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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已經走了啊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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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沈淑怡顫抖的聲音傳來。

接下來的對話我已逐漸聽不真切。

意識變得很輕,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飄上了半空。

爸爸媽媽溫柔的笑臉已近在眼前,我剛伸出手臂想要去擁抱他們。

卻被一股極大的吸力扯了回去。

再睜眼,依舊在這副軀體之中。

眼前是醫院潔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一道溫柔的女聲從旁邊傳來,我轉過頭,正撞上阮穗關切的目光。

她穿著一身白色襯衣,鼻梁上架著銀絲眼鏡,身為本書的女主,她無需過多修飾,便自有一股子清冷貴氣。

可我現在無心關心其他,心中念著的隻有一件事。

「我怎麼還沒死。」語氣中是掩藏不住的濃濃失望。

阮穗替我削蘋果的手一頓。

良久之後,她歎上一口氣,放下手中東西,上前替我掖了掖被子,低頭溫柔地看向我。

「這次的事情我已經向他們解釋清楚了,沈淑怡不敢來見你是因為羞愧,是他們對不起你,你不要想太多了。」

說著,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萬事還有姐姐呢。」

我縮在被子裡看著她的動作,忍不住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我說:「那姐姐,你男朋友一直誤導他人暗示凶手是我,她是不是該出麵在公眾前給我道個歉。」

阮穗的神色僵住,這一次,她沒能給我回複。

7

一直以來,阮穗都是這個世界中最維護我的人。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

小時候,我這個世界中的父母還沒有因為車禍意外去世。

那時我們兩家是鄰居,阮穗的父母忙於科研,總是很少有空管她。

爸媽熱心,看不得小孩孤獨,就老是把她帶來家裡玩。

後來我家成為了她的第二個家。

她幾乎每天都會在我家吃飯,我爸媽給我買了禮物也會給她準備一份。

甚至我家的客房中,還專門給阮穗留了一張小床。

那些她獨自一人不敢入睡的夜晚,都是在我家度過的。

作為回報,阮穗也時常主動給我補課,她繼承了父母的超高智商,自小便是學霸。

在她的輔導下,我的成績在當時的年級也稱得上數一數二。

那段時光是那樣地美好,最後卻因為我父母的離世提前落幕。

那是一個最尋常的夏季。

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阮穗的父母忽然給我父母打來了電話,說阮穗失蹤了。

「老師說她放學之後就正常離校了,現在給家裡打電話也沒人接聽,我們現在忙於科研正走不開,麻煩你們幫我們找一下孩子。」

爸媽接到阮穗爸爸的電話的時候,我正趴在窗台邊,看著外麵電閃雷鳴的天氣,心底莫名泛上一陣隱憂。

媽媽也勸爸爸不要去,在這樣少有的極端天氣裡出門並不安全。

可對危險的顧慮最終也沒有抵過對阮穗的擔憂,那畢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

也就是那個雨夜,父母的車因為雨天路滑意外衝進河道裡,等到第二天天晴才被人發現。

而消失了一整夜的阮穗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她穿著全新的衣服,手足無措地看著接到電話哭號著從家裡衝出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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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我問過阮穗那天晚上做什麼去了。

她沉默了很久,最後她告訴我,那天夜裡,她送了一個走丟的小男孩回家。

小男孩的家在本市有名的富人區,阮穗牽著她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終於找到了小男孩家的傭人。

當她要趕回來的時候,外麵的天空卻下起了大雨,雷雨交加的天氣令她止步不前。

這時候,被她幫助的小男孩大方熱情地收留了她,邀請她在自己家住下。

第二天,她被小男孩的司機送回了家,一切卻已經麵目全非。

那時的我聽完這個故事,曾經紅著眼睛問她,既然決定不回家,為什麼不往家裡打電話。

明明我父母的手機號她早已熟背於心,明明她知道他們會擔心,為什麼一聲不吭。

阮穗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一直低頭向我道歉。

再之後,她父母帶著她匆匆搬了家,而我也因為被親戚霸占了房屋流落到了貧民區。

又過了很久,到我覺醒身份繫結係統之後,我才知道這一切的答案。

原來,那天那個被她送回家的小女孩就是男主周騁,男女主命運的相會從那麼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當我的父母在雨夜裡一邊努力從雨刮器下辨認前方道路,一邊呼喊她的名字的時候。

她正被周騁牽著手,後者驕傲地向她展示著自己那一間間豪華氣派的玩具房。

年幼的阮穗感受著這些新奇玩意帶來的衝擊,一時間忘了許多事情。

等到她再想起的時候,我的父母已經因為尋找她,被永遠泡進了冰冷的河水裡。

我們一家本該在此之後便退場,遠離阮穗的世界。

徒留她一人麵對從此難解的心結,最後在男主的溫柔陪伴下一點一點走出陰影。

可我卻覺醒了,且再度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裡。

彼時我為了能夠靠近女二沈淑怡而努力考上他們的高中,卻不想和阮穗意外相遇。

時隔多年,她依舊以我的姐姐自稱。

少年時滿心滿意的虧欠讓她在人前毫不掩飾對我的偏愛,清冷的少女恨不得時刻將我帶在身邊補償。

可她忘了,我們終究沒有血緣,不是真正的姐弟。

她因為贖罪而過分失了邊界的親密行為,在他人眼中自有另一番解讀。

周騁就是在那時候恨上了我。

經曆了曖昧懵懂的青春時光,男女主本應該到了彼此袒露心跡的時間,卻因為我的出現,使得他們漸行漸遠。

阮穗給予我的過分關注,使我在周騁眼中成了不知廉恥的插足者,儘管我一再解釋,甚至主動避開阮穗和她保持距離也無濟於事。

後來,周騁發現了我喜歡沈淑怡,像是故意同我較勁一般。

我分走了阮穗多少目光,他就要在沈淑怡身上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沈淑怡喜歡周騁,周騁喜歡阮穗,阮穗追著我要給我補償,而我想要救贖沈淑怡,我們形成了一個十足的怪圈。

周騁是最先想要打破僵局的。

他開始一次又一次地以身做局,不惜用儘一切手段來使得我被孤立、被排擠、被驅逐出他們的世界。

他有整個周家作為助力。

而我隻有自己和一個隻會歎氣說「男主怎麼這樣了呢」的係統。

最終,我臭名昭著。

他也逐漸失去了書中男主那顆乾淨透亮永遠善良的心。

這一次,周騁誣陷我雇人綁架了他。

阮穗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他主動改口承認事情是周家對頭做的。

我不清楚眼前的人知道多少內幕。

於是我換了個問法:「如果我說我和周騁兩個人之間隻能活一個呢?」

「阿蘊,不要再說這樣的傻話了。」她喊我時麵上帶著苦笑,近乎哀求地看我,「告訴姐姐,你想要什麼,姐姐都會替你達成。」

聞言我躺了回去,忍不住麵帶嘲諷開口:「那你殺了我。」

阮穗沉默了幾秒,說:「這個不行,除了這件事,其他都可以。」

我說:「那你讓周騁來給我磕頭賠罪,反正你要是不把我弄死,我就一定會把他弄死。」

「阿蘊。」聽著我一再針對自己的心上人,饒是一直以來都清冷自持的阮穗也有些生氣了,她加重了語氣,「周騁過去會做錯那麼多事都是因為我,你不妨來恨我。」

下一秒,她驚覺失言,猛然抬頭,麵色瞬間慘白。

可來不及。

「阮穗,原來你真的早就知道啊。」我冷笑著看她,懸著的心終究還是死了。

「阿蘊,我……」她神情慌亂,想說些什麼,可話在喉頭轉了又轉,可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她當然說不出口。

說不出那些我被冤枉的場合裡,她都知道真相,且在冷眼旁觀。

「當初周騁汙衊我偷了他祖傳的首飾,我主動開啟揹包證明,他卻拿出一段作假的監控指證我,後續還有莫名其妙的人攀咬我和他們交易轉賣了首飾,他們甚至偽造好了一份交易記錄,還提前從資訊庫裡調出了我的補助卡,往裡麵打上一筆錢,我百口莫辯,背負著小偷的名頭讀完整個高中,諸如此類種種,原來你都是知道的啊,阮穗。」

我笑著笑著,眼淚逐漸流了滿麵。

而阮穗,我的鄰家姐姐,素來挺直的脊背,在我的一字一句中逐漸頹塌下去。

8

在我因為被扣上惡毒名號被校園霸淩的時候,

我曾在看向那一張張憤怒的臉時,不斷地在心裡勸慰自己:他們隻是被矇蔽了而已,隻要我把真相揭露出來,他們就會明白。

可我一個人,哪裡鬥得過呼風喚雨的周家,他們傾儘整個家族之力為周騁佈局,每每待我開口解釋,就會有更深的陷阱跳出。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些加諸我身上的誤解加深。

「但凡那時候,你肯替我站出來解釋一句呢,他們不信我,總該信你的啊。」

「你的男朋友是人,我就不是人嗎,我活該遭受這些嗎?」

我用一雙淚眼看著阮穗,一字一句開口,她的手不斷顫抖著,想要靠近我,想要如同往常般摸摸我的頭,卻被我一把揮開。

「阮穗,你對得起誰啊?」我笑著看她,哭聲喑啞,「我恨你,你當初說要補償我,卻轉頭消失不見丟下我一個人,你既對不起我的父母,也對不起我。」

「彆說了……求你彆說了……」她駝下背渾身顫抖著劇烈咳嗽起來,像是在忍受著強烈的痛苦。

我卻沒有聽她的,繼續開口:「你既要在明麵上補償我來撫平你的愧疚,又要在暗處維護周騁,你兩邊都想要卻兩邊都顧不好,我是倒了什麼黴才會被卷進你們這對癲公癲婆的愛情故事裡。」

說著,我猛然起身,用力一巴掌打在了阮穗臉上,她被扇得偏過了頭,眼鏡從鼻梁上飛落,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五道指印。

她顫抖著唇,無從辯駁。

最終,素來清冷孤傲的少女在我麵前低下了頭,她雙膝跪在醫院冰冷的地板上,聲音喑啞,她說:「姐姐錯了,阿蘊,是我想要的太多了,無論是你還是周騁,我都沒照顧好。」

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從她的眼中滴落,她仰頭看向我,眸光破碎,近乎絕望。

「要怎麼做……怎麼做才能原諒我?求你了,阿蘊,叔叔阿姨不在了,我隻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說著,她抽搐著的手伸向我,企圖觸控我的衣角,這是她這些年來因為心理原因造成的病症,隻要觸碰到那些回憶,她就控製不住地抽搐顫抖。

可我隻是往後慢慢後退,居高臨下看著她,我說:「阮穗,我不是傻子,我不會再信你的口頭補償了。」

說著,我轉身出了病房。

留下她一人悶聲倒在原地,渾身痙攣,她大口喘著氣,蒼白的臉上泛著異樣的紅,她快要窒息了,卻還是試圖在我將要離開時喚住我。

「阿蘊……」她艱難地扯出一個慘淡的微笑,「真的不能夠……原諒姐姐嗎?」

還不待我做出反應,門外一個聲音猛地衝了過來,一拳打在了阮穗身上。

是偷聽了整個過程的宋暖。

她坐在阮穗的身上,濕紅的眼眶裡是不受控製落下的淚,整個人氣的聲音都在顫抖:「你怎麼還好意思讓他原諒,你們一定要逼死他才開心?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他?」

「對不起。」阮穗虛弱地吐出這三個字便昏了過去。

宋暖從她身上翻身下來,又忍不住一拳一拳揮向自己:「你們這群人渣,我明明那麼信你們,可我也對他不好,我也是個畜牲。」

少女說著,單手遮住了眼睛,哭聲喑啞:「哥哥,我錯了,我不該不信你,這麼多年,你得多委屈啊,我後悔了,我不是故意那麼對你的!」

她哭鬨的動靜實在太大,最終引來醫護人員,阮穗被抬去急救了,宋暖卻執拗地留在房中,她看著我,一步都不肯挪。

「蘊哥哥,你跟我走好不好,沈淑怡她這麼對你,再和她待下去你會死的,就當我求求你。」她尚且青澀的麵容中透著哀求。

可我沒有理會她,沈家保鏢來接我時,我頭也不回地跟著走了。

「為什麼?你不是向來最疼我的嗎?」她顫抖著聲音在我身後大聲發問,「為什麼重逢後你就隻能看見沈淑怡了,明明我們纔是最親近的人不是嗎?」

「最親近的人?」我回味著這幾個字,忍不住麵上露出譏諷的笑來,「當初說我心腸歹毒又拜金的時候,你可沒想過我們曾是最親近的人。」

「宋暖,你比起沈淑怡也沒好到哪裡去,你們一樣惡心。」

少女無措的身影被我留在了身後,這一次,我沒有回頭。

9

我不知道病房裡的事情沈淑怡知道了多少。

可從那天起,她就不再出現在我眼前。

或許是她不知道怎麼麵對我,或許她始終無法接受白月光早已變了質的真相。

沈淑怡逃避著見我,我隻能自己想辦法作死。

跳樓、咬舌、割腕和將自己溺死在浴缸裡的這一係列行動都失敗了,屋子裡盯著我的人實在太多了。

保姆吳媽哭著給沈淑怡打了電話:「夫人,求您回來看看先生吧,先生他快要碎了。」

沈淑怡終究還是沒有露麵,隻是這棟屋子裡所有可以置我於死地的東西都被收了起來,就連窗戶也被封死了。

我沒事時就拿腦袋撞牆,然後細數著沈淑怡的祖宗十八代開罵。

沈淑怡並不生氣,她開始有意無意地暗示彆墅裡的用人告訴我,她這些天並沒有去找周騁。

她還開始給我送花,百合、玫瑰、小雛菊,不同的花束每天出現在我的床頭。

我堅持扔她就堅持送。

有時候我醒得早,還能看見那個從我房間倉促離去的背影。

我和沈淑怡就這樣耗著,係統提醒我,要抓緊時間了。

我告訴她沒關係,自有人會坐不住的。

最先坐不住的是宋暖。

她來沈家找過我好多次,想要將我帶走,為此不惜驚動了宋家的長輩。

她用尋死威脅他們,要他們出麵從沈淑怡手上救出我。

沈氏如今是沈淑怡做主,她倔起來誰的麵子也不賣。

兩家各不相讓,因此也鬨得很難看,一度撕破了臉。

最後,宋暖當著沈淑怡的麵放了狠話,她說:「要不是我缺席了那段他最美好的時光,高蘊根本不會是你的,你不過是個撿到便宜還不肯珍惜的小偷罷了。」

這話終究還是激怒了沈淑怡。

那天晚上,我正是半夢半醒間,忽然感覺炙熱的身軀覆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濃濃的酒氣。

一睜開眼,便看見沈淑怡布滿委屈神色的臉。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她,像是被拋棄的小狗般,她緊緊抓住我的手掌貼在她酡紅的麵頰上。

「老公,她說你的愛是我偷來的。」她的聲音透著一陣可憐的意味,「她還說我不珍惜你,我沒有不珍惜,我隻是暫時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沈淑怡,我不是你老公,訂婚典禮剛開始你就離開了,所以我連你未婚夫都不是。」我冷冷出聲打斷她。

沈淑怡被我的話刺到,身軀怔在半空,眸中的醉意逐漸消散,整個人再度變得清明。可隨後,她依舊選擇了裝醉,狀若無事地繼續蹭著我:「不會的,我的阿蘊最喜歡我,他會是我唯一的丈夫。」

可我聞言,也隻是冷漠看著她。

我說:「沈淑怡,一大把年紀了,再演這些就沒意思了,你要像以前一樣堅持隻舔周騁一個,我還能看得起你一點。」

終於,沈淑怡被我的話激怒。

她拳砸在了我旁邊的枕頭的半隻手登時陷進柔軟的鵝絨裡。

良久,我抬頭,正對上她猩紅的眼。

「那我要怎麼辦,我出生下來父母就隻把我當做工具,當初要不是周騁支撐著我,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你讓我怎麼辦!」

她痛苦地嘶吼著,聲音中中是濃重的絕望。

過了一會,她又像找到了方向般放柔了語調:「說到底,還是因為你以前做過的錯事太多了,乖乖,你彆怕,我不會怪你了。」

瘋子,我冷眼看著她的痛苦掙紮。

我說:「是啊,他那麼無辜,那麼好,那你為什麼不嫁給他,是不願意嗎?」

「沈淑怡,你到底自己意識到沒有,你這個樣子簡直賤得人頭皮發麻。」

「難怪周騁不會愛你,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過去算我眼瞎。」

「住口!」不知是哪一句話刺激到了她,她猛然將我按倒,雙手死死箍著我的脖子。

「明明是你說要一直對我好的,是你說要陪在我身邊的。」她看著我,聲音是那麼的絕望,「你這是什麼眼神,你不是最愛我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的愛了?」

她嘶吼著,聲音裡是自己都不曾察覺地無助恐慌,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可她仍舊執拗地看著我,試圖從我麵上搜尋到從前的愛意。

我被她掐得麵頰充血發紅,卻隻是冷笑著看她。

對,就是這樣,掐死我,彆人吃我席你吃槍子。

最終,她在我要咽氣前回過神來,猛然縮回手去。

「你在故意激怒我……你竟然真的寧願死也不想留在我身邊。」那一瞬間,她向來寬闊挺拔的身影竟變得有些佝僂,看起來狼狽極了。

她彎下腰大口咳嗽,轉過頭又開始神經質地自我安慰起來。

「不會的,你還是愛我的,阿蘊,你隻是生我氣了,我會把你哄好的。」

她說著傾身上前用力將我抱在懷中。

「我們結婚好不好?我們之後好好過,不管其他人了,以後隻有我們……」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淚珠在我肩頭洇濕。

我用力推開她,反手對著她就是一巴掌,又覺得不解氣,我把床頭的台燈、枕頭、水杯,一切又一切我可以觸碰到的東西通通衝著她兜頭砸去。

「沈淑怡,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彆再說這些話折磨我了。」我衝著她尖聲吼道。

沈淑怡被水杯砸中了額頭,鮮血從她的額角滴落,覆蓋了整張麵容。

到最後,她沉默著起身。

撿起掉落在一旁的西裝外套,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自嘲般笑了笑:「高蘊,你責怪我偏心周騁,可你又當真清白嗎?阮穗如今為了你和周家決裂,宋暖也一心都在你身上,你敢說自己和他們就真的沒點什麼?」

「你說得對,原來他們對我這麼好,那我更該放棄你選擇他們了。」我在她身後放聲笑起來,沈淑怡像是被我的笑聲燙到,整個人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到第二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是周騁,按他的話來說,是沈淑怡找她來向我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的。

他穿著一身精緻的西裝,頭發被發膠整理好,笑意款款地在我麵前落座。

隻是剛坐下便是故作苦惱的一聲歎息:「可淑怡喜歡我是儘人皆知的,這讓我怎麼解釋得清楚?」

我沒理他,目光盯著他頸間的絲巾出神。

可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卻取悅了周騁,他笑得很開心。

「其實你不用這麼失落,你看哪怕你名聲這麼臭了,穗穗這次依舊為了你向我求情要我改口,她真是很重視你這個弟弟呢。」

他說著,動作優雅地朝我舉杯,絲毫不掩飾眸中的怨毒:「所以,作為回報,這些天我受到驚嚇在醫院養傷,也讓淑怡來陪我了,據說為了不讓你傷心,她還特意讓傭人瞞了你,大家都好關心你呢。」

說罷,不待我回答,他又繼續開口,這次她提到了另外一個人。

宋暖。

「在她剛被接回宋家的時候,可是天天跟我們提她的哥哥呢,她想回去找她的哥哥,宋家不允許。」

「於是我就告訴她,等她變得足夠成熟和強大了,再出現在她的哥哥麵前,她的哥哥會更開心。」

「後來啊,她終於又見到她的哥哥了,隻是從那之後,她卻再也不肯提他,究其原因,也不過是發現從前在她眼裡最好最善良的哥哥如今成了一個滿口謊言糾纏他人的拜金男。」

周騁每說一句,笑容便深一分,他的眼睛一瞬不曾離開我的臉,迫不及待要從上麵欣賞到崩潰的表情。

可他終究沒能看見想要的,麵對他的話,我隻是笑著開口回答:「是啊,宋暖很好,如果她肯像阮穗一樣研發假產品賣給你家公司就更好了。」

周騁麵色瞬間冷了下來,臉上的笑意儘數消失。

搞垮周家,為我正名,這就是我上次問阮穗要的實際補償。

這幾年來,周家轉型做尖端科技,幾乎大半的家底都投在了這次的科研新品上。

可到了發布會當日,阮穗拿出來的研究成果卻是被淘汰了數十年的殘次品。

周家人實在很信任阮穗這個未來兒媳,她這一下幾乎是割到了周家的經濟大動脈,可縱然是這樣,周大少爺依舊捨不得報警送女友進去,而是轉頭找到了我跳腳。

他罵我是卑劣的第三者,罵我撬掉了周家認準的兒媳,罵來罵去,就是捨不得罵他的心上人。

我沒耐心再聽他發瘋,忽然舉起桌上的熱茶朝他潑去,在周騁尖叫的空檔,我走到他身邊一把拽過他的絲巾將他的脖子絞住。

「一直以來讓你患得患失的是阮穗搖擺不定的態度,分明是女人的問題,你卻偏偏選擇找我撒氣,所以現在,我要報仇了。」

我在她耳邊低語。

「高蘊,你這樣對我,沈淑怡不會放過你的。」

到這個時候,他還算冷靜。

可當他逐漸因為窒息翻起白眼劇烈掙紮的時候,就再也冷靜不下來了。

沈淑怡帶人趕來的時候,眸光第一時間落在我身上,視線相對的某一瞬間,我從她的麵上看見了一絲……欣喜?

欣喜什麼?欣喜我終於坐實了罪名,當著她的麵對白月光出手。

還是欣喜她又可以回到過去,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對我發起製裁,指責我的過錯和不適。

她說:「高蘊,先前的一切都是你裝的,你果然死性不改,我沒看錯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麵色陰沉得可怕。

下一刻,我略微鬆了手,得以喘息的周大少爺帶著哭腔跟我商量:「我可以幫你出去。」

「我不信你。」

「真的,你不過是想證明自己在沈淑怡心中的地位,我幫你,我們可以打個賭。」他說著,生怕我不答應,滿是淚痕的臉朝我擠出一個討好的笑。

我蹙眉聽著他低聲在我耳邊說的計劃,到最後釋然一笑,我點頭鬆手放人。

沈淑怡在第一時間衝了過來,將不斷顫抖著的周騁一把護在身後,準備送他去醫院,臨走時她回頭深深睨了我一眼:「我希望你在這段時間裡能想好怎麼道歉。」

10

周騁對付沈淑怡果然有一套方法,

送周騁從醫院回來後,她就撤了沈家所有對我的看管。

甚至她不顧吳媽的勸阻,拽著我的手臂一路將我拖出門。

「夫人,求您了,高先生這樣真的會出事的。」

「他不會的,他哪裡捨得真去死呢。」她說著冷笑一聲,麵上重新掛上那副勝券在握的神情,彷彿她已經將我這個人看透。我也配合著哭鬨,說我不願意離開。

越是這樣,就越坐實了我之前的折騰不過是為了引起她的關注,沈淑怡的麵色越來越沉:「周騁說得對,我對你還是太縱容,你確實需要一個教訓,才能知道誰是真正對你好的人。」

直到此時,我忍不住輕聲問她:「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你究竟有沒有一次真心信過我?」

她聞言蹙起眉頭,似乎想到了過去,我為她做下的種種,那些發自真心關懷和愛意,終究比不過年少時雨天屋簷下窺來的驚鴻一眼。

「阿蘊,欲擒故縱玩多了,就沒用了。」她麵上有不忍,可終究沒再多說,隻留下一句讓我好好反省一下便關上門去。

我在黑夜中摸索著朝前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我剛要接觸到光明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和周騁同時被人綁在懸崖上,不遠處,站著麵色焦急的沈淑怡、宋暖和一群特警。

「放開他,我讓你放開高蘊你聽到沒?」我聽見宋暖聲嘶力竭的喊聲,她數次想要衝過來又被人攔下。

挾持我們的人完全不理她,隻是將目光轉向了沈淑怡,高聲說道:「沈總,你隻能選一個,誰生誰死就在你一念之間。」

沈淑怡聞言瞬間沉了臉色:「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放了他們。」

說著,她的目光輕柔地落在了我身上,嘴裡還不斷安撫著:「彆害怕,阿蘊,會沒事的。」

「我們不要錢,我們隻要你沈大總裁失去最愛的兩個女人。」歹徒戲謔地開口,這使得沈淑怡的麵色更沉。我看見她使了個眼色,遠處的狙擊手已然就位。

可下一秒,我身邊的周騁忽然發出一聲尖叫,他被歹徒按著,腦袋探出了懸崖邊。

周騁回過神來時,含著淚聲音帶顫喊她一聲:「淑怡。」

他說:「淑怡,我害怕。」

他額頭上昨天被我撞傷的地方還纏著紗布,此刻站在風中,如同一束隨時會折枝的小白花。

沈淑怡的目光在她額上的傷口停留了一會,有些恍惚。

「老實一點。」身後挾持他的男子猛地扯了他一把,周騁踉蹌著幾步,看起來就要跌了下去。

場內的人瞬間心都揪緊,沈淑怡麵上的殺氣幾乎快要化為實質。

而周騁則在側過身朝我看來時露出一個隱晦的笑容來。

「你又要輸了。」他說。

「你不怕他們查出來這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嗎?」

「嗬。」聞言,周騁嗤笑一聲,「有周家在,他們查不出來的,這麼多年都不是這樣過來的麼?」

他說著,朝我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身後被他雇來的人卻將她往懸崖邊拉扯得更深。

「沈小姐,你要是下不定決心,我們就隻能幫你做決定了。」

「淑怡救我。」周騁整個人幾乎要掉下去了,他一遍又一遍喊著沈淑怡的名字,淚水打濕了他蒼白的臉。

沈淑怡的手緊捏成拳,對著歹徒們發出最後的警告:「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少廢話,快點選。」

又是一聲尖叫劃破當空,眼見著周騁馬上就要掉下懸崖了。

終於,沈淑怡的手鬆了開來,目光痛苦地看向我。

她問我:「阿蘊,這一次,也是你的謀劃嗎?」

「不要錢,隻讓我選,你是想證明誰在我的心中的地位更重要對吧?」

她說著,頗為自嘲地笑了笑:「我縱容你太多次了,這一次不能讓你再錯下去了。」

毫不意外地,沈淑怡選擇了周騁。

那一瞬間,現場寂靜下來。

一直被人攔著的宋暖衝過去給了沈淑怡一拳,而周騁則是朝我露出一個得勝者的微笑。

「再見。」他說著,邁動著款款步伐朝沈淑怡走去。

而一直桎梏著我的人也鬆了手,沈淑怡見狀,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高蘊,彆再用這種幼稚的手段來考驗我了。」

隨即她的話卡在了喉中。

因為我主動朝後退去,站在了懸崖邊緣,隻要再往後半步,我就會摔下去,溺亡於深海。

「阿蘊?」沈淑怡顫聲喊著我的名字。

「哥哥!你不要為了這種人尋死啊!」被按在地上的宋暖淚流了滿麵,她說,「你回來,哥哥,往後的日子我們一起過。當初我錯了,我不該因為嫉妒逃避你,我不該把你讓給這個人渣的。」

而我則是輕輕搖了搖頭,平靜地看向他們。

「沈淑怡,這是第一百零一次了。」

「什麼?」

「你第一百零一次為了周騁拋下我,我是真心愛過你的,這期間但凡有一次,你選擇堅定不移地相信我,我們都不會走到今天。」我說著,看著她逐漸慌亂的神情,心中有隱晦的快意逐漸湧出。

隨即,我的目光轉向周騁,我說:「你可能不知道吧,我還留了個禮物給你們。」

我指了指胸口衣衫上的第二顆紐扣:「這裡,裝了針孔攝像頭,你剛才的一切言行都被直播了出去。」

我想回家,可我不想背著罵名離開,這些年受過的委屈是真真切切的,我不想在死後都一直被人說是小偷。

明明最初的時候,我對這個世界,對所有人,是懷揣著滿心的善意而來的。

周騁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慌亂,隨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定下神來。

是了,連監控記錄都可以偽造的周家,操縱技術封掉我的直播間不過輕而易舉,在周騁的想象中,我所謂的直播怕是連一秒都沒能成功。

可他終究在我的笑容中敗下陣來,有些慌亂地奪過旁邊人的手機。

網上已經是鋪天蓋地關於他的議論了。

#周大少爺戲多#

#綠茶富家男霸淩#

這樣的詞條不斷衝上熱搜,不少人拿出直播間的錄屏回放當做證據。

視訊裡,他承認這些年對我的誣陷以及他那些挑釁的話語全部一清二楚。

眼見著一旁的沈淑怡也忍不住一臉疑惑地拿出了手機。

周騁終於崩潰了,上前想要拍掉她的手機。

可終究晚了一步,沈淑怡猛地抬起頭,麵色慘白,死死盯著我。

「假的,都是假的!」

周騁尖叫著指控著我,可隨即想到了什麼,環顧著四周,終於發現了,屬於他的甜寵文女主角並沒有到場。

他的目光觸及我,我毫不吝嗇地為她解惑:「是她幫我,連攝像頭都是她給我提供的。」

「所以,你們下半輩子就活在對彼此的怨懟裡,好好地互相折磨吧。」

我說著,身體後仰。

在眾目睽睽之下,墜下懸崖。

「不!」身後的哭聲漸起,不知道是來自沈淑怡,還是來自宋暖。

可我已無心再管,溺入深海的瞬間,我的靈魂飄上半空。

我看見沈淑怡跪在了原地,麵上滿是淚水,望著我墜崖的方向生生嘔出一口鮮血。

宋暖甩開束縛住她的人,也想朝懸崖下衝去,卻在最後一秒,被宋家的人攔住。

而在遠方的市區裡,阮穗正沉默著操控著電腦,螢幕上是不斷被她刷上去的熱搜詞條。

她的手腕上割開了一道嫣紅的口子,正汩汩流著鮮血,而她隻是側頭盯著窗外,良久後,她輕輕合上眼,語調輕柔地呢喃:「阿蘊,你一定很恨姐姐吧,沒關係,姐姐替你報仇了,連自己都沒放過。」

「等之後再見麵,姐姐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再之後,我看見了爸爸媽媽慈祥的麵容和朋友們關切的眼神。

就在我要脫離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秒,我聽見係統的電子音播放:「檢測到目標人物意願強烈希望宿主活下去,任務完成,獎勵已經發放。」

再醒來時,我看見媽媽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奇跡發生了,囡囡,醫生說你的病在一夜之間全好了。」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父母的懷中,同他們相擁而泣。

真好,我回家了。

後記

又過了很久之後,我已經從醫院回歸到校園,在朋友和師長的陪伴下重新開啟了我的校園生活。

某天,腦內又重新響起了係統的電子音,原來它是來做回訪的。

在她的帶領下,我以靈魂的狀態再度遊覽了書中那個世界,見證了從前那些人每個人的結局。

沈淑怡在親眼見證我墜崖後,開始發了瘋地報複周騁,當年那些被掩藏的真相,由她一手查明,周騁被她逼著在社交媒體上公開向我道歉。

可沈淑怡並不放過周家,她抱著同歸於儘的氣勢在商業上不停吞噬著周家。

周家百年的根基,被她三年之內弄破產。

周騁在雨天哭著跪在沈家彆墅外也沒能求得她心軟。

再之後她開始整日整日地酗酒頹喪,完全不再搭理公司事務。

後來她被沈家放棄,辭退了她總裁的身份。

她一個人回到我們從前讀書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我們的過去,某一天,她開始咳血,可她並沒有當回事,依舊整日喝酒,在醉中喊我的名字。

她已經胃癌晚期了,我去看她的時候,她已經在小出租屋裡昏倒了三日,恍惚中她的靈魂看見我,也隻是癡癡地笑,語調輕柔像怕把我嚇跑一般。

她說:「你現在變得好不一樣,你看起來很開心,真好。」

她說著,伸出手,想要撫摸我的臉頰。

卻被我側過身子避開。

沈淑怡有些失落,唇邊掛起苦笑。

她說她也快要死了,很快就可以到我身邊來贖罪了。

可我笑了:「死的隻有你,沈淑怡,我在另外一個世界獲得了新生,從此之後都會生活在陽光下和關愛中,隻有你會像一攤爛泥,永遠地墮落腐爛,我們永遠不會再交集在一起了,就算要死,我們下的也是不同的地獄。」

說完,我從她麵前消失了。

隻留下崩潰在原地的她。

之後是周騁和阮穗,阮穗當初割腕自殺被家人及時發現搶救了過來,之後她因為害了周家的名聲,被周家針對。

在沈淑怡搞垮周家之前,阮穗成了周氏和他們的大少爺新的霸淩物件,從前折磨我的手段被周騁千百倍地用給了阮穗。

後來周氏倒閉了,周騁跑去了阮穗家,問她還願不願意再給他一個家,阮穗開門迎他進去,然後在某個夜裡,點燃了煤氣,所有人都沒能再看見第二天的太陽。

宋暖一直憎恨自己當初的軟弱,她活了半生,一直都在受人安排。

這一次,她脫離了宋家,一個人去了偏遠山區裡支教,再沒了音訊。

在夢中見到我的時候,她很驚喜。

她說:「哥哥,現在的我也像從前的你一樣,懂得幫助彆人了,看見現在的我,你會不會感覺到欣慰。」

可我隻是麵無表情地搖搖頭:「宋暖,你的事和我沒關係。」

「從你選擇逃避,不敢讓彆人知道那個從貧民區考進貴族學校的男孩是養育了你七年的哥哥後,就已經沒關係了。」

「我們的故事在很早之前就結束了,之後我有自己的人生要去經曆。」

她哭了,想伸手挽留我。

可我已經先一步轉身,那些晦暗的曾經,終究被我拋在身後,之後的時光,我要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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