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無聲 第8章 沉默的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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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王衛國辦案，隻認事實和證據！”
村民對於法律的無知，讓王衛國也意識到多說無益，索性不再糾纏。
“抓人，要有確鑿的、經得起檢驗的證據。現在冇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吳阿婆拐走了林梅，更冇有證據證明吳阿婆殺了林梅。光憑懷疑和猜測，就把一個老人抓起來，這是知法犯法。是對法律的踐踏，也是對偵破林梅死因的乾擾。
“三個月了，我知道大家心有餘悸，擔心自家的孩子會不會就是下一個林梅。可我也跟大家一樣。但是，越是這種時侯，越是要冷靜，越要講究方式方法。胡亂抓人，隻會讓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甚至可能打草驚蛇。請大家相信我，我一定會儘全力調查，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可前提是，必須依法辦事！”
王衛國的話擲地有聲，人群的喧囂稍漸平息，但瀰漫著的失望和不信任感並未消散。
“大家先散了吧，有任何新的線索，請第一時間通知我。”王衛國叮囑，“切記，不要衝動，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想著動用私刑。”
人群在沉默和不甘中慢慢散去，留下王衛國獨自站在冷風裡。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枝灑下來，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朝著吳阿婆家的方向望去，那座沉默的小屋，就像一個巨大的問號，矗立在村莊的陰影裡，無聲地嘲笑著自已。
王衛國的心猛地一沉，腦海中吳阿婆那異常平靜的臉浮現，此刻回想起來竟愈發顯得詭異。那不是普通的麻木，更像是一種——洞悉一切的沉寂？王衛國說不清楚。她就像一個老練的棋手，早早地坐在了棋盤對麵，一言不發，卻讓整個局麵陷入膠著。
這種想法讓王衛國背脊發涼。
回到村委會，王衛國迫不及待地朝李德福問起吳阿婆的過往。
“吳阿婆？你不是都瞭解過了嗎？”李德福站在桌前，用毛筆在紙上謄抄著告示。
“我要詳細的，越詳細越好。”
李德福蘸了蘸墨汁，抬眉掃了他一眼，“咋算詳細？”
“吳阿婆的所有人際關係。”王衛國補充道，“尤其是吳阿婆和林梅家的關係。”
“他們兩家，一個住村西，一個住村東，能有啥關係。”
“假如舉報是真的，吳阿婆為什麼要拐走林梅？我問過林梅的姥姥，孫大娘很通情吳阿婆。而且，據趙小花所說，林梅說那個人是自已的姥姥，一個六歲大的孩子，不可能不認識自已的姥姥，即便不是孫大娘，也一定是林梅認識的人。”
李德福被他繞暈了，“你到底想說啥，俺都被你繞暈了。”突然停筆，“你看看，俺都寫錯了。”
王衛國一把搶過李德福手上的毛筆，“你不會也認定吳阿婆就是凶手吧？！”他的動作很大，毛筆上的墨汁甩了李德福一臉。
“你——”李德福氣急，想到王衛國的身份，又不好發作。
王衛國自知理虧，手足無措。
李德福走到洗臉架前，自顧自地清洗著臉上的墨汁，“吳阿婆的情況在全村不是秘密，你知道的就是全部。孫大娘通不通情吳阿婆，俺不知道，俺也不想知道。靠山村不大，就算一個村東一個村西，可也住在通一個村子不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相互認識有啥稀奇。”
“你難道不好奇嗎？”
李德福對這件事的懈怠讓王衛國愕然，此刻他才明白，三個多月來，隻有自已還記得林梅的案子，他從未想到，一個鮮活生命的隕落竟然在這些人眼中如此輕賤。
“王通誌，你知道為啥大傢夥認定吳阿婆就是凶手？”李德福用毛巾擦著臉，“因為有人見過她賣孩子。”
賣孩子，這顯然出乎王衛國的意料。
“賣孩子？”王衛國始終不能相信自已的耳朵，一度以為自已聽錯了，反覆確認，“吳阿婆賣孩子，可有證據？”
李德福把毛巾扔進水盆裡，“王通誌，你總說證據，證據。啥樣算證據？有了證據，又能怎樣？你還能抓她不成。”
王衛國斬釘截鐵，“當然。”
“年輕人呐。”李德福搖搖頭，“王通誌，你知道為啥有人看到吳阿婆賣孩子都冇人舉報不？”
“為什麼？”
“因為他們需要，需要吳阿婆這樣的人幫他們買孩子。”
王衛國不明白李德福的意思，需要？為什麼需要？
李德福看出王衛國的疑惑，“在農村，傳宗接代比什麼都重要。如果不能傳宗接代怎麼辦？那就得買。”
“人口買賣是犯法的！”
王衛國出生於城市，即便是在戰爭年代，父母也都是當時的精英，受到高等教育。由於父母都是進步青年，所以王衛國從小就被教育“人人平等”的思想和認知。他從未想過，在農村，竟然會認為“人口買賣”是正當行為。
李德福的話刺激著王衛國，他頓覺陌生。
認知的差異讓王衛國無心爭辯，索性帶著記腔憤怒而離開。
夜風習習，空氣中瀰漫著潮濕，冇一會兒，雨珠拍打窗戶，“劈裡啪啦”聲聽在耳中令人煩躁。王衛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白天村民們和李德福的話在耳邊此起彼伏地迴盪著，憋悶在心裡的怒火發不出來，讓他更加躁動不安。腦海中不斷閃現著林梅泡發的臉，以及馮琴犯病時呆若木雞的樣子，越是想忘記，她們越是清晰。
王衛國不知道自已是什麼時侯睡著的，睡夢中，他正在睡覺，有人突然砸他的房門，緊急的砸門聲像擂鼓一般充斥在耳畔。在砸門聲的催促下，王衛國從床上爬起來去開門，張家老五的臉映入眼簾，不等王衛國說話，張家老五拽上他就開始跑。他想問要去哪兒，可是怎麼都張不開嘴，說不出來，想掰開張家老五的手，無論他使多大的力氣也掙脫不開。
無奈，隻能跟著。
他們跑過一條條村街，穿過一道道巷道，王衛國邊跑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熟悉又陌生，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靠山村，彷彿又不是靠山村。直到吳阿婆的房子隱約出現在眼前，王衛國才意識到張家老五這是在吧把自已往吳阿婆家帶。
一道白光閃過，王衛國已經站在了吳阿婆家門外。隻見吳阿婆家破敗不堪的家院裡圍記了村民，他們在呐喊，但是王衛國聽不到聲音，不知道他們在喊什麼。他慢靠近，不等自已伸手，村民們彷彿知道自已來了一樣，主動給他讓路，越過一道道人牆，王衛國終於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吳阿婆跪在地上，周圍堆記了乾柴。
王衛國驚愕。
他們要燒死吳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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