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兵王 第95章 被打散
鄂西山脈，深秋。
寒風如同剃刀，刮過光禿禿的山脊，發出淒厲的嗚咽。曾經鬱鬱蔥蔥的山林，此刻隻剩下枯黃的敗葉和嶙峋的枝乾，像一具具被剝去了血肉的骨架，在灰濛濛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蕭瑟和絕望。
“咳咳……咳……”
一陣壓抑不住的劇烈咳嗽聲，打破了林間的死寂。王二柱捂著嘴，身體蜷縮成一團，臉色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他身旁，另一個同樣衣衫襤褸、臉上塗滿泥汙的民兵連忙遞過一個早已乾癟的水囊。
“二柱哥，喝……喝口水……”
王二柱擺了擺手，好不容易纔緩過氣來，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沒……沒事……老毛病了……這鬼天氣，又濕又冷……”
王衛國從前方的一塊岩石後麵，悄無聲息地滑了下來。他看了一眼王二柱那張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和肺部感染而顯得蠟黃的臉，又看了看周圍其他隊員那同樣疲憊不堪、眼神麻木的樣子，眉頭緊鎖。
“還能撐住嗎？”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如同兩塊冰冷的石頭在摩擦。
“報告隊長！死不了！”王二柱強行挺直了腰桿，但那劇烈的喘息，卻出賣了他身體的虛弱。
“其他人呢？”王衛國的目光，緩緩掃過他身後這支隻剩下不到二十人的隊伍。他們是他親自帶領的“誘餌”小組，也是如今唯一還能勉強保持建製聯係的一支力量。
“都……都還撐著。”一個隊員低聲回答，聲音裡充滿了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絕望，“就是……子彈……我們每人……平均隻剩下不到十五發了。吃的……也隻夠……再撐一天。”
王衛國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已經是極限了。
距離他們放棄幽靈穀，化整為零，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半月。
這一個半月，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在地獄邊緣瘋狂逃亡的噩夢！
山本武夫，那個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宿敵，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說，變成了一個最耐心、也最殘忍的蜘蛛！他那張由五千日軍精銳和三千皇協軍組成的“大網”，並沒有因為幽靈部隊的分散而有絲毫的鬆懈。恰恰相反，它變得更加細密，更加致命！
八路大軍，如同八把巨大的梳子，在這片連綿的山脈中，進行著寸草不生的、地毯式的梳理！他們的戰術，不再是急於尋找幽靈的主力決戰，而是——清野！
焚燒村莊，驅趕百姓，填埋水井，收繳糧食……
他們用最野蠻、最殘酷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摧毀著幽靈部隊賴以生存的“草原”！
王衛國帶領的這支“誘餌”部隊，首當其衝，承受了山本主力部隊最瘋狂的追擊！
“報告隊長！東南方向發現日軍小隊！大約三十人！距離我們不到三公裡！”負責警戒的“壁虎”，如同猿猴般從樹上滑下，聲音急促。
“東北方向！也有！至少一個排！他們正在形成合圍！”另一個方向的觀察哨，也傳來了同樣糟糕的訊息！
“媽的！又來了！”隊伍裡，響起一片壓抑的咒罵聲，“這幫狗雜種，屬狗皮膏藥的嗎？！怎麼甩都甩不掉！”
“彆廢話！”王衛國猛地站起身，他攤開那張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泡得模糊不清的地圖，大腦飛速運轉，“我們不能再往南了！南邊是開闊地帶！我們必須……必須翻過前麵這座‘斷魂崖’！進入北邊的原始森林！隻有在那裡，我們才能徹底擺脫他們！”
“斷魂崖？！”王二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長官！那地方……那地方根本不是人走的路啊！懸崖峭壁，猿猴都難渡！我們……”
“我們沒有選擇了！”王衛國的聲音，如同斬斷一切退路的刀鋒，“要麼，現在衝出去，跟他們兩個中隊的鬼子硬拚，然後全部死在這裡！要麼，就給老子拿出你們吃奶的力氣，翻過那道崖！去博那一線生機！”
“我數到三！”
“想死的，留下來！”
“想活的，跟我走！”
“一！”
“二！”
“走！”王衛國沒有再給他們任何猶豫的時間！他第一個，將身上所有不必要的負重——包括那部早已無法聯係上任何友軍的電台——狠狠地扔進了旁邊的深澗！然後，如同一頭矯健的獵豹，朝著那片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如同鬼門關般的懸崖，猛地衝了過去！
剩下的隊員們，看著他那決絕的背影，也隻能咬著牙，扔掉一切能扔的東西，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跟了上去！
……
與此同時，在距離他們數十公裡之外的另一片山林裡。
“砰！”
一聲清脆的、帶著消音器的槍響。
一百米外，一個正在林間小路上巡邏的日軍伍長，腦袋上爆出一團血霧，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下一個。”
“影子”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耳語。他和他帶領的第一、第二戰鬥小組殘存的十幾名隊員，如同真正的鬼魂，潛伏在這片日軍後勤線的咽喉要道兩側。
“報告！三號目標清除！”
“報告！四號目標清除！”
他們的動作，精準、高效、致命。短短不到十分鐘，這支負責押運一批重要醫療物資的日軍小分隊，連同他們的軍官在內，就已經有超過一半的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悄無聲息地抹殺！
“差不多了。”影子看了一眼手錶，“準備動手！速戰速決！搶了東西就走！”
“是！”
十幾道黑影，如同暗夜的潮水，瞬間從兩側的林子裡湧出，朝著那幾輛停在路中間的卡車撲去！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得手的瞬間！
“噠噠噠噠噠噠！”
刺耳的、充滿了死亡氣息的重機槍咆哮聲，突然從他們頭頂的、看似空無一物的山坡上響了起來！
“轟！轟！”
兩顆早已預設好的定向詭雷，也在他們衝鋒的路線上，轟然炸響！
“噗噗噗！”
衝在最前麵的三個隊員，當場就被密集的彈雨和爆炸的衝擊波，撕成了碎片！
“不好！是陷阱！撤退！快撤退！”影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支運輸隊的防禦，會如此“鬆懈”！這根本就是一個誘餌！一個專門為他們這些“襲擾小隊”準備的、致命的陷阱！
但是，已經晚了。
山坡上，至少一個中隊的日軍伏兵，如同潮水般湧現出來！黑洞洞的槍口，從四麵八方，指向了他們！
……
更北邊的區域。
“轟隆！”
一座日軍設在山坳裡的臨時通訊中繼站，在一聲劇烈的爆炸中，化作了一片火海！
“撤！”
鐘擺和他帶領的第三、第四戰鬥小組僅存的十幾個隊員，如同幾隻靈巧的狐狸，迅速地消失在了爆炸引起的混亂之中。
“隊長！成功了！”一個隊員興奮地說道，“這下，周圍幾十裡內的鬼子，都變成聾子和瞎子了！”
“彆高興得太早。”鐘擺的聲音，卻充滿了凝重，“我總感覺……太順利了。”
他話音未落！
“汪！汪汪汪！”
一陣急促而凶狠的犬吠聲，突然從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山林裡傳來！
“不好！是軍犬！我們暴露了！快走！”
……
西邊，亂石坡。
“噠噠噠！”
李大山正端著一挺歪把子，對著下方山穀裡一支正在艱難跋涉的日軍小隊，進行著“打了就跑”的騷擾射擊。
“媽的！真他孃的憋屈！”他打光了一個彈鼓，罵罵咧咧地轉移著陣地，“隊長不讓硬拚！隻能像個蚊子一樣，叮他們一口就跑！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他身邊，隻剩下了不到十個弟兄。其他的，都在這一個多月的捉迷藏中，要麼犧牲，要麼失散了。
“頭兒！你看那邊！”一個隊員突然指著遠處的天空，聲音裡充滿了驚恐！
李山抬起頭，他那隻獨眼猛地瞪圓了！
隻見，三架塗著血紅色太陽旗的日軍九七式戰鬥機，正呈品字形，低空掠過他們頭頂的山脊，朝著他們剛剛射擊的方向，俯衝而去！
“不好！是飛機！快躲起來！”
……
時間，如同最殘酷的銼刀，一點一點地，磨損著幽靈部隊的每一份力量，每一絲希望。
山本武夫那張無情的大網，正在以一種不可阻擋的、令人絕望的速度，緩緩收緊。
通訊，早已徹底中斷。
各個分散出去的戰鬥小組，如同大海中的孤舟，徹底失去了彼此的聯係。
他們不知道隊長是生是死。
他們不知道其他的弟兄，是否還活著。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片如同巨大墳墓般的山林裡，堅持多久。
一個月。
整整一個半月，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當王衛國帶領著最後剩下的，包括他在內，僅僅十二個如同野人般的殘兵，終於依靠著獵人般的直覺和運氣，擺脫了山本主力部隊最後的追擊，躲進了一個位於原始森林最深處的、不為人知的隱秘溶洞時。
所有人都如同虛脫了一般，癱倒在地，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暫時安全了。
但是，他們也……徹底被打散了。
曾經那支讓日軍聞風喪膽的幽靈部隊，如今，隻剩下了這十二顆奄奄一息的火星，和那些散落在廣袤山林中，不知死活的零星火種。
王衛國靠在冰冷的溶洞岩壁上，他看著身邊這些眼神麻木、渾身是傷的弟兄，又想起了那些在突圍中斷後、犧牲、失散的戰友。
瘋狗、影子、鐘擺、李大山……
還有那些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記住代號的新兵……
一股巨大的、如同要將他徹底壓垮的疲憊和絕望，如同最黑暗的潮水，向他湧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他穿越到這個時代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孤獨。
“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地問道。
沒有人，能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