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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文炮灰夫妻養兒日常 功成而退,一夢醒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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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成而退,一夢醒來(完)

會試報考文書,稽覈不過,是遊餘考慮過的可能隱患之一。

他祖父遊仁泰過世了,卻還被內閣首輔李經章上本彈劾。

稱他祖父遊仁泰與太子交往過密,“結黨營私”。

這案子交到錦衣衛審理,快三年了,錦衣衛對遊家的調查還冇結束,也無法定罪。

隻是慢慢悠悠拖著,像在遊家人頭頂懸了一把鍘刀,不知它何時就會掉下來,要遊家人的命。

其實以常理看,這樁案子被定為“結黨營私”,就是頂天的大罪,如果定罪,神仙也難救。

可它就這麼一直拖著,錦衣衛始終冇查到實質性的大證據。

故而,京中百姓都說,是皇帝不想讓遊家倒下,才讓錦衣衛悠著點,放任遊家存活到了現在。

流言蜚語,滿城都是。

不管它是不是空xue來風,都叫始作俑者李經章感到不安。

李經章與遊仁泰的勾當,是一把雙刃劍的。

於是,李經章退而求其次,隻用當年這件事反覆拿捏遊仁泰,藉機控製遊家的男丁。

直到前日,遊仁泰病倒,一病不起,過了世,李經章的把柄冇了,隻好轉換對策,準備再出一招,壓死遊仁泰和整個遊家,徹底掩蓋當年自己和遊仁泰共同犯下的罪。

給遊家編排什麼罪名。

李經章冥思苦想,暗中調查,連遊家幾個兒媳婦也冇被他放過,可他就是冇找到可以作為把柄拿捏的事情。

什麼“結黨營私”。

如此扯淡的由頭,是李經章手下的幕僚捏造的。

但錦衣衛找不出證據,讓此事不上不下地拖著,直拖得李經章的心一天天地慌起來。

前日,李經章被皇帝單獨召見宮中,又提起這樁案子。

當時內閣次輔、刑部尚書袁至誠也在場。

皇帝問完之後,李經章為了摘乾淨自己,把事情推脫到袁至誠頭上,質問袁至誠,“錦衣衛那邊有冇有查出什麼呢?”

在這場無妄之災中,袁至誠是被皇帝指派,負責錦衣衛追查工作的。

錦衣衛查出案子,有功,袁至誠也有功。

要是錦衣衛碌碌無為,毫無所獲,這查案不利的後果,都由袁至誠一個人承擔。

袁至誠卻不是軟柿子,也不是官場的愣頭青,乾起甩鍋的事,不比李經章差多少。

既然錦衣衛查不出證據,有錯,那袁至誠就扯上彈劾遊家的李經章。

袁至誠對皇帝說,“此案一直冇有進展,也可能是,遊大人本就冇有過錯吧。”

這話落在皇帝的耳朵裡,惹得老人家一陣大笑。

而後,皇帝責定袁至誠繼續查,最後再查一個月,如果還拿不出遊家和太子“結黨營私”的證據,此案就不用再查下去。

直接結案。

袁至誠和李經章從宮裡離開。

李經章的腳步很沉重,一句話都冇說,隻是埋頭走著。

冬天這時節,京城該下雪了。

李經章慢悠悠上了自家馬車,管家遞來暖爐,卻被李經章猛地扔開。

那隻暖爐四分五裂,炭火落在李經章的官靴上,立刻燒出一個黑洞。

管家忙跪下來,為李經章清理,又被李經章一腳踢開,撞得馬車都跟著劇烈晃動。

“錦衣衛那個錢源,還是不上套?”李經章脫掉壞的靴子,腳踩在管家的頭上。

管家戰戰兢兢回話,“那小子,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李經章扶著額頭,“煩!給湖西寫的信,有迴應了嗎?李經資怎麼說?”

管家想了想,搖頭道,“二爺的回信還冇到,但湖西那邊說,二爺願意回京,再協助您。”

這句準話像一縷春風,吹綠了枯草連天的岸。

李經章心頭總算有些安慰了,吩咐管家,“多去驛站看看,彆讓那群不長眼的弄丟了信!”

管家聽李經章心情好多,趁機稟報了另一件大事,“禮部徐主事今早派人來說,遊二公子遊餘去過禮部報考,但被打回去了。”

“甚好,讓他繼續盯著遊餘。”

李經章合上眼睛,嗤笑一聲,“個小屁孩兒……三年前,你有太子護著,讓你得到重考會試的機會,可又能怎麼呢?如今還不是得乖乖認輸,乖乖放棄?”

遊家的院子裡。

容芝打算趁著年前,將這個新家整修一遍。

之前,一大家子住進來,弄得很匆忙,人口也比預想得多。

四弟妹白氏又不願吃苦,把最大的一間房占了,容芝和李氏隻能擠在一間稍微小點的,剩下最後一間向陽、寬敞的,留給孩子們。

但遊餘是男孩,不能和三個妹妹一起住,容芝隻好委屈他,安排他住在了不足齋。

遊餘自己倒也冇所謂,他甚至挺喜歡在書局裡住,因為隨時能找到想看的書。

也能在準嫂子秦徐忙不過來的時候,由他幫忙看管一下店鋪。

“夫人,大冬天的,您怎麼還自己洗被褥?”阿桔抱著四歲的阿柳來。

阿柳會心疼人,甩開阿桔的手,就要來幫容芝洗,看她一雙小手泡在冰冷的水裡,容芝哪裡能安心,立刻抓住阿柳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裡,輕輕哈了一口熱氣。

“買幾個丫鬟不行嗎?”阿桔坐在了容芝身邊,繼續勸她。

容芝覺得不好,“不是錢的問題,是遊家現在的風評不好,咱們最好低調一點,彆讓李經章抓住了。”

阿桔不以為然,“就幾個丫鬟,還能叫李經章編出花來?不過夫人要真的堅持,那就等餘哥兒也中了狀元,讓他幫您張羅丫鬟的事!看您還有什麼好說……”

容芝笑笑,轉頭看了眼院門的方向。

早晨,遊餘和虞次一同出去,就是去禮部交報考公文的,也快回來了。

正想著,院門口出現兩道熟悉的身影。

遊餘走在前頭,垂在身側的雙手握得很緊,胳膊下夾著帶去的文書,臉上冇一絲笑容。

這孩子打小就不藏情緒,性子又直,一點不高興全寫在臉上。

這會子,容芝一看他的表情,立馬猜到他在禮部的事兒不順利,怕又節外生枝了。

“怎麼樣?哪兒有問題?”容芝看遊餘直接進了正堂,便叫住虞次追問情況。

虞次氣得咬牙,“肯定是李經章搗鬼!他是禮部尚書嘛,動動嘴皮子就行。”

阿桔用力拍他的胸口,“誰愛聽這抱怨?趕緊說正事,究竟是哪兒的問題?”

“他們說,餘哥兒上三代的身份不夠清白。”虞次低聲道。

阿桔冇說話,看向同樣冇說話的容芝。

“我出去一趟,虞次,你看著餘哥兒,彆讓他想不開,”容芝摘了身上的圍腰,整理了下髮髻,立刻走出了院門。

出了這事兒,能找誰商量。

容芝幾乎冇猶豫,直奔著吏部衙門而去。

她和遊憐山還是和離的關係,不好直接露麵去找遊憐山,便讓書局的老周掌櫃幫忙,安排了個年輕周正的小夥子,乾乾淨淨地,捧著毛筆匣子去吏部。

到了衙門口,小夥子按照老周的話,說自己來給遊尚書送修好的筆。

衙門差役冇多問,但也不能讓人進去,便接過了筆匣子,送進去交給尚書遊憐山。

半個時辰後,容芝在書局二樓等來了遊憐山。

二人關著門,快速交換訊息,容芝問遊憐山,李經章在搞什麼鬼?

“他在做最後的掙紮吧……”遊憐山喝著茶,看來胸有成竹,一點不慌。

而後,他把皇帝給李經章的查案期限說出來,“一個月查不出,遊家的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容芝等不及,“餘兒這次重考的機會多難得!這也是他最後的機會。”

遊憐山點點頭,“所以,太子已經下令,是時候開始收拾李經章了。”

容芝無心也無力多管朝中之事。

她隻向遊憐山要一個準信,“此事什麼時候能成?”

遊憐山放下空茶杯,“就這兩天,西南那邊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容芝急道,“那要是路上耽誤了,比如颱風、暴雨、山體滑坡……耽誤了餘兒的報考時間,我、我非讓你負責!”

遊憐山說,“行,那就我來負責。”

聊完正事,容芝準備迴遊家,想起了上迴遊餘拿回家的五百兩銀票,她直接還給了他。

遊憐山握著銀票,二人已經下了樓,周圍有不少客人注意到他們。

他跟在容芝身後,壓著嗓音對她說,“彆介啊!你拿著,我一人用不了太多錢,還是說,你仍在生我的氣?”

“我跟你,生哪門子氣?”

容芝回頭斜他一眼,乾脆也不推辭了,把那銀票拿過來,“彆跟著我,我要走了。”

遊憐山說,“餘兒報考的事,最晚就是明早,禮部會有人去家裡通知。”

有他的承諾,容芝放了心,在書局隔壁的糕果鋪子,買些點心。

挑好了東西,她讓夥計幫忙打包,自己站在櫃檯邊等,卻聽見兩個小廝模樣的人在一旁說話,似乎是挑花了眼,不知該買哪一種。

“奶酥、桂花糕、棗泥糕,都合適,是這家店的招牌品種,”容芝衝那邊說道。

兩個小廝轉過頭,對容芝躬身,“多謝夫人指點。”

容芝打量著這兩人的裝扮,“你們不是京城人?”

小廝說,“夫人好眼力,我們跟隨公子,從江陵來的。”

“江陵?”容芝有點出神,不覺間往那邊走兩步,“江陵府?你們……是秦七公子的人?”

小廝說是,又問,“那夫人是?”

容芝一擺手,笑道,“都是自己人!我是遊家的媳婦,容芝。”

小廝趕互相看了看,忙行禮道,“小的冇認出大夫人,贖罪贖罪!”

正說著話,店門外又進來個公子模樣的年輕人,催道,“挑花呢!居然還冇買完?”

小廝拿上選好的奶酥、桂花糕、棗泥糕,低著頭送去櫃檯邊。

那年輕人見狀鬆了口氣,一扭頭,撞上了一雙婦人的眼睛,“您?”

容芝看了這人半天,差點冇笑出聲,“子應啊,劉子應,真的是你嗎!是我啊!我是遊家的!遊乘,遊餘!遊雅!你都還記得嗎?”

劉子應變化挺大。

他比七年前消失時又高了不少,臉也不如之前白,但他看容芝的眼神,依然清澈明朗。

迴遊家的馬車裡,容芝一直抓著劉子應的袖子,生怕他還會消失似的。

整整七年了,家裡兩個兒子尋找劉子應七年了,眼看兒子們要放棄所有的希望,劉子應卻這樣忽然地,出現了。

容芝不想問劉子應這些年去了哪兒,又是為什麼一直冇訊息,不聯絡遊乘、遊餘。

容芝現在隻想快點讓遊餘、遊雅見到劉子應,以解思念之情。

“夫人,介舟兄現在怎麼樣?”快到遊家時,劉子應忐忑地問。

容芝搖頭,笑道,“他早就中了狀元……具體怎樣,等你見了他弟弟遊餘,自己問吧。”

故人重逢,想說的話很多。

容芝冇讓阿桔準備孩子們的飯,拿五十兩給年紀最大的遊餘,讓他帶大家去外麵酒樓。

遊餘拉上劉子應,正要出門的時候,終於想起了自己今天報考冇過。

一時間,遊餘的情緒直轉急下,“吃什麼吃,我根本不配吃!”

容芝上來,拉著他,與他耳語,“我白天去找過你爹了,他說這事兒是李經章默許的,但是太子那邊有對策了,這兩天準備收網,送李經章上路!”

遊餘聞言一怔,“真的?太子這次安排了哪一步棋?”

容芝當時冇多問,隻記得是和西南有關,“可能是你二伯打了勝仗,要回京了吧?”

“我爹要回家了?”二房侄女遊宜驚訝道。

容芝看看她,趕忙比了個噓,“咱自己知道就好。”又看看一旁的劉子應。

劉子應默默點了頭。

幾人偷笑著,歡歡喜喜出去吃席。

也難得孩子們能開開心心。

回想近來這些年,遊家是真不太平,白事接連不斷。

二弟妹周氏,冇了,三弟遊憐釗,冇了。

公爹婆母,也冇了。

曾經枝繁葉茂的司寧侯府,如今連一間宅子也冇落下。

一家子的媳婦,領著一屋子孩子,搬來這個小院子裡,將就著過日子。

窮是不算窮的,吃喝住行,不能用最好的,但也不差。

這種日子,不上不下,被誰掐著脖子一般。

終究是憋屈著的,心裡壓著一口氣的。

所有的根源,都來自李經章那個惡徒。

隻要他從這個世上消失上,遊家的日子才能好起來,遊家人才能揚眉吐氣,仰起腦袋。

街市的酒樓裡,遊餘大手筆地包了兩間房,宴請家中妹妹,和重逢的朋友劉子應。

這事兒,在酒樓客人的眼裡,也不奇怪,可怪就怪在——

“那位坐在遊餘身邊的公子,長得好像都察院都禦史,劉欽大人啊!”

送菜的夥計與樓下的掌櫃悄悄說話。

掌櫃撥著算盤,朝二樓看了幾眼,“嗯,像是劉家小公子,他不是早病死了?”

夥計忙擺手,“可不敢亂說!看來,就是冇死,躲起來了吧。”

掌櫃更為不解,停下手上的動作,“不會吧?他們劉家怕誰啊?難道是李經章?”

夥計也是剛從彆人嘴裡聽來的,“記不記得當年,劉子應被劉家從貢院接走,錯失鄉試?聽說,那是李經章找人給劉與之投毒了!劉欽大人惹不起李經章,隻好把劉子應藏去了江陵,劉子應這才能活了下來!”

掌櫃瞪圓了眼睛,“真是李經章害的?嘖嘖……連劉家都害怕李經章……也不知宮裡的皇帝和太子,又怕不怕李經章呢?”

夥計搖頭,“咱打住吧,彆說了,腦袋要緊!”

酒樓門口。

李經章的管家戳著牙齒裡的殘渣,聽完這番話,便離開了。

劉家小公子劉與之回京的訊息,傳回了李府。

這是李經章冇想到的。

當年,劉欽那麼怕他,躲他,不惜浪費兒子劉與之的才學,中斷劉與之的仕途,把劉與之養成個“廢人”。現在劉欽居然又把劉與之送回京來,膽子真大。

“他是想試試我手裡的刀是不是鈍了?”

李經章低聲喃喃,眉頭皺緊,然而,他現在確實騰不出手來收拾劉家,“湖西的信,還冇到嗎?”

管家忙拿出剛到的信,雙手呈上。

李經章日思夜盼的信,終於到他手上,他快速掃了一遍,目光落在最後一行。

弟弟李經資說,期盼早日與大哥相見,另外,李謹也一同回來了。

連日的壓力,在看見信的瞬間轟然消失。

李經章讓管家準備迎接李經資和李謹,至於劉家那邊,“劉與之連鄉試都冇考過,頂個屁用!先彆管他了。”

管家領命,應聲退下。

李經章捧著那封充滿希望的信,暫時拋開不順意的朝事。

他想著,等李經資回到身邊,那些他想乾、卻苦於無人可承擔的事,都可以交給李經資去辦。

比如,萬不得已的時候。

一刀殺了劉與之、遊餘、遊餘。

還可以一刀殺了不爭氣的三殿下。

甚至是,不爭氣的皇帝。

等等。

這一晚,註定不太平。

李經章安然入了夢,卻怎麼也想不到。

在皇帝的禦前,遊憐山送上了準備已久的奏本。

“臣要揭發內閣首輔李經章,他勾連已故的遊仁泰,私換囚犯,觸犯律法。”

“這是家宣旨,將李經章關入了詔獄,交由錦衣衛僉事錢源稽覈。

事發東窗,不過眨眼之間。

李經章被錢源扣上木枷,推上囚車。

矇矇亮的大街上,內閣首輔李經章被抓的這一幕,有許多驚醒來的百姓瞧見了。

與此同時,遊家的院子也被禮部主事敲開。

徐主事對容芝行禮,送上遊餘會試報考成功的迴文,“請夫人轉達二公子,我祝他再次高中會元!”

容芝等了一夜纔等了這訊息,拿出備好的喜錢,塞給禮部的徐主事,“謝您親自跑一趟。”

徐主事笑道,“太子殿下交代的事,我不敢拖延啊!”

又一拱手,大步遠去,留下幾聲爽朗的笑。

這份回帖送到遊餘的手上,他揉著醉眼,幫著母親容芝分析,“這徐主事,也是太子的眼線,假意服從李經章,關鍵時刻,反咬一口,讓李經章痛不欲生。”

容芝卻不這樣以為,“李經章已是窮途之寇,有眼力的人都知道,現在再不棄暗投明,隻會被李經章拉去墊背,頂鍋,替死。”

但不管徐主事是哪一種,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遊餘順利報考了會試,隻等著明年三月十五,一展宏圖。

昨夜幾個孩子飲酒過度,後來是虞次去酒樓接了他們。

這會,遊餘心滿意足去補回籠覺,在府上做客的劉家小公子劉與之,纔剛剛睜開眼睛。

遊雅見他醒了,把阿桔姑姑準備的熱水端上來,扶著他坐好,“子應哥哥……”

劉與之看著她,笑道,“昨晚離得遠,都冇仔細瞧瞧雅妹妹,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

遊雅一聽這話,頓時紅了眼眶,“那是哥哥離開太久,消失太久,讓大家好生記掛你!”

劉與之垂眸,苦笑,“妹妹啊,也不是我不想回來,不想露麵,是家父怕我再遭李經章的黑手。”

遊雅皺起眉,“什麼叫‘再遭黑手’?難道說,當年子應哥哥病重,是李經章害的?”

劉與之點了頭,“他買通給我看病的大夫,換掉我的藥,差點讓我活不成。”

當年之事,被如此輕描淡寫地講出來。

遊雅依然感到後怕,對劉與之消失的原因,也是完全瞭解清楚了,徹底不怪他了,“如今哥哥回來,我二哥自是高興的!還有我大哥,他雖然在詔獄,無法與哥哥立刻見麵,也讓人帶回了話,說哥哥還活著,真好!”

“是啊,人能活著,真好。”劉與之眼睛閉上,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遊雅遞上溫熱的帕子,幫他擦去,“隻要人還活著,一切就都有希望!”

窗外,容芝手裡端著剛出鍋的小雲吞。

她被這兩個孩子的話感動了,站在門前,不停地擦著淚。

這一鍋小雲吞,還要送一些去詔獄。

容芝不想虧待了長子遊乘,這三年來,遊乘在裡麵,她見不到人,隻能想著各種變通的方法,要麼送點吃的進去,要麼送點衣裳,是想讓遊乘知道,有她在,遊家就不會散。

詔獄,因為李經章被關押,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經過兩個時辰的審問,錦衣衛僉事錢源是一籌莫展,還冇能撬開李經章的嘴。

也不知李經章在堅持什麼,各種證據擺在他眼前,他就是視而不見,死不認罪。

錢源有些餓了,暫時離開李經章的牢房,拿了肉夾餅吃。

他走在過道裡,忽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錢大人!”

轉頭,見牢房後的是這詔獄的常住人口,遊家大公子遊乘,和三年前的探花郎薑歸。

遊乘招手說,“您過來一下?”

這一幕,錢源看著似曾相識。

好像在之前的某個時刻,自己也是像這樣的,被遊乘叫去跟前說話。

對,是上次審訊李司的科舉舞弊案。

李司死熬著不認罪,最後遊乘給他出了個主意,假意傳話給李司的靠山李經章,導致徹底激怒李經章,而被李經章公開割席。

往事猶新,錢源多拿了兩塊餅,隔著木欄遞給遊乘和薑歸,“餓不餓?你倆吃了嗎?”

薑歸摸摸肚子,“吃飽了,大夫人讓人送來的小餛飩,美味得很!”

遊乘也點了點頭。

錢源笑笑,“那就好,等李經章認了罪,你倆也能安全地走出這裡,恢複自由了。”

遊乘聽著,看向過道儘頭的牢房,“李經章還死撐著?”

錢源歎氣,“是啊!硬骨頭,不好啃。”

遊乘卻說,“也未必。冇人可以做到毫無破綻,如果有,就是我們還冇找到。”

錢源吃完了一塊餅,開始吃現在最希望誰來救他。

錢源立刻有了答案,“他弟弟,李經資,山匪頭子!”

而後,錢源打個響指,“我懂了,這就讓人去李家找李經資。”

薑歸提醒道,“李經資不在李家吧,還是說,他回來了?”

對此錢源早打聽好了,“算日子這兩天就該到,但李經資不在李家,而是住在遊家。”

遊乘隔著木欄,對錢源一拱手,“大人速去,若見了我母親和弟弟,幫我帶聲好。”

薑正忙補充,“還有他那個多年不見的朋友,子應兄!也要問好。”

不出所料,遊家的院子迎來了一批新客人。

二伯遊憐泉從西南迴來,身後,跟著兵部尚書謝崗、剿匪將軍沈越。

還有一個蒙麵的男子,以及兩個個麵熟、卻想不起是誰的年輕人。

遊家四媳婦白氏站在一邊,認了半天,也冇認出最後那兩個年輕人。

但她驚訝地發現,長房侄子遊餘似乎和其中一個年輕人相熟,一見麵就稱兄道弟起來。

“四弟妹看什麼呢?”容芝拍拍白氏的肩。

白氏被嚇一跳,回頭看見容芝,“大嫂,我正奇怪呢!怎麼餘哥兒還認識西南的兵蛋子?”

容芝順著她的手一看,不由笑道,“哦,你說那個兵蛋子啊!他是咱們遊家的人。”

白氏不明覺厲,“遊家人?在西南參軍?”

容芝不逗她了,揭曉答案,“他是遊編啊,你真冇認不出來?”

白氏愣在原地,嘴巴合不上。

倒是遊編這時看見了她,走上來,喊了一聲,“四伯母。”

白氏趕忙笑起來,“編哥兒!你變了呢!記得從前連話都說不清,如今成了剿匪的英雄!你個孩子也太爭氣!若你爹泉下有知,該多高興……”

男子們在正堂裡說話,女眷們在後院準備祭祀。

高高的貢台上,隻放了二弟妹和三弟的靈位,仍然不見老侯爺和老夫人的。

三房李氏給二老磕了頭,跪著冇起,小聲與大嫂容芝說,“現在隻等李經章判罪了。”

容芝扶著她起身,“等著吧,二弟已經到位,李經資和李謹也到位了,李經章就是秋後的螞蚱,折騰不了幾天了。”

妯娌倆正暢想著,院門被推開,穿飛魚服的錦衣衛進來,“西南巡撫遊憐泉大人,何在?”

容芝迎上來,“見過錢大人。”

錢源對容芝回笑,“夫人,獄中的二位都好著,讓我給您、給劉小公子,都帶聲好。”

正堂走來的遊憐泉,說起話是中氣十足。

他問錢源道,“可是需要我們配合?”

錢源看向遊憐泉身後的蒙麪人,“是不是李經資李壯士?”

蒙麪人忙躬身行禮,“西南李經資,見過錢大人。”

錢源拉上他的胳膊,“行,你馬上隨我去詔獄,告訴李經章實話,好讓他徹底死心,早日認罪。”

遊憐泉勸道,“不急,請李壯士檢查所有的證物,還有,也要帶上李謹。”

蒙麪人說,“對,彆叫他見不到李謹,留了遺憾。”

之後發生在詔獄中的事,容芝是不知道的。

容芝後來聽二弟遊憐泉講述。

當時李經章看見弟弟李經資甩出證物,整個人就瘋了。

再到後來,李謹親手給了父親李經章一刀,直中李經章的心臟,讓李經章當場斃命。

不過,對於李經章的死因,錦衣衛僉事錢源,熟門熟路,又捏了個假公文。

他說,“罪臣李經章,在詔獄畏罪自裁!”

皇帝居然也信了,冇有繼續追查李經章的死。

至於李經資和李謹,他們叔侄倆這幾年在西南剿匪的前線,屢立戰功,是剿匪成功的關鍵人物。

有戰功作為底氣,再有太子和西南巡撫遊憐泉的從旁勸說,皇帝英明,宣稱免除死囚李經資的死罪,也免去了罪臣遊仁泰的死罪。

但皇帝剝去了遊仁泰的“司寧侯”爵位,將遊仁泰貶為了庶民。

日子飛逝,來到次年三月十五。

遊家二公子遊餘,重考會試。

不負眾望,奪得會元。

再到四月十五。

遊餘重考殿試,眾望所歸,高中狀元。

授官那日。

吏部尚書遊憐山走到他麵前,問他,“你可有心儀之職?”

遊餘站在所有進士隊伍之首,沉著地回答,“回尚書大人!往日已與家中兄長有約,他去刑部,我去戶部,二人聯手,革新律法和稅法,做當代的商鞅和王安石!”

遊憐山聽了這話直笑,遞出官印給他時,壓低聲音說,“你小子還真冇騙人,真中了狀元!”

同年,五月二十,黃道吉日。

遊家大公子遊乘,迎娶工部尚書秦家九姑娘秦徐,遊秦二家,締結良緣。

這晚院子中幾個年輕人正鬨著。

容芝悄悄拿上雨傘,出了院門,她要去書局二樓,赴遊憐山的約。

前日遊憐山托人來遊家送信,隻說有重要東西交給容芝,也冇具體說清楚。

此刻,外麵還下著暴雨,容芝進馬車時,門房王伯勸她,“天氣不好,路不好走,夫人不如等明天再去。”

容芝抱著長子遊乘的喜糖和喜餅,打算送給遊憐山,讓他沾沾喜氣。

她瞧了眼雨勢,估計半天也聽不了,便說,“算了我還是今晚去,今天是好日子,吉利。”

然而,她的馬車剛走過街口,一道驚雷,從天而降……

容芝感到自己的身子很輕,像是穿梭在忽明忽暗的隧道裡。

她隱約聽見,她的耳邊有人在喊她的小名。

“小芝”,“小芝”。

一開始,嗓音很混雜,有男人、有女人。

慢慢地,這聲音就隻融彙成了一道沉穩的男嗓音。

它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小芝,你終於醒了!”

和這道熟悉的嗓音一起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她很熟悉的臉。

容芝瞧著遊憐山,還有他身上的熟悉的黑西裝、白襯衫,有一瞬的晃神。

她懷疑自己已經離開那個古老的世界,回到了原本的現代世界,於是她擡手,把擋住視線的遊憐山往旁邊一撥。

正對麵的白牆上,掛著一隻大的顯示屏,年輕的女主播在播報最新天氣預報。

“颱風‘乘餘’今晚已在深市沿海登陸,南海中北部和中西部海麵風力9-12級,陣風13級,預計全市範圍內有暴雨到大暴雨,區域性特大暴雨。請密切關注當地預警資訊……”

容芝望著螢幕,仍不敢置信,隻喃道,“我回來了?”

二十年大夢,好像也不隻是一場夢。

容芝的手被人牢牢握住了。

遊憐山把兩本被水浸爛、完全不成形的離婚證交到她手裡,“對,我們都回來了。”

【全文完】

202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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