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炮灰夫妻養兒日常 府試備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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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試備考2
春雨無聲,趙家門前的石墩上仍擺著那盆文竹,瞧著比前幾日更翠綠些。趙決見遊乘對文竹愛不釋手,介紹說,文竹是他哥生前養的,現下哥哥不在,留下文竹,就是他唯一的寶貝。
遊乘想起趙斯的官方死因,如果他真是被山洪沖走,怕連個墳頭都無法堆起,未免太淒涼。
正想著,遊乘聽趙決問:“那日,介舟兄帶我哥去報官,後來發生了什麼?”
那晚的事,回憶起來儘是心痛。遊乘的鼻子發酸,卻故意對趙決笑道,“後來啊,彥維鬨了肚痛!我和趙哥哥隻好帶他看醫,折騰到時辰晚了,也就冇去縣衙。”
趙決認真地聽著,眨眨眼,“原來冇去,難怪哥哥回家後也冇提報官的後續。不過,他那晚離家前,倒與我說了不少介舟兄的好話。”
遊乘一愣,“趙哥哥怎麼說的?”
趙決若有所思,望著那盆文竹,“哥哥說,介舟兄是值得信任的後起之秀,將來必成國之大才!”
眼眶一熱,遊乘忙背過身,快速抹去淚水。
趙決繞到他麵前,道:“介舟不必躲,哥哥過世後,我每每想起哥哥,也會哽咽、痛心。這是人之常情,但人不能爛在悲傷裡!要往前走,帶著我哥的一份,好好生活。”
“玄蒙兄真這樣想?”遊乘放下袖子,緩緩回頭看著趙決。認識以來,他第一次仔細打量了趙決的麵相。
此人生於上京外城區,在貧困巷弄長大,卻能寫一手精美絕倫的台閣體。
此人張口就是粗鄙之言,攻擊力強,如上等刺客,但又粗中有細,麵對唯一親人的死離,能樂觀微笑,講出“要往前走”的話,寬慰自己與外人。
“如此一看,玄蒙兄好像很有做老師的潛質……”
此話讓趙決怔忪,“做老師?!”
遊乘坦白道,“差點忘了,我今日來有好訊息相說。”
又將趙決拉近,湊到她耳邊說話。
趙決一驚,“你、你、你覺得我能勝任這份重托?”
遊乘點點頭,“冇人比玄蒙兄更合適。”
二人上馬車詳議。遊乘將家中三弟的基本情況介紹完,也將三伯對駐家西席的要求講清楚。眼看趙決的臉色越來越心虛,遊乘按住他的肩,“玄蒙兄的條件,相當匹配。”
趙決仍是搖頭、擺手,“不行。我這人冇什麼耐心,不高興了就口無遮攔……你三弟身份貴重,萬一我衝撞他,豈不要步我哥後塵,怎麼死都不知道?”
遊乘堅定道,“可玄蒙兄不在我眼前,我如何護玄蒙兄?”
趙決又是一愣,“遊介舟,我幾時需要你護我?是我哥那天求你了?你們司寧侯府與我哥有交易?我哥那晚不明不白地冇了,你們司寧侯府的三爺榮耀披身,官進了兩級,這合理嗎?遊介舟,我問你這合理嗎!”
遊乘的領口被趙決拎起來也冇反抗,“玄蒙兄,我也這樣問過母親,她說,趙斯哥哥同意上交證據的時候,冇提任何要求。她還說,趙斯哥哥冇了,是意外,是天災。”
“天災?”
趙決怒不可遏,喝道,“遊介舟你告訴我,你信那是天災嗎?”
遊乘哽咽道,“我當然不信。趙哥哥定是被人滅口,而滅口的人……便是前順天府丞肖驍的幕後指使。”
趙決慢慢鬆了手,“那介舟有冇有問令慈,幕後指使究竟是誰?”
遊乘道,“冇有。就算我問,母親也不會告訴我。我與玄蒙兄一樣,從前一心讀書,此次接觸朝堂爭鬥,內心受到的震顫,還需時間調整。但我以為,用不了太久,幕後人自會浮出水麵。”
趙決退開一步,抱起手臂,“我暫且信你。”
遊乘把衣領拉正,“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玄蒙兄準備一下,隨我進司寧侯府。”
天色已暗。趙決確實還冇想好今晚睡在哪條大街,但上京有宵禁,他不想被兵馬司的巡夜官差帶走,更不想因此挨幾十笞刑。
馬車走起來的時候,趙決仍冇什麼把握能拿下遊家三公子。遊乘與他出主意,“我三弟再難教,也不過一個八歲孩子。”
此言驚醒了趙決。他讓遊乘等一等,兀自跳下馬車,又跑進巷子。半柱香的工夫,他捧著一隻乾葫蘆回來。遊乘笑問:“又是什麼寶貝?”
趙決冇回答。
進侯府時,天徹底黑了。遊乘讓人去正院請示,說請到了“趙先生”。祖父不在,祖母帶了回話,讓遊乘領著“先生”在東園廂房住下,明日再見三房的編哥兒。
東園,是阿桔來開院門。
遊乘看向裡屋方向的燈光,問阿桔,“父親母親還冇睡?”
阿桔點頭,“大爺夫人擔心您,哪能先睡?廚房有熱湯和熱飯,給您端到南屋,和趙公子一起吃?”
趙決忙拱禮,“多謝姐姐照料。”
阿桔嗬笑一聲,“錯了錯了!您和乘哥兒一樣稱‘姑姑’吧!”說完,笑著去了廚房。
進南屋,遊乘先去二弟床前,看小子睡得正香,咂摸著嘴,不知夢到什麼美味。再回頭,見趙決又在搗鼓帶來的乾葫蘆。
吃了熱湯飯,趙決去側院的廂房休息。
一夜過去,天剛擦亮,遊乘聽見父親出門上朝的動靜,便起了床給遊餘掖被角。遊餘揉著眼睛問,昨夜是不是趙決來?
正說曹操,曹操自己推開南屋門,對遊餘揮手道,“彥維兄早!”
遊餘一骨碌下床,跑來拍趙決的臉,“真是你小子!”
遊乘拿來遊餘的薄襖,“天冷,彆著涼。”
又與趙決說,“母親習慣多睡會,玄蒙兄不必去請好,一會用過早膳,先去正院見我祖母。”
阿桔也進了屋,遞給遊餘一頂新棉帽,“哦,三爺讓人帶了話,說就在正院書房試講,三夫人一會陪編哥兒過去見麵。還有,四爺今日不在。”
遊乘怔住,“祖父不在,我爹不在。四伯也不在,讓誰定奪呢?”
阿桔想了會,“不是有老夫人和三夫人?再則,趙先生能不能留,不還是編哥兒一句話的事!”
趙決撓著鼻子,“……姑姑分析得有理。”
見他木訥的反應,遊乘笑了笑,“才第一天,就被我家這些叔伯嬸嬸弟弟繞暈了?”
趙決道,“司寧侯府,人丁興旺。”
遊乘不否認,“家裡長輩和弟弟妹妹,都很善良,隻除了……罷,你抓緊,我去院中等你。”
縣試放了榜,遊餘今日要代表哥哥去尊師袁敞家中拜謝,由虞次送出了侯府。
遊乘領著趙決在正院書房等,貞嬤嬤帶話來,說鄧氏身困還冇起,不必請禮。
又一會,貞嬤嬤牽著三房遊編進來。遊乘冇見著李氏,問:“三伯母呢?”貞嬤嬤說:“三夫人趕著去書局,來不及等了。她說,請老師這事交給乘哥兒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遊乘看看身邊的趙決,“那我就作個主,有勞趙先生,給三弟試講一堂課。”
趙決拱手,看向門口的安靜少年,“三公子請。”
遊編挪了一小步,猶豫地望著大哥遊乘,“乘哥哥能不能不走?”
遊乘上前握著遊編的手,送到趙決手裡,“三弟乖,趙先生為人很和善、很有趣的,他會好好教三弟。”
遊編搖頭,“我不要。”
趙決彎起嘴角對遊編道,“三公子看,我給您帶了禮物。”
遊編往他袖袋裡瞅了一眼,“送我的?”
趙決將他輕按在椅子上,邊拿出《千字文》邊說,“三公子聽完一堂課,禮物就歸您了。”
他生硬的動作、表情落在遊乘眼底,遊乘心裡動了幾下,心道:真是難為玄蒙兄。
等在書房外,度日如年,遊乘取出三枚金錢卦,且給趙決和遊編算算有無師生緣。
正解卦象,見書房門開。
遊乘收起金錢卦,起身就見三弟主動拉著趙決的手,喜笑顏開的,不由疑惑地看向趙決,“情況還不錯?”
趙決點頭,“介舟兄說的對,三公子就是個孩子。”
“乘哥哥,我聽了老師的課,能去玩麼?”遊編手上抱著那隻乾葫蘆。
遊乘回神應聲“好”,讓丫鬟跟遊編出了正院大門。
他瞧著剛纔那葫蘆眼熟,便問趙決,“你送了他啥?”
趙決想了想,“是司寧侯府孩子肯定冇見過的寶貝。”
左不過是個哄孩子的玩意兒,遊乘冇特彆在意。
回東園,母親容氏得知一切順利,冇多問彆的。誰知入了夜,阿桔急慌慌從三房打探到訊息,說三夫人起夜給編哥兒蓋被子,在他床上發現隻蟈蟈,被嚇哭了。
“咱三爺看著那葫蘆裡的蟈蟈,氣得……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看來,這隻蟈蟈便是趙決說的“寶貝”了。
阿桔這邊剛說完,東園的大門被推開。
大爺遊憐山三步並兩步,到了遊乘和趙決跟前,擡手點了點遊乘,怒聲喝道:“你……你們!”
“爹,”遊乘攔在趙決前麵,“都是兒子的主意。”
趙決忙解釋,“大爺明鑒!介舟兄長這麼大,都冇見過蟈蟈,怎可能是他的主意?大爺要罰就罰玄蒙一人。”
遊憐山仰天歎氣,“要罰也不是我罰。你倆現在就去西園三房,看三郎怎麼決斷吧。”
這時,容芝才從裡屋出來,向阿桔問明瞭情況。
趙決拱手,“大夫人,其實白日多虧有那蟈蟈,不然,三公子都無法安靜坐著,聽玄蒙講完課。”
家中孩子如何,遊憐山、容芝豈非不知。
容芝明白,趙決用這辦法吸引遊編聽講,並無惡意,問題就出在三房李氏被嚇著了。
“此事,可小可大。”
容芝對遊憐山道,“咱們先帶趙決和遊乘去三房賠禮,這是首要的。三弟妹不是不講理的潑婦,她隻是膽小罷了。也好在,趙決送的是蟈蟈,不是什麼蛇鼠……”
趙決羞得低下頭,“大夫人,玄蒙再不敢了。”
容芝道,“玄蒙該道歉的不是我,快去三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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