跌入水中,他會遊泳,但他怕嚇到小貓。
當他伸出手的時候,小貓還是因為害怕應激了,濕透的貓毛根根剝離,並沒有因為濕濡的重量而耷拉,貓咪驚恐地朝他伸爪。
薑南案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機靈勁,他在白色的水管上翻了個跟鬥,落到貓咪身後的那一刹那,他抓住了貓後頸,把貓咪摟在懷裡,然而他翻得太過了,人身已經脫離了管道。
他一手抱著貓,一手抓著水管邊緣,管內衝出來的水轟在他的身上,水流也越來越高,逐漸從胸口蔓到鎖骨。
水管太滑了,水流的衝擊力也很大,單手的話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他怕掉下去後浮力把貓和他衝散。
冰冷的水柱衝得他的思緒異常清醒,他看著縮在他懷中的小貓,想起了小時候的那隻小土狗,是啊,當年要是有人願意幫他跟媽媽求求情就好了,說不定小團子就能留下來了。
每次都是,單靠自己的力量都太弱了。
他想睜眼朝岸邊看,可是噴湧出來的水花總會飛濺到眼,他胸腔因體力不支而大力起伏著,他閉著眼睛,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腦海。
他幾乎是拚命嘶吼:“申秋——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