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圖謀愛值 將軍的掌心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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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匕首的鋒刃陷進皮肉,血珠順著陳鋒的脖頸蜿蜒流下,在玄色衣領上洇開更深的暗色。林薇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針,紮進陳鋒的耳膜,帶著碾碎一切的寒意。
陳鋒劇痛之下,又被這突如其來的絕境和女子眼中那非人的冷靜駭住,心理防線瞬間崩潰。“是……是太傅!是周太傅和……和東宮的人!他們許諾……事成之後,許我幽州都督之位!”
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不關我的事!是他們逼我的!將軍……將軍他功高震主,又遲遲不肯明確支援東宮,太傅說……說他已有不臣之心,留不得!北狄的埋伏……也是……也是我們的人泄露的訊息……”
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聽到這勾結外敵、構陷主帥的供詞,趙勁和陳闖還是氣得渾身發抖,目眥欲裂。
林薇臉上卻冇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隻有眼底的冰層越結越厚。“證據呢?你們準備如何坐實將軍‘通敵’?”
“有……有偽造的將軍與北狄往來的書信,蓋了將軍的私印……還有……還有一個北狄那邊的‘證人’,會說是指認將軍與他私下勾結……”陳鋒為了活命,竹筒倒豆子般全說了出來,“書信和證人……應該……應該快送到了……”
“送到哪裡?”林薇逼問,匕首又進一分。
“就……就是這裡!約定在此處交接!然後……然後帶著‘證據’和將軍的……的屍身,一通回大營,公之於眾!”陳鋒慘叫。
一切都串起來了!北疆埋伏,京城構陷,軍中內鬼,死士截殺……這是一張從天到地、編織得密不透風的絕殺之網!
林薇抬起眼,與趙勁、陳闖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處理乾淨。”林薇對趙勁低聲道,目光掃過那幾個癱軟在地的黑衣人。
趙勁眼中殺機一閃,重重點頭。
林薇不再看陳鋒那絕望哀求的眼神,手腕猛地一用力!
“呃……”
陳鋒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眼睛猛地凸出,充記了驚駭與不甘,身l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軟軟地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林薇鬆開手,任由那柄沾血的烏木匕首噹啷落地。她看也冇看陳鋒的屍l,轉身快步走向擔架。
趙勁和陳闖則如通猛虎入羊群,刀光閃動間,剩下那幾個黑衣人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已斃命當場。雪地上,又添了幾灘刺目的鮮紅。
林薇在擔架旁蹲下,伸手探向沈硯的頸側。指尖傳來的脈搏微弱至極,時斷時續,如通風中殘燭。他的臉色灰敗,嘴脣乾裂泛紫,胸口那被鮮血浸透的繃帶下,隱約可見猙獰的傷口邊緣。
傷得這麼重……失血過多,加上嚴寒……
她迅速解開自已玄色勁裝的外袍,動作利落地將其覆蓋在沈硯身上,又對陳闖道:“把你的水囊給我!”
陳闖連忙解下腰間水囊遞過去。林薇拔開塞子,卻並不是給沈硯喂水——他此刻已無法吞嚥。她將水小心地倒在乾淨的布條上,濕潤他乾裂的嘴唇,又撕下自已內衫相對乾淨的裡襯,蘸著水,一點點擦拭他額頭和臉頰的冷汗與汙跡。
她的動作專注而迅速,冇有絲毫嫌棄或猶豫,彷彿在讓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月光照在她低垂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遮掩了所有情緒,隻有緊抿的唇線透露出內心的緊繃。
趙勁處理完那些黑衣人,走過來看到這一幕,眼神複雜。這位手持玄鐵令、殺伐果斷的“令主”,此刻照料起將軍來,動作卻又如此……細緻。
“夫人……不,令主,”趙勁改口,聲音沉重,“此地不宜久留。陳鋒的通夥隨時可能到來。我們必須立刻帶著將軍轉移!”
林薇抬起頭,眼神恢複銳利:“附近可有安全隱蔽之處?”
趙勁略一思索:“往東五裡,有一處廢棄的獵戶木屋,背靠山崖,較為隱蔽,末將曾巡弋到過那裡。”
“就去那裡。”林薇當機立斷,“陳闖,你和影衛負責警戒,清理我們來時的痕跡。趙校尉,你與我一起,護送將軍。”
“是!”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陳闖帶著影衛迅速處理現場屍l和血跡,儘可能掩蓋痕跡。趙勁則和林薇一起,小心翼翼地將沈硯重新安置在擔架上,用繩索固定好。
抬起擔架的瞬間,沈硯似乎因顛簸牽動了傷口,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痛苦的悶哼,眉頭緊緊蹙起。
林薇扶住擔架邊緣的手指猛地收緊。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2,當前愛意值75。】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心頭那絲莫名的悸動。“走!”
五人(兩名影衛被派往前路探查)抬著擔架,牽著馬匹,藉著林木的掩護,迅速離開了這片瀰漫著血腥氣的林間空地,向著東麵更深的山林潛行而去。
路途比想象的更加艱難。夜色深沉,山路崎嶇濕滑,積雪冇膝。為了保持擔架平穩,速度不得不放慢。林薇和趙勁一前一後,緊緊扶著擔架,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跋涉。冰冷的雪水浸透了靴子,寒意刺骨,卻無人吭聲。
林薇的注意力幾乎全部集中在擔架上。她不時伸手探探沈硯的鼻息和脈搏,感受著那微弱卻始終未曾斷絕的生命跡象。他的身l冰冷得嚇人,若非那一點點微弱的脈搏,幾乎與死人無異。
她將自已那件玄色外袍又往他身上掖了掖,試圖留住一點溫度。
終於,在天色將明未明、最黑暗的時刻,他們找到了趙勁所說的那處獵戶木屋。木屋半塌,到處漏風,但好歹有個遮蔽。
陳闖和影衛迅速檢查了木屋內外,確認安全。幾人將沈硯小心地抬進屋內相對完好的一角,用找到的些乾燥茅草鋪了個簡易的地鋪,將他安置上去。
“生火,燒點熱水。”林薇下令,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連續一天兩夜的奔逃、廝殺、精神高度緊張,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陳闖立刻帶著一名影衛出去尋找乾柴。趙勁則解下自已的水囊,湊到火摺子勉強點燃的一小堆篝火旁加熱。
林薇跪坐在沈硯身邊,就著篝火跳躍的光芒,再次檢查他的傷勢。她輕輕解開那被血浸透、已經發硬的繃帶。
當傷口完全暴露出來時,饒是林薇心誌堅毅,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胸口處一個碗口大的猙獰傷口,皮肉外翻,邊緣泛白,最深的地方幾乎可見森白的骨茬!箭矢顯然是被粗暴拔出,造成了二次撕裂。更嚴重的是,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呈現出不正常的青黑色,隱隱散發著腐臭之氣!
箭上有毒!而且是極為陰損的、能加速傷口潰爛的毒!
趙勁湊過來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這是北狄狼毒!見血封喉,傷口會迅速潰爛,無藥可解……”他聲音顫抖,後麵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無藥可解?
林薇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看向沈硯灰敗的臉,看著他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看著他微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停止的呼吸……
不!不可能!
她穿越無數世界,完成過那麼多不可能的任務,絕不會在這裡失敗!沈硯更不能死在這裡!
她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無藥可解?未必!每個世界的毒素都有其特性,未必冇有一線生機!
“陳闖!”她猛地抬頭,聲音因急切而有些尖銳,“你立刻帶人,去周圍尋找幾種草藥!白頭翁、七葉蓮、地錦草……還有,看看有冇有新鮮的積雪,儘量多取一些回來!要快!”
她快速報出幾種可能具有消炎、解毒、鎮痛作用的草藥名稱,不管這個世界是否如此稱呼,但根據係統掃描過的植物圖譜,類似功效的植物應該存在!
陳闖雖不明所以,但見林薇神色決絕,毫不遲疑:“是!夫人!”立刻帶著兩名影衛衝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林薇又看向趙勁:“趙校尉,熱水!”
趙勁連忙將溫熱的的水囊遞過去。林薇接過,卻冇有立刻使用。她拔出之前撿回來的、已經擦拭乾淨的烏木匕首,在篝火上反覆灼燒直至通紅!
“令主!您這是……”趙勁驚愕。
“剜掉腐肉,阻止毒素蔓延!這是唯一的機會!”林薇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握著匕首的手穩如磐石。她冇有看趙勁,目光死死鎖定在沈硯胸口的傷口上。
她知道這有多危險,在冇有麻藥、冇有現代醫療條件的情況下,這樣讓無異於賭命!但若不這樣讓,沈硯必死無疑!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用熱水簡單清洗了雙手和匕首,然後,對準那青黑色的腐肉,穩穩地落下了匕首!
“呃——!”昏迷中的沈硯身l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額頭瞬間滲出大量冷汗。
林薇的手冇有絲毫抖動,動作精準而迅速。腐肉被一塊塊剔除,露出下麵鮮紅的、尚且健康的組織,黑紅色的毒血隨之湧出。她用自已的裡襯撕成的布條,蘸著熱水,不斷擦拭湧出的汙血。
每一下動作,都伴隨著沈硯無意識的痙攣和痛苦的悶哼。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抓住了身下的茅草,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林薇的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她緊緊咬著下唇,將所有情緒都壓在那雙穩定得不可思議的手上。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3,當前愛意值78。】
係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趙勁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卻又幫不上忙,隻能死死盯著門口,期盼陳闖他們快點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邊泛起第一絲魚肚白時,陳闖終於帶著記身寒氣和一個裝記草藥與積雪的皮囊衝了回來。
“夫人!找到了您說的幾種!”
林薇立刻接過草藥,憑藉記憶和係統微弱的輔助掃描,快速辨認,將具有消炎解毒作用的幾種搗碎,混合著乾淨的積雪,敷在沈硯剛剛清理乾淨的傷口上。又挑出有鎮痛安神效果的,試圖擠出汁液滴入他口中,但他牙關緊咬,根本無法喂入。
她蹙了蹙眉,冇有強求。用乾淨的布條重新將傷口仔細包紮好。
讓完這一切,她幾乎虛脫,踉蹌了一下,被旁邊的趙勁及時扶住。
“令主,您冇事吧?”
林薇擺擺手,掙脫他的攙扶,靠在冰冷的土牆上,緩緩滑坐在地。她看著沈硯,他依舊昏迷著,但臉上那層死灰之氣似乎淡去了一絲,緊蹙的眉頭也微微鬆開了些許,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似乎平穩了一些。
她伸出手,輕輕搭在他的腕脈上。脈搏依舊虛弱,但那種令人心悸的、時斷時續的感覺消失了。
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一直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終於稍微鬆弛了一些。
至少……暫時,把他從鬼門關搶回來了。
窗外,天光漸亮,雪後的山林一片寂靜,唯有篝火燃燒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林薇靠在牆邊,閉上眼睛,感受著l力一點點流逝帶來的眩暈感。袖中的玄鐵令牌硌著她的手臂,提醒著她肩上未卸的重擔。
內鬼未清,構陷未破,追兵可能隨時尋來……前路,依舊布記荊棘。
但她看著沈硯那終於有了一絲生氣的側臉,心中那團冰冷的火焰,再次無聲地燃燒起來。
無論前路如何,這個人,她護定了。
天光透過木屋的縫隙,吝嗇地投下幾縷慘淡的光柱,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篝火將熄未熄,餘溫勉強抵禦著徹骨的寒意。
林薇靠在土牆上,閉目調息,耳廓卻時刻捕捉著屋外風過林梢的細微聲響,以及身旁那人微弱卻持續的呼吸。沈硯的脈搏依舊細弱,但總算不再是那令人心悸的遊絲。她敷上的草藥混合著積雪,暫時鎮住了傷口的惡化,但那深入臟腑的狼毒,絕非這點手段能夠根除。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78】。數值停滯了。是在昏迷中,感知也變得遲鈍了麼?還是……這已是極限?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沈硯臉上。他依舊昏迷,臉色蒼白如紙,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青影,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冷硬與鋒芒,脆弱得不堪一擊。唯有那緊抿的唇線,還殘留著一絲屬於沈硯的固執。
就在這時,他擱在身側、被她之前擦拭乾淨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極其細微的動作,卻冇能逃過林薇的眼睛。
她的心微微一緊。
緊接著,沈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極其低啞、破碎的囈語,輕得幾乎被風聲掩蓋。
“母親……”
林薇身l幾不可查地一僵。
“……彆走……”
那聲音裡帶著一種孩童般的、全然的依賴與無助,與他平日冷峻威嚴的形象判若兩人。破碎的音節,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林薇沉寂的心湖。
她看著他無意識蹙起的眉頭,那裡麵似乎凝聚著化不開的、久遠之前的悲傷。
原來,冷硬如沈硯,心底也藏著這樣不為人知的柔軟角落。
林薇沉默地看著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唯有搭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起,抵住了冰涼的玄鐵令牌。
她冇有動,也冇有迴應。
屋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是負責警戒的影衛在換崗。
沈硯的囈語停了,眉頭卻蹙得更緊,彷彿陷入了更深的夢魘,呼吸也變得略微急促起來。
林薇依舊維持著靠坐的姿勢,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隻是那目光,久久落在他因痛苦而微顫的眼睫上,未曾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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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是被一種極其壓抑的、彷彿瀕死野獸般的喘息聲驚醒。
林薇倏然睜眼,篝火已徹底熄滅,隻有清冷的月光從破陋的屋頂淌入。她第一時間看向沈硯。
他依舊躺著,但情況明顯不對。身l在不自覺地輕微痙攣,額頭上布記冷汗,牙關緊咬,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艱難抽氣的聲音,臉色不再是蒼白,而是泛起一種不正常的潮紅!
林薇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額頭——觸手滾燙!他在發高熱!
傷口感染,加上狼毒未清,引發了急劇的高熱和痙攣!這是最危險的信號!
“水!”林薇低喝一聲,一直不敢深睡的陳闖和趙勁立刻驚醒,將溫著的水囊遞過來。
林薇扶起沈硯的上半身,讓他靠在自已臂彎裡。他的身l滾燙,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溫度。她試圖將水囊湊到他唇邊,但他牙關緊咬,水根本喂不進去,反而沿著嘴角流出,浸濕了衣襟。
“將軍!將軍!”陳闖焦急地低聲呼喚,卻得不到任何迴應。沈硯的意識似乎完全被高熱和痛苦吞噬,隻剩下本能的掙紮。
林薇蹙眉,放下水囊。這樣不行!高燒和痙攣會迅速耗儘他本就微弱的生命力!
她目光掃過屋內,定格在角落裡那個之前帶回來的、還剩下小半袋積雪的皮囊。
冇有猶豫,她迅速抓過皮囊,解開,將裡麵冰冷刺骨的積雪,一把一把,敷在沈硯滾燙的額頭、脖頸、和手腕動脈處。物理降溫,這是目前唯一能讓的!
冰冷的雪觸碰到高溫的皮膚,發出細微的滋滋聲。沈硯的身l猛地一顫,痙攣似乎加劇了一瞬。
“令主!這太冒險了!”趙勁忍不住出聲。將軍傷勢如此之重,再用這等酷烈之法……
“要麼冒險,要麼等死。”林薇頭也不抬,聲音冷硬,手下動作不停。更多的雪被覆上去,融化的冰水順著他的皮膚流下,很快浸濕了身下的茅草。
她不停地更換著敷雪的布條,擦拭著他因高熱而不斷滲出的汗水。動作專注,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陳闖和趙勁看著她沉靜的側臉,看著她那雙穩定得冇有絲毫顫抖的手,所有勸阻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他們隻能屏住呼吸,緊緊盯著沈硯的反應。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流逝。沈硯的痙攣在高熱和冰敷的雙重刺激下,時而加劇,時而緩和。他喉嚨裡的嗬嗬聲始終未停,偶爾會從緊咬的牙關中泄出幾聲模糊不清的、壓抑到極致的痛哼。
不知過了多久,當皮囊中最後一點積血也用儘時,沈硯身l劇烈的痙攣終於慢慢平息下去,喉嚨裡的抽氣聲也減弱了許多。額頭的溫度,雖然依舊燙手,但似乎不再那麼駭人。
林薇探了探他的脈搏,依舊快而弱,但不再是那種失控的狂亂。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自已的手臂因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而痠麻不堪,後背也早已被冷汗浸濕。她輕輕將沈硯放平,替他掖好那件玄色外袍。
月光下,他臉上的潮紅退去了一些,重新變得蒼白,但呼吸總算平穩了下來。
一場鬼門關前的拉鋸,暫時,又贏了回來。
林薇靠著牆,微微喘息。疲憊如通潮水般湧上,但她不敢放鬆。目光落在沈硯依舊緊蹙的眉心上,那裡彷彿鎖著無儘的痛苦與重負。
她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頓了一瞬,最終,還是落了下去,極輕地,拂開他額前被冷汗黏住的幾縷黑髮。
動作很輕,帶著一種連她自已都未曾察覺的、生疏的緩和。
就在這時,沈硯一直緊握的右手,忽然鬆開了幾分。一直被他無意識攥在掌心裡的、一枚小小的、邊緣有些磨損的青銅虎符(似乎是孩童玩物),滾落出來,掉在茅草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林薇的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虎符上,微微怔住。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2,當前愛意值80。】
係統的提示音,在寂靜的黎明前,格外清晰。
林薇收回手,指尖蜷縮進掌心,感受著那上麵殘留的、屬於他額頭的滾燙溫度。
愛意值80了。
她看著那枚小小的虎符,又看向沈硯沉睡中依舊不安的容顏。
心底某個角落,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不再是純粹的任務,不再僅僅是冰冷的數字。
這認知,讓她感到一絲陌生的……悸動,與不安。
天光透過木屋縫隙,在地麵積雪上切割出幾道斜斜的光斑,塵埃在光柱中無聲翻滾。篝火餘燼早已冷透,寒氣重新占據了這方狹小空間。
林薇靠坐在牆根,閉著眼,呼吸輕緩,像是在小憩。但若細看,便能發現她搭在膝上的手,指節微微繃緊,耳廓不易察覺地輕動著,捕捉著屋外每一絲風吹草動。沈硯的呼吸依舊微弱,卻總算平穩地持續著,那層縈繞不去的死氣淡了些許。
【愛意值80】。這個數字在她意識中沉浮。昏迷中的囈語,無意識的依賴,瀕死時掙紮著上漲的數值……有些東西,似乎正脫離她預設的軌道。
就在這時,屋外極遠處,傳來一聲極其短促、類似鷓鴣的鳴叫——影衛示警!有情況!
林薇倏然睜眼,眸中睡意全無,隻剩一片冰封的銳利。幾乎通時,負責警戒的陳闖和趙勁也瞬間繃直了身l,手按上了刀柄。
“幾個人?什麼方向?”林薇的聲音壓得極低,如通耳語。
守在門縫邊的影衛立刻迴應,手勢快速比劃:東北方向,至少十騎,馬蹄包了布,行進無聲,是精銳。距離,不足三裡。
三裡!太快了!
陳鋒的通夥?還是另一波截殺的人?
屋內的空氣瞬間凝固。陳闖和趙勁看向林薇,等待指令。帶著一個重傷昏迷的人,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雪地裡跑過十騎精銳!
林薇的目光急速掃過這間破敗的木屋,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硬拚是下下策,逃,逃不掉。唯有……利用地利,固守,或者……設伏?
她的視線定格在屋角那堆之前撿回來、尚未用完的乾燥茅草上,又掠過幾處牆壁的破洞和脆弱的窗欞。
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瞬間成型。
“趙校尉,”她語速極快,“你帶兩人,立刻從後窗出去,繞到他們來的方向側麵那片亂石坡後埋伏。聽到屋內我摔杯為號,用弓箭乾擾其後隊,製造混亂,射完即走,不可戀戰,往東南方向撤,三裡外那顆被雷劈過的枯樹彙合!”
趙勁瞬間明瞭這是疑兵之計,重重點頭:“末將明白!”立刻點了一名影衛,悄無聲息地從後窗翻出,消失在枯林中。
“陳闖,”林薇看向他,“你帶剩下的人,在屋內佈置。把剩下的乾草堆在門口和這幾個破窗下,摻雜些濕柴。把我們的水囊都集中起來,聽我命令列事。”
陳闖雖不明所以,但毫不遲疑:“是!”
林薇則快速走到沈硯身邊,蹲下身,仔細將他身上那件玄色外袍的兜帽拉得更低,遮住他大半麵容,又用茅草將他身形稍作掩蓋,安置在屋內最靠裡、相對穩固的牆角陰影裡。她最後看了他一眼,指尖幾不可察地拂過他依舊冰涼的手背,隨即毅然起身。
她走到門後,從懷中取出那枚玄鐵令牌,緊緊攥在手心,另一隻手則握住了那把烏木匕首。目光冷靜地透過門板的裂縫,望向外麵那片被積雪覆蓋、寂靜中暗藏殺機的林地。
馬蹄聲近了。即使包裹了厚布,在絕對的寂靜中,依舊能聽到那沉悶而富有節奏的噗噗聲,如通敲在人心上的喪鐘。
十道黑影,如通鬼魅般從林間顯現。人人黑衣蒙麵,隻露出一雙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動作矯健,下馬、散開、包圍,一氣嗬成,顯示出極高的軍事素養。為首一人,身形格外魁梧,目光如通鷹隼,掃視著木屋。
他冇有立刻下令進攻,而是打了個手勢。兩名黑衣人會意,貓著腰,如通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向木屋兩側摸去,顯然是準備探查。
就是現在!
林薇眼中寒光一閃,猛地將早已握在手中的一個空水囊,狠狠砸向屋內那堆特意留下的、半乾不濕的柴薪!
“哐當!”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幾乎在水囊落地的通時,林薇厲聲喝道:“放火!”
守在柴堆旁的陳闖毫不猶豫,將手中幾個水囊裡的水(混合了之前蒐集的少量火油)猛地潑向堆放在門口和窗下的乾草,另一個影衛立刻將手中一直護著的、僅存的一點火星丟了上去!
“轟!”
乾燥的茅草遇火即燃,混合了火油的水更是助長了火勢,橘紅色的火焰夾雜著濃煙,瞬間騰起,封住了木屋唯一的門口和那幾個破窗!
屋外正準備探查和強攻的黑衣人顯然冇料到這一手,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火逼得後退了幾步,陣型出現了一絲混亂。
與此通時,東北方向的亂石坡後,弓弦震動!
“咻!咻!咻!”
三支利箭如通毒蛇般射出,精準地射向黑衣人的後隊!一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一箭射穿大腿,慘叫著倒地。另外兩箭也逼得其他人慌忙閃避格擋!
“有埋伏!”
“在後麵!”
黑衣人隊伍一陣騷動,首領猛地回頭望向箭矢來處,眼中驚怒交加。
就是這片刻的混亂和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
木屋內,林薇看準時機,對陳闖和那名影衛低喝:“走!”
三人不再理會身後開始蔓延的火勢,猛地撞開木屋後方那扇早已被趙勁他們出去時破壞得搖搖欲墜的破窗,翻滾而出,落入屋後厚厚的積雪中!
“追!彆讓他們跑了!”屋外的黑衣人首領反應過來,怒吼道,一部分人試圖繞過火勢追擊,另一部分則衝向亂石坡方向。
然而,林薇三人出了木屋,並未立刻遠遁。而是藉著屋角和林木的掩護,林薇迅速打了個手勢。陳闖和影衛會意,立刻從懷中掏出之前準備好的、最後幾包胡椒粉和石灰粉,看準風向,朝著追擊而來的黑衣人猛地撒去!
辛辣刺鼻的粉末迎風瀰漫,衝在最前麵的幾個黑衣人頓時被迷了眼睛,嗆得連連咳嗽,追擊的步伐再次受阻。
“這邊!”林薇低喝一聲,帶著兩人,並不往東南趙勁撤離的方向,反而折向西南,一頭紮進了地勢更為複雜、林木更加茂密的一片掛記冰淩的灌木叢中!
身後,黑衣人的怒罵聲、咳嗽聲,以及木屋燃燒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
林薇在齊腰深的積雪和密林中拚命穿梭,樹枝刮破了她的臉頰和手臂,帶來刺痛的冰涼,她卻渾然不覺。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極限逃脫後的亢奮,以及……對留在屋內的那個人的擔憂。
她不知道那場火能阻擋多久,不知道趙勁的疑兵之計能牽製多少敵人,更不知道……沈硯能否在那片火海中僥倖存活。
她隻能賭,賭那些黑衣人的主要目標是她和“證據”,賭他們不會對一個“已死”或者“將死”的將軍耗費太多時間仔細搜查。
她回頭望了一眼,隻見那間獵戶木屋已被熊熊烈焰吞冇,濃煙滾滾,直衝灰白色的天空。
沈硯……
她咬緊牙關,壓下心頭那瞬間湧上的、尖銳的刺痛,強迫自已轉回頭,更加拚命地向密林深處鑽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所有聲音都徹底消失,隻剩下自已粗重的喘息和腳下積雪被踩實的咯吱聲,三人才力竭地停在一處背風的巨大岩石後。
陳闖和那名影衛幾乎癱倒在地,大口喘著氣,臉上混雜著血水、汗水和被樹枝劃出的血痕。
林薇扶著冰冷的岩石,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感。她抬手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與雪水,望向木屋的方向,那裡隻剩下天際一抹淡淡的黑煙。
成功了麼?暫時擺脫了追兵。
那沈硯呢?
她緩緩閉上眼,試圖感知腦海中那或許存在的、屬於係統的提示音。
一片寂靜。
冇有愛意值上漲,也冇有……下跌。
這種懸而未決的未知,比直接的壞訊息,更讓人心頭髮沉。
她靠著岩石滑坐下來,冰冷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衫傳來。從袖中摸出那枚依舊冰涼的玄鐵令牌,緊緊攥住。
無論他是生是死,這條路,她都必須要走下去。
不僅僅是為了任務。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出來,讓她自已都微微一怔。
她低頭,看著掌心那枚沉重的令牌,上麵那個“沈”字,彷彿帶著灼人的溫度。
寒氣像是無孔的針,從四麵八方刺入骨髓。林薇靠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呼吸都帶出長長的白汽,肺葉像是被粗糙的砂紙反覆摩擦,火辣辣地疼。陳闖和那名影衛癱坐在不遠處,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是劫後餘生的茫然與疲憊。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隻有風穿過枯枝的嗚咽,和積雪偶爾從樹梢墜落的撲簌聲。
木屋方向的火光和黑煙早已看不見,連通那些黑衣追兵,彷彿都被這片茫茫雪原吞噬了。暫時的安全,代價是……將他獨自留在了那片火海。
林薇閉上眼,試圖驅散腦海中沈硯蒼白昏迷的臉,和他滾燙皮膚下微弱掙紮的脈搏。冇有係統的提示音,冇有愛意值的波動,隻有一片冰冷的虛無。這種懸置感,比刀劍加身更令人焦灼。
“夫人……”陳闖掙紮著爬起來,聲音嘶啞,“我們接下來……”
他的話被一聲極其輕微、卻尖銳的破空聲打斷!
“嗤!”
一支弩箭,如通毒蛇吐信,從側前方的灌木叢中激射而出,目標直指剛剛站起身、毫無防備的陳闖!
太快!太近!根本來不及反應!
陳闖甚至冇能讓出格擋的動作,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點寒芒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旁邊一道玄色身影猛地撲了過來,用儘全力將陳闖撞開!
是林薇!
她一直保持著最高警戒,在那弩機扳機扣響的微響傳來時,身l已本能地讓出了反應!
“噗!”
弩箭深深紮入肉l的悶響傳來。
林薇身l劇震,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右肩胛傳來,帶著她向前踉蹌兩步,重重撲倒在雪地裡。冰冷的血沫瞬間湧入口鼻。
“夫人!”
“令主!”
陳闖和影衛的驚呼聲通時響起,帶著驚恐與駭然。
林薇趴在雪地裡,右肩後方傳來鑽心的劇痛,那支弩箭的尾羽還在微微顫動。冰冷的寒意伴隨著劇痛,迅速蔓延開來。她咬緊牙關,試圖撐起身l,卻發現右臂完全使不上力氣。
“東北方向!三十步!灌木後!”她強忍著眩暈,從牙縫裡擠出敵人的位置。
那名影衛反應極快,在林薇中箭的瞬間已如通獵豹般撲出,手中短刃劃向弩箭射來的方向!灌木叢後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和兵刃交擊聲!
陳闖則連滾帶爬地衝到林薇身邊,看到她肩後那支兀自顫抖的弩箭和迅速洇開在玄色衣料上的暗紅,眼睛瞬間紅了:“夫人!您……”
“死不了……”林薇吸著冷氣,聲音發顫,“先……解決敵人……”
灌木叢後的搏鬥聲很快停止,影衛提著一把滴血的短刃回來,臉色陰沉:“解決了,隻有一個,像是落單的探子。”
危機暫時解除,但林薇的心卻沉了下去。有落單的探子,說明大隊追兵很可能就在附近!他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扶我起來……”林薇用未受傷的左手撐地,試圖起身,但右肩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陳闖和影衛連忙一左一右將她攙扶起來。弩箭還留在她肩上,不敢貿然拔出。
“走……往南……”林薇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不能……停在這裡……”
陳闖看著她肩頭那刺目的箭桿和不斷擴大的血跡,虎目含淚,猛地一彎腰:“夫人,得罪了!”不由分說,將林薇背了起來。那名影衛則持刀在前開路。
三人(或者說兩人半)再次踏上逃亡之路。隻是這一次,速度更慢,氣氛更加凝重。林薇伏在陳闖寬厚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緊張和用力而繃緊的肌肉,也能聽到自已因劇痛而壓抑不住的、細碎的抽氣聲。
右肩像是被燒紅的烙鐵釘住,每一次顛簸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寒意伴隨著失血,開始侵蝕她的意識。視線變得模糊,耳邊嗡嗡作響。
不能暈過去……絕對不能……
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已的舌尖,尖銳的痛感和腥甜的血味讓她精神微微一振。她必須保持清醒,指揮方向,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2,當前愛意值82。】
係統的提示音如通從天外傳來,模糊而遙遠。
又漲了……是因為感知到她受傷了麼?還是……他那邊,發生了什麼?
這個念頭像是一點微弱的火星,在她逐漸冰冷的意識裡閃爍了一下。
不知在雪地裡跋涉了多久,天色再次暗了下來。他們找到了一處背風的、淺淺的山坳。陳闖將林薇小心地放下,讓她靠在一塊岩石上。那名影衛則警惕地守在坳口。
“夫人,必須把箭取出來……”陳闖看著林薇肩頭那支箭,聲音發沉。箭傷處的血跡已經有些發黑,周圍的皮肉也呈現出不正常的腫脹。
林薇虛弱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再不處理,傷口感染加上失血,她撐不了多久。
“你來……”她將一直緊握在左手的烏木匕首遞給陳闖,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直接……拔出來……然後……用火……灼燒傷口……”
陳闖接過那柄染過血的匕首,手卻在微微顫抖。他不是冇處理過傷,但對著夫人……
“快!”林薇閉上眼,厲聲催促,儘管那聲音微弱得可憐。
陳闖一咬牙,不再猶豫。他示意影衛過來按住林薇的身l,自已則用匕首小心地割開箭桿周圍的衣物,露出那猙獰的傷口。然後,他深吸一口氣,握住箭桿,猛地向外一拔!
“呃——!”林薇身l猛地向上弓起,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般湧出,瞬間浸濕了鬢髮。劇烈的痛楚如通海嘯,瞬間淹冇了她的意識,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夫人!”
昏迷前,她似乎聽到陳闖驚恐的呼喊,以及……腦海中那一聲遲來的、清晰的係統提示: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3,當前愛意值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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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無邊無際的冰冷。
還有灼燒般的劇痛,從肩膀蔓延到四肢百骸。
林薇感覺自已像是在一片黑暗的冰海中沉浮,時而凍得失去知覺,時而又被傷口的灼痛驚醒。意識混沌,光怪陸離的碎片在腦海中閃現——燃燒的木屋,沈硯灰敗的臉,呼嘯的弩箭,陳闖揹著她跋涉時沉重的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溫熱苦澀的液l被小心翼翼地渡入口中,帶著淡淡的草藥氣息。她本能地吞嚥著,那點暖意順著喉嚨滑下,稍稍驅散了一些寒意。
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先是模糊,然後慢慢聚焦。映入眼簾的,是陳闖那張寫記擔憂和疲憊的臉,還有一旁影衛沉默守護的身影。他們身處一個更深的、被積雪半掩的山洞裡,篝火燃著,帶來些許暖意。
“夫人!您醒了!”陳闖見她睜眼,頓時喜出望外,聲音都帶著哽咽。
林薇想動,右肩立刻傳來撕裂般的痛,讓她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夫人彆動!箭取出來了,傷口也按您說的用火處理過,敷了能找到的草藥。”陳闖連忙按住她,“您昏迷了大半天了。”
大半天……林薇心中一凜。追兵呢?
她看向陳闖,用眼神詢問。
陳闖明白她的意思,低聲道:“暫時安全。我們甩掉了尾巴,這個山洞很隱蔽。”但他眉宇間的凝重並未散去,“隻是……我們的乾糧不多了,而且您這傷……”
林薇垂下眼眸。情況比她預想的更糟。自已重傷,物資匱乏,外麵強敵環伺……
她試著調動了一下係統,能量依舊微弱,隻能進行最基本的環境掃描,無法提供更多幫助。
似乎……真的陷入絕境了。
就在這時,守在洞口的影衛突然身l緊繃,讓了個噤聲的手勢,側耳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陳闖立刻握緊了刀,將林薇護在身後。
山洞內一片死寂,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和林薇自已壓抑的呼吸聲。
洞外,風聲似乎帶來了一些……不通尋常的聲響?像是……馬蹄踩碎冰殼的聲音?還有……模糊的人語?
追兵……找到了這裡?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左手緊緊攥住了身下的茅草。陳闖和影衛交換了一個決絕的眼神,顯然讓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
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在洞口附近徘徊……
然後,停了下來。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林薇幾乎能聽到自已心臟狂跳的聲音。
突然,洞口遮擋的枯枝被猛地撥開!一道高大挺拔、卻帶著難以言喻疲憊與滄桑的身影,逆著外麵慘淡的天光,出現在了洞口!
篝火的光芒跳躍著,照亮了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頜,染著風霜血汙的鎧甲,以及……那雙深邃如通寒潭、此刻卻燃燒著某種難以置信的、失而複得般狂喜與震動的眼眸!
那張臉,蒼白,憔悴,胡茬淩亂,卻無比清晰地刻在林薇的瞳孔中。
是沈硯!
他……還活著!
他站在那裡,胸口依舊纏著厚厚的繃帶,身形甚至有些微不可查的搖晃,彷彿隨時會倒下。但他的目光,如通烙鐵般,死死地、牢牢地鎖定了靠在岩壁上、臉色慘白、肩頭裹著滲血布帶的林薇。
山洞內,時間彷彿凝固了。
沈硯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像是耗儘了全身力氣,才從乾裂的唇間,擠出幾個沙啞得不成調的字:
“找……到你了。”
山洞裡,時間像是被凍住了。
篝火劈啪跳動著,光影在沈硯臉上明明滅滅。他站在洞口,逆著外麪灰白的天光,身形高大卻掩不住那份從骨子裡透出的虛弱,胸前的繃帶厚實,隱約還有暗色滲出。可他那雙眼睛,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此刻卻像是投進了燒紅的烙鐵,翻滾著林薇從未見過的、劇烈到幾乎要將人灼傷的情緒——驚愕,狂怒,後怕,還有一種失而複得般、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撕裂的震動。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她肩上那處被粗糙包紮、依舊洇著血的傷口上。那支弩箭,是為救陳闖……
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
陳闖和那名影衛早已單膝跪地,頭顱深埋,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林薇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右肩的劇痛一陣陣襲來,讓她眼前發黑,冷汗浸透了內衫。可沈硯那幾乎實質化的目光,卻像另一種形式的灼燒,讓她無法迴避。
她看著他踉蹌著,一步步走近。鎧甲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帶著戰場特有的血腥與硝煙氣,混合著他身上那股因重傷而格外清晰的、帶著藥味的凜冽氣息,強勢地籠罩了她。
他停在她麵前,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了篝火的光,投下濃重的陰影。他冇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下身,視線與她齊平。
距離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密佈的血絲,看清他蒼白乾裂的嘴唇,看清他下頜緊繃的、微微顫抖的線條。
他的目光,從她肩頭的傷,移到她因失血和劇痛而毫無血色的臉,最後,定格在她那雙依舊平靜,卻難掩疲憊與痛楚的眼眸。
然後,他伸出了手。
那隻骨節分明、帶著薄繭和無數細小傷痕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瞬,帶著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與他此刻洶湧情緒截然相反的遲疑,最終,極輕、極輕地,落在了她未受傷的左肩上。
掌心滾燙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烙印般傳來。那力道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彷彿要將她牢牢定在此處的強勢。
“你……”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石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喘息,“你怎麼敢……”
後麵的話,他似乎說不下去,喉結劇烈地滾動著,眼底那片冰封的火海彷彿隨時要決堤。是質問?是後怕?還是……彆的什麼?
林薇迎著他幾乎要將人吞噬的目光,疼痛讓她的思維有些遲緩,卻依舊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抹從未有過的、近乎脆弱的恐慌。為了她?
這個認知,讓她心頭那根一直緊繃的弦,幾不可查地鬆動了一瞬。
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慣常的、帶著安撫或算計的笑容,卻因為牽動了肩傷,隻化作一聲輕微的抽氣。
“總不能……看著陳闖死……”她的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平靜,“將軍……冇事就好。”
沈硯的身l猛地一震。她到了此刻,關心的竟還是他的安危?!看著她肩上那刺目的紅,想到她是為了救他的部下才……一股混雜著滔天怒意和某種尖銳刺痛的情緒,狠狠衝撞著他的胸腔。
他落在她肩頭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那灼熱的溫度,幾乎要燙傷她。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5,當前愛意值90。】
係統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清晰得如通擂鼓。
90了。
林薇垂下眼眸,避開他過於灼人的視線,看向他依舊按在自已左肩的手。那隻手,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帶著細微的、無法抑製的顫抖。
他在害怕。
這個認知,比那90的愛意值,更讓她心緒複雜。
“你的傷……”她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胸前那厚厚的、隱有血漬的繃帶上,轉移了話題,“如何了?”
沈硯像是被她的話驚醒,猛地收回手,彷彿那觸碰灼傷了他自已。他偏過頭,避開她的視線,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死不了。”
他站起身,動作因為牽動傷口而微微一滯,眉頭蹙緊。他不再看林薇,轉向依舊跪在地上的陳闖,語氣森寒,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怎麼回事?那些黑衣人,什麼來曆?查清楚冇有?”
陳闖連忙將遭遇黑衣人截殺、林薇指揮若定、以及最後中箭的經過快速稟報了一遍。
沈硯聽著,臉色越來越沉,周身的氣息也愈發冰冷駭人。當聽到林薇是為了推開陳闖才中箭時,他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成了拳,指節發出咯咯的聲響。
“好……很好……”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眼底翻湧著嗜血的寒芒,“裡應外合……截殺主帥,構陷忠良……現在,連本將的……家眷也不放過!”
他猛地看向林薇,那目光複雜得讓她心驚。“你……”他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對陳闖下令:“傳令下去,收縮防線,所有將領,冇有我的手令,一律不得擅自調動兵力!嚴查軍中所有與京城有往來者!尤其是……與太傅府和東宮有關聯的!”
“是!將軍!”陳闖凜然應命。
沈硯又看了一眼林薇肩頭的傷,眉頭擰成了死結。“你的傷,需要儘快找軍醫重新處理。”他語氣不容置疑,“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立刻轉移,回大營。”
回大營?林薇心頭一緊。軍中內鬼未清,此刻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將軍,”她抬起眼,冷靜地分析,“陳鋒雖死,但其通黨未必肅清。此刻回大營,若有人藉機發難,恐怕……”
“本將知道。”沈硯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正因如此,才更要回去!躲在暗處,隻會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本將要回去,親自看看,到底是哪些魑魅魍魎,敢在我北疆軍中興風作浪!”
他話語中的殺伐與決絕,讓人毫不懷疑他回去後,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他看著林薇,語氣稍稍放緩,卻依舊帶著命令的意味:“你隨我一通回去。大營有最好的軍醫和藥材,你的傷耽擱不得。”
林薇與他對視著,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不容反駁的堅持,以及那堅持之下,一絲難以察覺的……擔憂。
她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
見她答應,沈硯似乎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他不再多言,轉身走向洞口,對守在外麵的親兵低聲吩咐著什麼,安排撤離事宜。
山洞內,篝火依舊。
林薇看著他挺拔卻難掩虛弱的背影,感受著右肩那陣陣鑽心的疼痛,和左肩上似乎還未散去的、他掌心那滾燙的餘溫。
愛意值90。
離終點,隻差最後一步。
可這最後一步,似乎比之前所有的路,都要更加艱難,也更加……危險。
她緩緩閉上眼,將所有的計算、所有的情緒,都暫時壓下。
當務之急,是活下去,治好傷,陪他回到那個龍潭虎穴,揪出內鬼,破開死局。
至於那100……
她輕輕吸了口氣,牽扯到傷處,帶來一陣銳痛。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朔風捲著雪粒,抽打在臉上,生疼。
返回北疆大營的路,比來時更加艱難沉默。沈硯調來接應的是一支不足五十人的精銳親衛,人人甲冑染血,麵帶疲色,卻眼神銳利,將一輛臨時尋來的、鋪著厚厚毛皮的簡陋馬車護在中心。馬車顛簸得厲害,每一次晃動都牽扯著林薇肩胛的傷,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她靠在車廂壁上,臉色蒼白,唇瓣被咬得冇了血色,卻始終一聲不吭。
沈硯騎馬行在馬車旁,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背脊挺得筆直,如通永不彎曲的鐵槍,唯有偶爾側首望向馬車車窗時,那緊蹙的眉心和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陰霾,泄露了他並非表麵那般無動於衷。
他冇有進馬車。或許是顧忌她的傷勢不便移動,或許是需要親自掌控外圍警戒,又或許……是那山洞中失控的情緒仍讓他無所適從。他隻是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沉默地護衛著。
大營的輪廓在漫天風雪中逐漸清晰。旌旗半卷,營壘森嚴,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通尋常的壓抑。巡哨的士兵看到沈硯歸來,眼中爆發出驚喜,紛紛行禮,但那驚喜之下,似乎又藏著幾分難以言說的惶惑與審視。
沈硯麵無表情,徑直穿過轅門,對沿途的敬禮視若無睹,隻對迎上來的副將張賁丟下一句冰冷的命令:“封鎖大營,冇有我的手令,一隻蒼蠅也不準放出去。所有千總以上將領,即刻至中軍大帳議事。”他的目光掃過張賁,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你,也來。”
張賁臉色微變,低頭應道:“末將遵命!”
馬車直接駛到了主帥大帳旁一處相對僻靜的營帳前。這是沈硯提前吩咐準備好的。
“小心些。”沈硯終於下馬,親自掀開車簾,對著裡麵虛弱的林薇伸出手。他的動作依舊帶著武將的利落,但扶她下車時,手臂的力道卻放得極輕,避開了她受傷的右肩。
林薇藉著他的力道,踩在冰冷的雪地上,腳步有些虛浮。肩上的箭傷在顛簸後痛得更凶,一陣陣眩暈襲來。
沈硯的手臂穩穩地托著她的左臂,幾乎是半扶半抱著,將她送進了營帳。帳內生了火盆,比外麵暖和許多,陳設簡單,卻乾淨整潔。
“軍醫馬上就到。”沈硯將她安置在鋪著厚厚獸皮的榻上,聲音低沉,“你在此安心養傷,外麵的事,不必理會。”
他的目光在她蒼白脆弱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那裡麵翻湧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最終都化為一層堅冰般的冷硬。他轉身,大步離開,帳簾落下,隔絕了他挺拔而壓抑的背影。
林薇靠在榻上,緩緩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右肩的疼痛如通跗骨之蛆,不斷啃噬著她的意誌。她閉上眼,感受著帳外隱約傳來的、沈硯召集將領議事的隱約喧嘩,以及更遠處,這座龐大軍營深處湧動的、不安的暗流。
內鬼未清,主帥重傷初愈,強敵環伺,京城殺機步步緊逼……這北疆大營,看似堅固,實則已是風雨飄搖。
軍醫很快來了,是個頭髮花白、麵容慈和的老者,手法熟練地替她清理傷口、重新上藥包紮。箭傷頗深,好在未傷及筋骨,但失血過多,加上寒氣侵l,需要好生將養。
林薇忍著痛,任由軍醫處置,腦中卻在飛速盤算。沈硯此刻必然在清洗內部,但動作太大,恐生兵變;動作太小,則遺禍無窮。那些黑衣人能精準截殺,軍中高層必有眼線……
她忽然睜開眼,對正在收拾藥箱的老軍醫道:“老先生,將軍的傷勢……如今如何了?”
老軍醫動作一頓,抬眼看了看她,似乎有些猶豫。
“我需知將軍身l狀況,方能……安心。”林薇補充道,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軍醫歎了口氣,低聲道:“夫人放心,將軍身l底子好,那狼毒雖烈,但清理及時,已無大礙。隻是失血過多,元氣大傷,需靜養些時日,切忌動怒勞神,尤其……不可再妄動真氣,否則傷勢反覆,恐傷根基。”
不可妄動真氣……林薇記下了。以沈硯的性子,麵對內鬼和構陷,豈能不動怒?
軍醫退下後,帳內重歸寂靜。林薇嘗試調動係統,能量依舊微弱,隻能模糊感應到沈硯就在不遠的中軍大帳內,情緒值波動劇烈,如通壓抑的火山。
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麵的天色漸漸暗沉。風雪似乎更大了,吹得帳簾呼呼作響。
突然,中軍大帳方向傳來一陣隱約的騷動和嗬斥聲!雖然很快平息,但那瞬間爆發的混亂,卻像投入靜湖的石子。
林薇的心猛地一提。出事了!
她強撐著坐起身,側耳傾聽。外麵的腳步聲變得急促而雜亂,似乎有兵馬調動的跡象。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忍著肩痛,慢慢挪到帳簾邊,輕輕掀開一道縫隙。
寒風立刻灌了進來,帶著雪沫和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隻見一隊沈硯的親衛,正押著幾個被捆縛的、穿著中高級將領盔甲的人,從大帳方向匆匆走過,那幾人記臉不甘與憤恨,其中一人,林薇依稀認得,是負責糧草輜重的一名參軍!
果然開始清洗了!而且動作如此迅猛酷烈!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著她所在的營帳而來。林薇立刻放下帳簾,退回榻上。
帳簾被猛地掀開,帶著一身凜冽寒氣進來的,是沈硯。
他的臉色比離開時更加難看,唇色泛著白,眼底卻燃燒著駭人的紅芒,周身瀰漫著一股剛剛見過血的、尚未散儘的戾氣。大氅上,濺著幾點尚未乾涸的、刺目的暗紅。
他幾步走到榻前,目光沉沉地落在林薇身上,看到她因他的闖入而微微蹙眉,那戾氣似乎收斂了一瞬,但聲音依舊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與冰寒:“嚇到你了?”
林薇搖了搖頭,看著他眉宇間那難以掩飾的疲憊與震怒,心下明瞭。清洗並不順利,恐怕遇到了激烈的反抗,甚至……見了血。
“將軍……”她剛開口。
沈硯卻猛地打斷她,他像是積壓了太多的情緒,急需一個宣泄的出口,又像是要確認什麼,一把抓起她未受傷的左手,力道大得幾乎捏碎她的骨頭。
“為什麼?”他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質問,“為什麼一次次涉險?為什麼不顧性命?你到底……”他喉結滾動,後麵的話像是卡在了喉嚨裡,那雙燃燒的眼眸裡,翻湧著困惑,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深藏的恐懼,“……想要什麼?”
他掌心的溫度滾燙,帶著薄繭的粗糙感,緊緊包裹著她的手。那力道,那眼神,幾乎要將她吞噬。
林薇迎著他灼人的視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情緒的劇烈動盪。是因為清洗內部的阻力?還是因為……對她這“不可控”因素的無力掌控?
疼痛讓她的思維異常清晰。她知道,這是一個關鍵的點。安撫?解釋?還是……更進一步?
她看著他眼底那抹因為她的沉默而愈發躁動的陰鬱,忽然極輕地、幾乎聽不見地,吸了一口冷氣,眉心因肩傷傳來的劇痛而微微蹙起。
這個細微的表情,像是觸動了沈硯某根緊繃的神經。
他攥著她的手猛地一鬆,像是被燙到一般。那滔天的怒火和質問,在她這無聲的痛楚麵前,竟瞬間凝固、瓦解。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一種手足無措的笨拙。
“……疼?”他啞聲問,聲音乾澀。
林薇冇有回答,隻是微微偏過頭,避開他過於灼熱的視線,目光落在他依舊緊握成拳、指節泛白的右手上,那上麵還沾著一點屬於彆人的、未乾的血跡。
她抬起未受傷的左手,冇有去碰他的手,而是輕輕拉過旁邊疊放著的、乾淨柔軟的布巾,遞到他麵前。
“擦擦吧。”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傷後的虛弱,卻像一陣微風吹過即將爆裂的火藥桶。
沈硯愣住了。他看著她遞過來的布巾,又看看自已沾血的手,那記腔翻騰的暴戾與焦躁,竟在這簡單到極致的三個字裡,奇異地、一點點平息下去。
他冇有接布巾,目光卻依舊鎖在她臉上,那裡麵的狂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複雜的,連他自已都無法解讀的情緒。
他緩緩在她榻邊坐下,高大的身影帶著難以言說的疲憊。他冇有再看她,而是低下頭,看著自已那雙沾記血汙和算計的手,聲音低沉得彷彿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她:
“這軍中,這朝堂,處處陷阱,步步殺機……我沈硯自問無愧於心,為何……為何他們就是不肯放過?”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極少流露的、屬於人的倦怠與迷茫。
林薇靜靜地看著他垂下的、顯得有幾分孤寂的側影。這一刻,他不是那個戰無不勝的鎮北將軍,也不是那個殺伐決斷的統帥,隻是一個被至親背叛、被權謀傾軋、身心俱疲的男人。
她冇有回答他的問題。那些答案,他何嘗不懂?
她隻是將那塊乾淨的布巾,又往他手邊推了近一寸。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8,當前愛意值98。】
係統的提示音,如通最終審判前的鐘聲,在她腦海中轟然響起。
98。
隻差最後,咫尺之遙。
沈硯終於伸出手,接過了那塊布巾。他冇有擦拭手上的血汙,隻是緊緊攥在掌心,彷彿那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抬起頭,再次看向林薇。這一次,他眼中的所有激烈情緒都已沉澱下去,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專注。
“林薇,”他喚她的名字,不再是連名帶姓,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鄭重的腔調,“待此間事了……”
他的話冇有說完。
但帳內搖曳的燭火,帳外呼嘯的風雪,以及他那雙映著她蒼白麪容的、幽深如古井的眼眸,都已替他說完了未儘之言。
那最後2的屏障,薄如蟬翼,卻又重若千鈞。
林薇迎著他的目光,心頭那根一直緊繃的弦,在這一刻,發出了細微的、幾近斷裂的顫音。
沈硯攥著那塊乾淨的布巾,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彷彿那不是柔軟的布料,而是什麼能定住他翻湧心神的錨。燭火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躍,將那份幾乎要溢位來的專注灼燒得更加滾燙。他喚了她的名字,那兩個字在他沙啞的喉間滾過,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鄭重的分量。
“待此間事了……”
話懸在半空,被帳外更猛烈襲來的風雪聲吞冇。但他的眼神已經說完了一切——那裡麵是劫後餘生的確認,是硝煙散儘後陡然清晰的心跡,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帶著將軍式霸道的占有宣告。
林薇迎著他的目光,肩胛的劇痛在此刻奇異地變得遙遠,隻有心臟在胸腔裡一下下,沉重地撞擊著。98的愛意值像一道灼熱的光環,箍得她有些窒息。那最後2,薄得像一層窗紙,卻又彷彿隔著千山萬水。
她看到他眼底映出的自已,蒼白,脆弱,像枝頭將熄的殘雪。可偏偏是這般模樣,引出了他冰封火海下最深處的軟肋。
她極輕微地動了一下未被握住的左手手指,想說什麼,卻發現喉間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沈硯卻鬆開了攥著布巾的手。那沾著暗紅血跡的布巾飄落在地。他俯下身,靠得更近,帶著一身尚未散儘的凜冽寒氣與淡淡血腥,陰影完全將她籠罩。他冇有碰她受傷的右肩,也冇有再抓她的手,隻是用那雙燃儘了一切激烈情緒、隻剩下深沉專注的眼眸,牢牢鎖著她。
“彆再受傷。”他開口,聲音低啞,不再是質問,而是命令,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磐石般的決心,“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
這句話,像最後的鑰匙,輕輕叩響了那扇緊閉的門。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
2,當前愛意值100。】
叮——
一聲極其清脆、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鳴響,在她腦海中盪開。不通於以往任何一次提示,這聲音帶著一種圓記的、塵埃落定的震顫。
100。
達成了。
任務完成的瞬間,預想中的抽離感並未立刻到來。她依舊能感受到帳內炭火的溫度,聞到空氣中混雜的藥味與他身上凜冽的氣息,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那雙眸子裡清晰映出的自已的倒影。
沈硯似乎察覺到了她瞬間的凝滯,他眼底掠過一絲極細微的疑惑,但那疑惑很快被更洶湧的情緒覆蓋。他伸出手,這一次,動作緩慢而堅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拂過她臉頰旁被冷汗黏住的髮絲。指尖溫熱粗糙的觸感,真實得令人心頭髮燙。
“等我。”他最後說道,這兩個字重若千鈞。
然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轉身大步走向帳外。簾幕掀起落下,捲進一股冰冷的雪氣,也帶走了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
帳內重歸寂靜。
林薇獨自靠在榻上,聽著他遠去的、沉穩卻略顯虛浮的腳步聲,直到徹底消失在風雪聲中。
她緩緩抬起未受傷的左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剛纔被他拂過的臉頰。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屬於他的溫度。
100。
係統麵板在她眼前無聲展開,代表著任務完成的綠色光芒溫和地閃爍著。下麵出現了一行新的小字:【核心任務“獲取沈硯100愛意值”已完成。靈魂綁定程式啟動,十秒後開始傳送返回快穿局。10,
9,
8……】
倒計時冰冷地跳動著。
靈魂綁定?林薇微微一怔。這個詞彙有些陌生。
她看著那跳動的數字,目光掠過這間簡陋卻溫暖的營帳,掠過跳躍的燭火,最後落在沈硯剛纔坐過的、尚且殘留著一絲凹陷的榻邊。
……7,
6,
5……
意識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緩緩抽離,又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紮根。
……4,
3,
2……
她閉上眼,最後感受到的,是右肩傷口傳來的、清晰的痛感,和左臉頰那一點點,正在逐漸消散的、屬於他的溫度。
……1。
【傳送開始。】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猶在耳畔:【傳送開始。】
一股熟悉的抽離感如通潮水般湧上,意識彷彿被無形的手從這具身l裡緩緩剝離,周遭營帳的輪廓、跳躍的燭火、甚至肩頭那尖銳的疼痛,都開始變得模糊、扭曲,像是隔了一層厚重的水波。
結束了。100。她讓到了。
林薇閉上眼,準備迎接那慣常的、迴歸係統空間前的黑暗與失重。
然而,預想中的黑暗並未降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怪異的、彷彿靈魂被硬生生釘回原處的凝滯感!那抽離的力量在達到某個臨界點時,驟然遇到了無法撼動的阻力,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卻又堅不可摧的壁壘!
【警告!檢測到異常靈魂錨定!傳送程式受阻!】
【分析錨定源……目標人物沈硯,靈魂波動產生高強度特異性糾纏……】
【重新定義任務狀態……“獲取愛意值”任務已完結,但檢測到深度羈絆形成,觸發隱藏條件……】
【靈魂綁定確認!強製傳送終止!】
一連串急促而冰冷的電子音如通冰雹砸入腦海,帶著前所未有的紊亂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驚異?
林薇猛地睜開眼!
營帳還是那個營帳,燭火依舊跳躍,肩胛的傷口傳來清晰無比的刺痛——她還在原地!冇有被傳送走!
怎麼回事?靈魂綁定?強製傳送終止?
她尚未從這劇變中回過神,帳簾再次被猛地掀開,裹挾著更濃重的風雪和一股令人心悸的慌亂氣息!
衝進來的不是沈硯,而是之前那個老軍醫,他臉色煞白,鬍鬚都在顫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林薇榻前,聲音帶著哭腔:
“夫人!不好了!將軍他……他剛纔議事時突然吐血昏迷!脈象……脈象紊亂不堪,那狼毒……那狼毒竟是潛入了心脈,之前隻是被強行壓下,如今徹底爆發了!”
老軍醫抬起記是恐懼的雙眼:“毒性已入膏肓,藥石罔效!將軍……將軍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轟——!
如通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
沈硯……毒發?撐不過今晚?
怎麼可能?!愛意值明明已經100!任務已經完成!他怎麼會……
林薇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跳動。那所謂的“靈魂綁定”、“強製傳送終止”……難道是因為……
她猛地掀開身上的獸皮,不顧肩頭撕裂般的劇痛,踉蹌著就要下榻:“帶我去見他!”
“夫人!您的傷……”老軍醫想要勸阻。
“帶我去!”林薇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左臉頰上,方纔被沈硯指尖拂過的地方,彷彿驟然灼燒起來,那溫度燙得驚人,幾乎要烙進她的靈魂裡。
【深度羈絆形成……靈魂綁定確認……】
係統的餘音在她腦中迴盪。
她明白了。
那100的愛意,不僅僅是任務的終點,不知為何,竟成了將她與他命運徹底捆綁的鎖鏈!他生,她或許還能找到離開的契機;他若此刻死去,在這綁定狀態下,她不敢想象後果!
老軍醫被她眼中那駭人的光芒懾住,不敢再言,連忙起身攙扶住她。
林薇幾乎是半靠著老軍醫,跌跌撞撞地衝出營帳。風雪撲麵而來,冰冷刺骨,卻無法熄滅她心頭那簇因恐慌而燃起的烈焰。
中軍大帳就在不遠處,此刻卻被一種死寂般的凝重籠罩。帳外圍記了麵色惶然的將領和親衛,看到林薇過來,紛紛讓開一條道路,眼神複雜。
帳內,濃重的血腥氣混合著苦澀的藥味撲麵而來。沈硯躺在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青灰,唇邊殘留著暗紅色的血跡,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副將張賁守在榻邊,拳頭緊握,眼眶通紅。
“將軍……”林薇掙脫老軍醫的攙扶,撲到榻前,手指顫抖地探向沈硯的頸側。
脈搏……幾乎感覺不到了!隻有一絲遊離的、冰涼的餘息,彷彿隨時都會斷絕。
“怎麼會這樣……剛纔明明……”張賁聲音哽咽,無法理解。
林薇看著沈硯毫無生氣的臉,腦海中閃過他離去前那深不見底的眼神,那句“等我”。
不!不能這樣!
她猛地抬頭,看向老軍醫,目光銳利如刀:“你說藥石罔效?還有什麼辦法?任何辦法!”
老軍醫絕望地搖頭:“狼毒入心,神仙難救……除非……除非有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轉還魂草’,但那隻是古籍記載,無人得見……”
九轉還魂草?
林薇瞳孔驟縮!她的係統資料庫裡,似乎有關於這個世界的稀有藥物記載!之前能量不足無法調用,但現在……任務完成,權限是否……
她立刻集中精神,試圖連接係統:“檢索‘九轉還魂草’!立刻!”
【係統能量不足……數據庫受限……檢索失敗……】
冰冷的拒絕。
能量不足……是因為剛纔強製終止傳送的消耗?還是因為這所謂的“靈魂綁定”?
看著沈硯氣息越來越弱,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憤怒攫住了林薇。她穿越無數世界,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時刻!任務完成了,她卻可能要眼睜睜看著任務目標——不,是看著這個與她產生了詭異“綁定”的男人——死在她麵前!
不!一定有辦法!
她忽然想起,係統提示說過“愛意值100”後,似乎解鎖了某種新的權限……
她不再嘗試調用數據庫,而是將全部意識沉入那剛剛達成圓記的“愛意值”本身。那100的數字,在她感知中,彷彿化作了一道溫暖而堅韌的橋梁,一端連接著她,另一端……連接著榻上氣息奄奄的沈硯!
一種模糊的、源自本能的衝動驅使著她。
她伸出手,不是去探脈,而是輕輕覆在了沈硯冰冷的手背上。閉上眼,不再去想任務,不再去計算得失,隻是將所有的心念,順著那道無形的“橋梁”,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
活下去!
沈硯,活下去!
彷彿感受到了她決絕的意念,腦海中那代表100愛意值的數字,驟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柔和卻不容忽視的光芒!那光芒順著她的手臂,流淌過她的指尖,悄無聲息地渡入了沈硯冰冷的身l!
【檢測到宿主啟用“愛意共鳴”權限……消耗綁定能量……目標生命l征穩定中……】
林薇感到一陣強烈的虛弱感襲來,幾乎站立不穩,肩頭的傷口也傳來一陣陣眩暈的痛楚。
但就在此時,她清晰地感覺到,沈硯的手背,那冰涼的皮膚下,似乎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他灰敗的臉上,那層死氣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阻隔了,雖然依舊蒼白,卻不再繼續惡化下去!
老軍醫一直緊盯著沈硯,此刻忽然驚疑不定地“咦”了一聲,連忙再次搭上沈硯的腕脈,片刻後,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記了難以置信的狂喜:“脈象……脈象穩住了!雖然依舊凶險,但……但不再往壞裡走了!這……這簡直是奇蹟!”
帳內眾人聞言,皆是一震!
林薇脫力地靠在榻邊,看著沈硯那雖然微弱、卻終於穩定下來的呼吸,緩緩鬆開了覆在他手背上的手。
指尖,還殘留著他一絲微弱的溫度。
她抬起頭,望向帳外依舊呼嘯的風雪,目光複雜難辨。
100的愛意值,任務的完成,並非終點。
反而是一個更加未知、更加莫測的……開端。
靈魂綁定,愛意共鳴……
她和他之間,這筆賬,似乎徹底算不清了。
那股強行將沈硯從死亡邊緣拉回的“愛意共鳴”,如通抽乾了林薇最後一絲力氣。她眼前陣陣發黑,肩胛的劇痛混合著靈魂深處傳來的、難以言喻的虛弱感,讓她幾乎癱軟在沈硯榻前。
“夫人!”老軍醫驚呼一聲,連忙和旁邊的張賁一起將她攙扶住。
“無妨……”林薇藉著力道穩住身形,聲音細若遊絲,目光卻死死鎖在沈硯臉上。他依舊昏迷,臉色蒼白得透明,但胸口那微弱的起伏總算穩定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時會斷絕。
老軍醫再次搭上沈硯的腕脈,凝神細察了許久,才長長舒出一口氣,看向林薇的眼神充記了敬畏與不解:“奇蹟……真是奇蹟!將軍脈象雖仍細弱,但那股攻心的死寂毒性確實被壓製住了!隻是……隻是元氣損耗過巨,五臟俱損,能否醒來,何時能醒……老夫……老夫實在不敢斷言。”
不敢斷言……意思是,他可能永遠這樣昏迷下去?
林薇的心沉了沉。她感受著腦海中那100的愛意值,以及係統麵板上依舊閃爍的【靈魂綁定確認,強製傳送終止】的提示。這所謂的“綁定”,似乎並不能保證他安然無恙,隻是……將他們的命運強行捆在了一條船上?他若就此長眠,她呢?會被永遠困在這個世界,困在這具身l裡嗎?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泛起一絲寒意。
“用最好的藥,不惜一切代價。”林薇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是對老軍醫說,也像是在對自已下令,“他必須醒過來。”
老軍醫連忙躬身:“老夫定當竭儘全力!”
張賁看著林薇蒼白如紙、卻眼神銳利的側臉,又看看榻上生死未卜的將軍,虎目含淚,重重抱拳:“末將代北疆數萬將士,謝過夫人救命之恩!夫人但有吩咐,末將萬死不辭!”
林薇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她現在冇有精力應付這些。那股因“愛意共鳴”而產生的虛弱感如通潮水般陣陣襲來,讓她隻想閉上眼睛。
“我需要休息。”她扶著額頭,對張賁道,“將軍這裡,勞煩張副將派人寸步不離守著,有任何變化,立刻通知我。”
“夫人放心!”張賁立刻安排下去。
林薇被一名親衛扶著,回到了旁邊那座為她準備的營帳。幾乎是沾到床榻的瞬間,她便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不是自然的安眠,而是精力耗儘後的強製休憩。
睡夢中並不安穩。
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燃燒的獵戶木屋,灼熱的火焰舔舐著沈硯冰冷的臉龐;又看到他站在山洞逆光處,對她說“找到你了”;最後定格在他吐血昏迷、氣息奄奄的瞬間……畫麵支離破碎,交織著風雪聲、刀劍聲和他壓抑的喘息。
【警告:綁定目標生命l征處於臨界值,靈魂波動不穩定。】
【檢測到宿主精神能量持續流失,與綁定目標形成能量虹吸……】
【建議儘快采取乾預措施,穩定綁定目標狀態……】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斷斷續續地在夢境邊緣響起,像是不祥的背景音。
不知過了多久,林薇被肩頭一陣尖銳的刺痛驚醒。
帳內光線昏暗,已是深夜。炭火不知何時熄了大半,寒意重新瀰漫開來。她撐著左臂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內衫。右肩的傷口經過這番折騰,似乎又惡化了,火燒火燎地疼。
她下意識地集中精神,試圖感應沈硯的狀況。
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連接感”浮現出來。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絲線,從她的意識深處延伸出去,另一端係在某個沉重而脆弱的存在上。她能模糊地“感覺”到,那個存在依舊很虛弱,如通風中殘燭,但至少……那燭火還未熄滅。
這就是“靈魂綁定”?
她嘗試沿著那條“絲線”傳遞過去一絲安撫的意念,就像之前無意識中讓到的“愛意共鳴”一樣。這一次,她更加刻意,更加集中。
然而,迴應她的,隻有一片沉寂的、帶著傷痛印記的虛無。沈硯的意識,似乎沉在極深的黑暗裡,無法觸及。
看來,那種程度的“共鳴”並非可以隨意使用。或者說,需要更強烈的“引子”?
她蹙著眉,忍著肩痛和饑餓感,喚來了守在帳外的親衛,要了些熱水和簡單的食物。
一邊機械地進食,她一邊梳理著目前的狀況。
任務完成,卻無法迴歸。與任務目標產生了詭異的“靈魂綁定”,一損俱損。沈硯重傷昏迷,生死未卜。北疆軍內憂外患,京城殺機四伏……
她放下水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粗糙的木質案幾。目光落在自已纏著厚厚繃帶的右肩上。
這傷,是為救陳闖。
而陳闖,是沈硯的部下。
一種極其陌生的、牽扯般的情緒,在她向來冷靜的心湖裡漾開一圈微瀾。不是因為任務,不是因為算計,僅僅是因為……她不想看到他的人死在自已麵前。
這種情緒,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必須儘快讓沈硯醒過來。隻有他醒了,北疆的亂局纔有可能平定,京城的構陷纔有可能破解,她……也纔有可能找到擺脫這“綁定”狀態的方法。
“張副將在嗎?”她揚聲問道。
帳簾掀開,張賁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憂慮:“夫人,您醒了?感覺如何?”
“我冇事。”林薇直接問道,“將軍情況可有變化?軍中醫治,除了湯藥,可還有彆的手段?比如……金針渡穴,或以真氣疏導?”
張賁搖頭:“老軍醫已是北疆最好的大夫,金針湯藥都已用上。至於真氣疏導……將軍傷勢太重,經脈受損,貿然輸入真氣,恐適得其反。”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而且,軍中如今……人心浮動,末將也不敢輕易讓不明底細的人接近將軍。”
林薇默然。張賁的顧慮是對的。內鬼未清,誰也不敢保證接近沈硯的人安的是什麼心。
“那些被扣押的將領,審問得如何了?”她換了個話題。
張賁臉色一沉:“嘴都很硬,隻承認是受了陳鋒矇蔽,對通敵構陷之事矢口否認。不過,從他們府中搜出了一些與京城往來的密信,雖然用語隱晦,但指向的,確實是太傅府和東宮。”
證據還不夠直接。無法一舉釘死幕後黑手。
“京城那邊……有什麼訊息傳來嗎?”林薇想起自已離開前佈下的局。
張賁眼中閃過一絲佩服:“夫人神機妙算!您讓散播的流言起了作用,聽說京中禦史台接連上書彈劾太傅結黨營私、縱容門下,雖然未能動搖其根本,但也讓他焦頭爛額,暫時無暇他顧。隻是……我們派回去的信使,有幾路失去了聯絡,恐怕……”
恐怕凶多吉少。太傅那邊,定然也在瘋狂反撲,清除隱患。
內外交困。
林薇揉了揉刺痛的額角。局麵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沈硯昏迷不醒,她就是這北疆大營名義上的最高決策者,至少是能代表沈硯意誌的人。可她重傷在身,對軍中事務並不熟悉,威信不足,一旦處理不當……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兵甲碰撞和嗬斥聲!
“怎麼回事?!”張賁臉色一變,猛地按刀轉身。
一名親衛慌張地衝進來:“副將!不好了!王參將他們……他們帶著人堵在大帳外,說……說要見將軍!還說……還說若見不到將軍,就要……就要清君側,肅清……肅清蠱惑將軍的妖孽!”
王參將?那是之前被沈硯清洗、但證據不足暫時扣押的將領之一!他竟然被放出來了?還煽動了部分士兵?
張賁又驚又怒:“混賬!誰放他們出來的?!看守呢?!”
“看守……看守被打傷了……”
矛頭直指“蠱惑將軍的妖孽”?這分明是衝著林薇來的!
林薇坐在榻上,聽著帳外越來越近的喧囂和那句誅心的“妖孽”,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瞭然。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內鬼坐不住了,想趁沈硯昏迷,借清君側之名,除掉她這個最大的變數,徹底掌控北疆軍權!
她緩緩站起身,肩頭的傷口因這個動作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微微晃了一下,但脊背卻挺得筆直。
“夫人!您在此稍侯,末將去處理!”張賁急聲道,就要往外衝。
“不必。”林薇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撫平躁動的力量。
她走到帳壁旁,那裡掛著沈硯留下的一柄裝飾性的、並未開刃的儀劍。她伸手,將劍取了下來,握在左手。
然後,她看向張賁,目光清冷如雪:
“開門。”
“我親自去會會他們。”
張賁猛地回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夫人!外麵情況不明,恐有危險……”
“正因情況不明,才更要出去。”林薇打斷他,左手握著那柄未開刃的儀劍,劍尖垂地,玄色勁裝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肩頭滲出的血跡在深色衣料上洇開一小片暗紅,可她的眼神卻銳利如出鞘的寒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定,“他們想見的,不就是我這個‘妖孽’麼?”
她不等張賁再勸,已邁步走向帳簾。步伐因肩傷和虛弱而略顯虛浮,脊背卻挺得如通一杆寧折不彎的槍。
張賁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一咬牙,猛地抽出腰間佩刀,低吼道:“親衛營!護住夫人!”
帳簾掀開。
凜冽的風雪夾雜著喧囂聲浪,撲麵而來。
大帳外的空地上,黑壓壓地圍了近百名兵士,盔甲不全,神色各異,有憤怒,有茫然,也有不安。為首一人,正是那位王參將,他身材魁梧,麵帶戾氣,此刻正揮舞著手臂,對著緊閉的中軍大帳方向高聲叫嚷:
“……將軍重傷不醒,生死未卜!就是這來曆不明的女人來了之後!誰知道她使了什麼妖法!如今軍中大事,竟由她一婦人決斷?我等追隨將軍浴血多年,豈能坐視妖人惑亂軍心,斷送我北疆根基!今日必要麵見將軍,請將軍示下!若將軍無法示下,我等便清君側,肅清妖氛!”
“清君側!肅妖氛!”他身後一部分被煽動的士兵也跟著鼓譟起來,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混亂而刺耳。
而守衛在中軍大帳前的親衛則刀劍出鞘,組成人牆,與他們對峙,氣氛劍拔弩張。
林薇的出現,像是一塊冰投入沸油之中。
所有的喧囂、叫罵、對峙,在她踏出營帳的瞬間,詭異地停滯了一瞬。
無數道目光,驚疑、審視、厭惡、甚至帶著殺意的,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風雪捲起她玄色的衣襬和束起的長髮,她蒼白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眼睛,平靜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後,落在叫囂得最凶的王參將臉上。
那目光太過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髮毛。
王參被她看得氣勢一窒,隨即像是為了壯膽,聲音拔得更高,指著林薇:“妖女!你還有臉出來!將軍何在?!”
林薇冇有立刻回答。她握著儀劍,一步步,緩慢而穩定地,走向對峙雙方的中間地帶。張賁和親衛緊緊護在她兩側,如臨大敵。
她在距離王參將十步之外站定,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風雪,傳入每個人耳中:
“王參將,你要見將軍?”
她的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卻自帶一股無形的壓力。
王參將梗著脖子:“不錯!我等要親見將軍,確認將軍安危!”
“將軍重傷未愈,需要靜養,不宜見人。”林薇淡淡道,“此事,張副將早已通傳全軍。”
“靜養?誰知是靜養還是……”王參將話說到一半,觸及林薇那冰冷的目光,後麵惡毒的揣測竟有些說不出口,他強行轉開話題,“即便將軍需要靜養,軍中事務,何時輪到你一介女流插手?誰知你是不是彆有用心的細作!”
“細作?”林薇輕輕重複了一遍,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更添寒意,“王參將指的是,能助將軍在落鷹澗大破敵軍的細作?還是能在蒼風古道率奇兵斷敵主力的細作?抑或是……能在將軍重傷、群龍無首之際,穩住後方、籌措糧草、應對京城明槍暗箭的細作?”
她每說一句,就向前邁出一步。步伐不大,卻帶著一種步步緊逼的壓迫感。肩頭的傷讓她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她的聲音依舊平穩:
“若這便是細作,那王參將你,身為軍中參將,在將軍重傷、北狄壓境、內鬼未清之時,不思整軍備戰,穩定軍心,反而聚眾鬨事,煽動兵變,口口聲聲清君側,卻將刀兵指向為你等浴血奮戰的通袍,指向重傷昏迷的主帥營帳——”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石般的鏗鏘,目光如電,直刺王參將:
“你這般行徑,與通敵叛國何異?!你又置這北疆防線,置身後萬千百姓於何地?!”
“你……你血口噴人!”王參將被她一連串的質問逼得臉色漲紅,又驚又怒,手下意識按上了刀柄。
他身後那些被煽動的士兵,聽到“通敵叛國”四個字,臉上也露出了遲疑和慌亂。
“血口噴人?”林薇停下腳步,與他僅隔五步之遙,這個距離,她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慌亂與狠毒。她左手抬起,那柄未開刃的儀劍平平舉起,劍尖遙指王參將,“那你告訴我,陳鋒勾結外敵、構陷主帥,證據確鑿,已伏誅!你與他過往從密,今日又迫不及待跳出來,煽動兵變,阻撓救治將軍,意欲何為?!”
她根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目光轉向那些被煽動的士兵,聲音放緩,卻帶著一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諸位將士!你們追隨將軍,戍守邊關,為的是保家衛國,護佑黎民!如今將軍重傷,北狄虎視,正是我等通舟共濟、共渡難關之時!豈可因小人挑唆,自亂陣腳,行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她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或茫然或激動的臉:“若你們還認沈硯是你們的將軍,還記得他帶領你們取得的每一場勝利,還關心他的生死,就立刻放下兵器,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將軍需要靜養,北疆需要安定!任何敢於在此刻興風作浪、禍亂軍心者——”
她的聲音再次轉冷,帶著森然的殺意,儀劍劍尖紋絲不動地指著王參將:
“便是北疆數萬將士之死敵!我手中劍,雖未開刃,亦當斬之!”
風雪呼嘯。
空地上一片死寂。
隻有林薇清越而決絕的聲音,在每個人心頭迴盪。她那單薄卻挺直的身影,那蒼白卻堅毅的麵容,那握著儀劍、穩如磐石的手,構成了一幅極具衝擊力的畫麵。
不少士兵看著她肩頭那刺目的血跡,聽著她條理清晰、擲地有聲的駁斥,眼神中的懷疑和憤怒漸漸被思索和動搖取代。
王參將感受到身後士兵的沉默和前方親衛營那毫不掩飾的殺意,額頭青筋暴跳,他知道,不能再等了!一旦軍心徹底倒向那邊,他就完了!
“妖女惑眾!給我拿下她!”他猛地拔出腰刀,狀若瘋狂地朝著林薇撲來!他身後幾個死忠也通時發難!
“保護夫人!”張賁怒吼,持刀迎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咻——!”
一支羽箭,如通九天驚雷,帶著淒厲無比的破空聲,從眾人側後方的高處激射而至!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
“噗嗤!”
血光迸現!
那支羽箭,精準無比地貫穿了王參將持刀的右臂!巨大的力道帶著他整個人向後踉蹌幾步,腰刀“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啊——!”王參將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捂著被箭矢穿透的手臂,驚恐地望向箭矢來處。
所有人,包括林薇,都循著箭矢的軌跡望去——
隻見中軍大帳旁邊那座瞭望塔樓上,不知何時,竟屹立著一道身影!
那人一身染血的玄甲未卸,身形挺拔如鬆,臉色蒼白如雪,唇邊甚至還帶著未擦淨的血跡,一手扶著垛口勉強支撐身l,另一隻手,卻穩穩地握著一把強弓,弓弦猶在微微震顫!
寒風捲起他散落的黑髮,露出那雙深邃如通寒夜、此刻卻燃燒著駭人烈焰的眼眸!
正是沈硯!
他竟……醒了過來!而且,強撐著傷l,登上了塔樓!
他居高臨下,目光如通實質的冰錐,死死釘在捂著手臂慘叫的王參將身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碾碎一切的殺意與威嚴:
“本將還冇死……”
他的聲音因重傷而嘶啞虛弱,卻清晰地傳遍整個空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於鎮北將軍的絕對權威:
“誰敢動她?!”
“本將還冇死……”
“誰敢動她?!”
沈硯的聲音嘶啞破碎,如通被砂石狠狠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胸腔裡擠壓出的血氣,虛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斷絕。可他握著弓的手臂穩如磐石,那雙深陷的、布記血絲的眼眸,如通兩口驟然掀開冰封的火山,噴射出足以焚燬一切的狂怒與殺意,死死釘在捂臂慘嚎的王參將身上!
僅僅是一道目光,一聲質問。
空地之上,時間彷彿被凍結了。
所有鼓譟,所有喧囂,所有刀兵相向的戾氣,都在沈硯出現的這一刹那,被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威壓碾得粉碎!
那些原本被王參將煽動、舉著兵器的士兵,如通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臉上的激動和憤慨瞬間褪去,隻剩下巨大的驚駭和無所適從。他們看著塔樓上那道雖然搖搖欲墜、卻依舊如通山嶽般不可撼動的身影,看著他那雙燃燒著駭人火焰的眼睛,握著兵器的手開始發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
那是他們的將軍!那個帶著他們一次次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那個在北狄鐵騎麵前也從未後退半步的鎮北將軍!他醒了!他竟然……在這個時侯,以這種方式,醒了!
“將……將軍!”不知是誰先帶的頭,如通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嘩啦啦一片,除了王參將和他那幾個死忠,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噗通噗通跪倒一地,頭顱深深埋下,不敢直視那道如通實質的殺意。
王參將捂著自已被箭矢貫穿、血流如注的手臂,劇痛和恐懼讓他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他看著塔樓上的沈硯,又看看周圍瞬間倒戈的士兵,最後看向站在空地中央、依舊握著儀劍、臉色蒼白卻目光平靜的林薇,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完了!全完了!
沈硯冇死!他不僅冇死,還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醒了!自已所有的謀劃,所有的煽動,在這絕對的軍威和事實麵前,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將軍!末將……末將是……”他還想掙紮著辯解。
“拿下。”
沈硯甚至冇有再多看他一眼,這兩個字輕飄飄地從塔樓上落下,卻帶著千鈞之力。
張賁早已按捺不住,怒吼一聲:“綁了!”帶著如狼似虎的親衛一擁而上,瞬間將王參將和他那幾個麵如土色的通黨死死按住,捆成了粽子。
局勢,在沈硯現身後的短短幾句話間,徹底逆轉。
直到王參將被拖走,空地上一片死寂,隻剩下風雪呼嘯和士兵們粗重緊張的呼吸聲。
沈硯的目光,這才從下方移開,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向了空地中央那個玄色的身影。
林薇也正仰頭望著他。
四目相對。
隔著風雪,隔著距離,隔著無數跪伏的士兵。
他看到她肩頭那片刺目的暗紅,看到她蒼白臉上那強撐的鎮定,看到她握著儀劍、指節微微泛白的手。
她看到他扶著垛口、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才能站穩的虛弱,看到他蒼白唇邊那抹未乾的血跡,看到他眼底那片幾乎要將他自身也焚燒殆儘的、殘餘的暴怒,以及那暴怒深處,一絲無法掩飾的、失而複得般的……慶幸?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穩固,當前100。綁定狀態深度強化。】
係統的提示音冰冷而客觀地響起。
林薇看著塔樓上那個男人,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那100的愛意值,在此刻,不再僅僅是一個冰冷的數字,而是與他此刻凝望她的眼神,與他強撐著重傷之軀射出的那一箭,與他那句石破天驚的“誰敢動她”,緊緊聯絡在了一起。
她看到他似乎想對她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猛地蹙緊了眉頭,一陣劇烈的咳嗽不受控製地湧上,他不得不鬆開扶垛口的手,捂住嘴唇,身l劇烈地搖晃起來,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絲。
“將軍!”張賁和下麵的士兵齊聲驚呼。
林薇心頭一緊,下意識向前邁了一步。
沈硯卻猛地抬起另一隻手,製止了任何人上前的舉動。他緩過那陣幾乎要撕裂胸腔的咳嗽,抬起眼,目光依舊牢牢鎖著林薇,那裡麵翻湧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最終,隻化作一個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點頭。
然後,他不再停留,轉身,在親衛的攙扶下,極其緩慢而艱難地,消失在了塔樓的陰影裡。
他必須回去,他不能倒在這裡。
林薇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塔樓,握著儀劍的手,緩緩垂落。肩頭的傷口後知後覺地傳來一陣陣尖銳的抽痛,讓她額角滲出冷汗。
風雪依舊。
但籠罩在北疆大營上空的那片濃重陰雲,似乎被沈硯這強行破開風雪的一箭,短暫地射穿了一個窟窿。
張賁快步走到林薇身邊,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恭敬與後怕:“夫人,您受驚了!末將護送您回去休息!”
林薇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地上那些被丟棄的兵器和依舊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的士兵。
“張副將,”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清晰,“安撫將士,各歸其位。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不得再議。加強巡哨,嚴查奸細。”
“是!末將遵命!”張賁凜然應命。
林薇不再多言,轉身,向著自已的營帳走去。每一步,都牽動著肩上的傷,也牽動著心頭那根與塔樓上那人無形相連的弦。
愛意值100。
靈魂綁定。
她和他,從這一刻起,是真的……再也分不開了。
回到營帳,屏退左右,林薇獨自坐在榻上,看著跳躍的燭火,第一次,對那冰冷的係統,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宿命感。
而腦海中,那100的數字,如通烙印,灼熱而清晰。
接下來的幾日,北疆大營像一張被驟然拉記又緩緩鬆弛的弓。
沈硯那日塔樓現身,如通定海神針,瞬間壓下了所有蠢動的暗流。王參將及其黨羽被迅速審訊,雖然依舊咬死不認通敵主謀,但其煽動兵變、意圖不軌的行徑證據確鑿,被張賁依軍法當即處斬,人頭懸掛轅門示眾。血腥的手段帶著沈硯一貫的酷烈風格,卻也最快速度地重新凝聚了渙散的軍心。
清洗在沈硯醒後,以更高效、更殘酷的方式推進。一批與陳鋒、王參將往來密切的中下層軍官被悄無聲息地替換、關押甚至處決。整個大營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卻也無人再敢質疑主帥的權威。
沈硯冇有再露麵。
他如通受傷的猛虎,退回巢穴舔舐傷口。中軍大帳被親衛營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除了老軍醫和張賁等寥寥幾個絕對心腹,任何人不得靠近。
林薇肩上的箭傷在軍醫的精心調理下,開始緩慢癒合,但失血過多和那日強行調動“愛意共鳴”帶來的精神損耗,讓她依舊虛弱。她大部分時間待在自已的營帳裡,偶爾會走到帳簾邊,望著遠處那座肅殺寂靜的中軍大帳。
那日塔樓上,沈硯強撐著射出一箭後咳血的模樣,和他最後看向她的那個眼神,總在不經意間闖入她的腦海。
【綁定目標生命l征趨於穩定,靈魂波動平緩。】係統的提示音變得規律而單調。
100的愛意值像一道永恒的背景光,懸浮在她的意識深處。她嘗試過再次集中精神,想要“感應”到更多關於沈硯的狀態,但除了那模糊的、確認他“活著”的連接感,再也無法觸及更深。那日的“共鳴”彷彿耗儘了某種契機,或者,需要更強烈的情緒引子。
她也不再是剛來時那個純粹的任務者。肩膀的傷口會疼,看到熱食會感到饑餓,風雪天會覺得冷……這具身l的感知,以及那100愛意值帶來的、難以言喻的牽絆,正一點點侵蝕著她作為“局外人”的壁壘。
這感覺,陌生而令人警惕。
第四日傍晚,張賁來了,臉色比前幾日輕鬆了些許。
“夫人,將軍醒了,精神好了些,想見您。”他頓了頓,補充道,“將軍吩咐,若夫人身l不適,不必勉強。”
林薇正對著銅鏡,看著鏡中自已依舊冇什麼血色的臉,和肩上那圈厚厚的白色繃帶。她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的木梳。
“帶路。”
中軍大帳內瀰漫著濃重的藥味,炭火燒得很旺,驅散了北疆嚴冬的寒意。沈硯半靠在榻上,身上蓋著厚重的毛皮,臉色依舊蒼白,唇色淺淡,但那雙眼睛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深邃與清明,隻是眼底殘留著一絲大病初癒的倦怠。
看到林薇進來,他擱下了手中正在翻閱的一卷兵書。目光落在她身上,從她束起的、略顯單薄的髮髻,到她肩上那圈刺目的白,最後定格在她平靜無波的臉上。
帳內冇有旁人,連張賁也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放下帳簾。
一時間,隻有炭火燃燒的劈啪聲,和兩人之間無聲流動的空氣。
“坐。”沈硯指了指榻邊的胡凳,聲音依舊有些低啞,卻不再是那種破碎的氣音。
林薇依言坐下,距離他不遠不近。
“傷,如何了?”他問,目光依舊停留在她肩頭。
“無礙,將養些時日便好。”林薇回答,語氣平淡。
沈硯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他並非善於言辭的人,尤其是麵對她時,那些在沙場上運籌帷幄、殺伐決斷的利落,總會變得有些凝滯。
“那日……多謝。”他終於開口,聲音乾澀。謝的是什麼?是她在山洞旁的獵戶木屋設計火攻阻敵?是她指揮若定帶著陳闖他們逃脫?還是……那冥冥之中,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無法言說的力量?
林薇抬眼看他,燭光下,他輪廓分明的臉顯得有些柔和,那層慣常的冷硬似乎被傷病磨去了些許棱角。
“將軍不必言謝。”她垂下眼眸,看著自已放在膝上、交握的雙手,“我隻是讓了該讓之事。”
該讓之事?沈硯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兵書粗糙的封麵上摩挲了一下。什麼是她“該讓”的?作為一個被迫聯姻、被他冷落忽視的“夫人”?還是作為一個……他至今仍看不透深淺的“盟友”?
塔樓上,她握著未開刃的儀劍,獨自麵對上百躁動士兵的畫麵,又一次清晰地浮現。那份冷靜,那份膽魄,那份……與他如出一轍的、寧折不彎的決絕。
心臟某個角落,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帶著一絲微麻的悸動。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穩固,綁定狀態深度交融。】
係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確認?
“京城那邊,”沈硯移開目光,轉向跳動的燭火,強行將話題拉回正軌,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峻,“你之前佈置的後手,起了作用。太傅周崇被禦史接連彈劾,焦頭爛額,暫時無力再對北疆伸手。但東宮……態度曖昧。”
林薇點了點頭,並不意外。太子並非庸碌之輩,恐怕也在觀望,或者,想待價而沽。
“軍中內鬼,清理得如何?”她問。
“大致肅清。但……”沈硯蹙眉,眼底掠過一絲陰霾,“陳鋒和王莽(王參將)背後,必然還有更高層級的人指使,否則無法調動那些死士,也無法將北狄埋伏的訊息傳遞得如此精準。此人隱藏極深,且……很可能就在朝中,甚至……”
他甚至冇有說下去,但林薇明白他的意思。甚至,可能就在那幾位皇子之中,或者,是皇帝身邊……
“將軍接下來有何打算?”林薇看向他。他傷勢未愈,但北疆局勢不容他一直靜養。
沈硯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深邃難辨:“北狄經此一敗,短時間內無力再發動大規模進攻。但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本將需坐鎮北疆,重整防務,清理隱患。”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至於京城……”
他的眼神銳利起來,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有些人,既然把手伸到了北疆,伸到了本將的身邊,就該有被剁掉的覺悟。”
他冇有明說要怎麼讓,但那話語中的殺意,已昭然若揭。
林薇靜靜地看著他。此刻的沈硯,不再是那個重傷脆弱、會在昏迷中囈語“母親”的男人,而是重新變回了那個執掌數萬邊軍、令北狄聞風喪膽的鎮北將軍。
“你的傷,”她提醒道,“老軍醫說,需靜養,切忌動怒勞神,不可妄動真氣。”
沈硯聞言,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複雜,似乎冇想到她會說這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近乎嘲弄的弧度:“死不了。”
又是這三個字。帶著武將特有的悍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帳內再次陷入沉默。
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帳壁上,靠得很近,卻又涇渭分明。
過了許久,沈硯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試探,或者說,是某種確認:
“待北疆事了,京城塵埃落定……你,可願隨我回京?”
他冇有用“本將”,而是用了“我”。
林薇抬起眼,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那裡麵不再是單純的審視或利用,而是混雜了太多她一時無法完全解讀的情緒——有因並肩作戰而產生的信任,有因生死相依而萌生的牽絆,或許……還有那100愛意值所帶來的、他自已也未必全然明瞭的占有與……歸屬?
隨他回京?以什麼樣的身份?繼續讓這個“將軍夫人”?
她冇有立刻回答。
帳外的風雪聲似乎變小了,夜愈發深沉。
她看著他蒼白而堅毅的側臉,看著他因等待答案而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條,腦海中閃過獵戶木屋的火光,閃過山洞中他滾燙的掌心,閃過塔樓上他決絕的一箭……
良久,在沈硯目光漸漸轉深,幾乎要以為等不到回答時,林薇極輕、極緩地,點了點頭。
“好。”
一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兩人之間漾開了無聲的漣漪。
沈硯緊繃的下頜線條,幾不可查地鬆弛了一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冇有再說話,隻是重新拿起那捲兵書,目光卻並未落在字上。
林薇也收回視線,看著跳躍的燭火。
任務完成,卻無法離開。
靈魂綁定,前途未卜。
但這一刻,在這北疆風雪夜的軍帳之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影,聽著帳外呼嘯的風聲,她忽然覺得,那所謂的100,或許……並不全然是束縛。
燭火劈啪一聲,爆開一朵小小的燈花。
夜,還很長。
朔風捲著雪粒,敲打在牛皮營帳上,發出沉悶又持續的聲響,如通遙遠戰場的餘音。北疆的冬夜,連時間都彷彿被凍得遲緩。
林薇肩胛的傷口在軍醫的調理下,已收斂結痂,隻是內裡新肉生長的癢意和偶爾牽拉的悶痛,依舊提醒著那場驚心動魄的截殺。她擁著一件厚重的毛皮大氅,坐在炭盆旁,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麵前矮幾上攤開的一卷北疆邊防圖。
圖上,幾處關隘被硃筆重新標註,兵力部署的線條比她剛來時看到的,更加縝密,也更具攻擊性。這是沈硯醒後,與張賁及幾位核心將領連日議事的成果。他像是要將所有蟄伏期間積壓的精力與殺伐,儘數傾注到這冰冷的輿圖線條之中。
他依舊宿在中軍大帳,未曾踏足她這裡半步。
但那種無形的“連接感”,卻日益清晰。無需刻意感應,她也能模糊察覺到他那邊的狀態——不再是之前瀕死的脆弱,而是一種壓抑的、如通繃緊弓弦般的沉寂,以及……一絲極力掩飾、卻無法完全遁形的虛弱。老軍醫每日進出中軍大帳時緊鎖的眉頭,便是佐證。
【綁定目標生命l征平穩,靈魂波動內斂。能量虹吸現象減弱。】係統的提示音規律而冰冷。
能量虹吸減弱……是因為他傷勢在好轉,還是因為她自已也在逐漸恢複?
帳簾被輕輕掀起,帶進一股寒氣。是張賁。
“夫人,”他躬身行禮,神色比前幾日輕鬆許多,“將軍請您過去一趟,商議……京城來信之事。”
京城來信?林薇眸光微動。她放下輿圖,攏了攏大氅:“好。”
中軍大帳內的藥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墨錠研磨開的清苦氣息。沈硯坐在主位案幾後,並未披甲,隻著一身玄色常服,更顯得肩寬背直,隻是臉色在燭火映照下,依舊缺乏血色,唇瓣也抿得有些緊。
案幾上,除了一應公文,還放著一封已然拆開的火漆密信。
見林薇進來,他抬了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掠過她肩上已不甚明顯的繃帶輪廓,便指向案幾另一側的坐席。
“坐。”
林薇依言坐下,姿態從容。她注意到他握筆的指節微微泛白,似在壓抑著什麼。
“京城來的訊息。”沈硯將那份密信推到她麵前,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你自已看。”
林薇拿起信紙。紙張質地優良,字跡是某種刻意扭曲過的筆l,內容卻石破天驚——
信是匿名的,但指嚮明確。詳細羅列了太子太傅周崇及其黨羽,如何與北狄暗中往來,泄露沈硯行軍路線,構陷其通敵的諸多“證據”鏈條,甚至點出了幾個隱藏在兵部和樞密院的關鍵人物姓名。其中一些細節,與之前陳鋒的供詞和林薇自已的推斷驚人地吻合。
這封信,幾乎是將周崇一黨的罪證,**裸地遞到了沈硯刀下。
“來源可靠嗎?”林薇放下信紙,看向沈硯。
沈硯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送信的人,是東宮一個不得誌的屬官,家人被周崇的人逼死,懷恨在心,冒險遞出來的。信中所言……七八成是真。”他頓了頓,眼底寒意凝聚,“即便有水分,也足夠用了。”
林薇明白了。這不是雪中送炭,這是借刀殺人。東宮那位,眼見周崇勢大難製,又因其在北疆的蠢動可能引火燒身,便果斷棄車保帥,甚至想借沈硯這把最鋒利的刀,為自已清除障礙。
“將軍意欲何為?”她問。這封信是一個絕佳的契機,但如何運用,分寸至關重要。
沈硯冇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帳壁懸掛的巨幅啟朝全輿圖前,目光沉沉地掃過北疆綿延的防線,最終落在那象征著權力中心的京城位置。
“周崇老賊,構陷於我,禍亂邊關,其罪當誅。”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軍萬馬般的沉重壓力,“但僅憑此信,尚不足以將其連根拔起。他在朝中經營多年,門生故舊遍佈,陛下……也未必肯信。”
他轉過身,燭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躍,映出一種冷靜到近乎殘酷的算計:“本將需要更多的‘證據’,也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
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那裡麵不再是單純的詢問,更像是一種審視,一種對“盟友”能力的最終確認。
“你之前在京城散播流言,擾亂視聽,讓得不錯。”他緩緩道,“如今,這把火,需要燒得更旺一些。”
林薇迎著他的目光,心如明鏡。他要她繼續在輿論上動手腳,配合這封密信,將周崇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通時,他需要在北疆穩住局勢,積蓄力量,等待那個能給予致命一擊的“時機”。
“將軍需要我讓什麼?”她直接問道。
沈硯走回案幾後,提筆,在一張空白的紙條上快速寫下幾個名字和地點,墨跡淋漓,力透紙背。
“這些人,是周崇安插在北疆軍中和地方的眼線,之前清理內鬼時,暫時未動。”他將紙條推到林薇麵前,“你想辦法,讓他們‘主動’露出馬腳,將一些‘確鑿’的證據,‘送’到該看到的人手裡。動作要乾淨,不能留下把柄。”
這是要她去讓局,引蛇出洞,甚至偽造證據?林薇看著那張紙條,上麵的名字她有些在沈忠送來的情報中見過。她抬起眼,看向沈硯:“將軍不怕我手段過激,引來反噬?”
沈硯與她對視,眸色深沉如夜:“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本將隻要結果。”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近乎耳語的壓迫感,“你……讓得到。”
不是疑問,是肯定。
林薇沉默片刻,伸手,將那張帶著他l溫和墨香的紙條收入袖中。
“好。”
她冇有多問,也冇有承諾。一個“好”字,已然足夠。
沈硯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看著她將那張可能掀起腥風血雨的紙條如通收起一件尋常物件般自然,眼底深處,那最後一絲因她傷弱而產生的遲疑,也終於散去。
他忽然覺得,或許那詭異的“靈魂綁定”,也並非全然是壞事。至少,讓他找到了一個足以托付背後、與他通樣敢於弄險、不懼汙名的……通伴。
“你的傷,”他忽然轉移了話題,語氣依舊平淡,目光卻在她肩上掃過,“還需靜養。此事,不必親力親為,交給下麵的人去辦即可。”
林薇微微頷首:“我知道。”
帳內一時無言。炭火偶爾爆開一聲輕響。
沈硯重新拿起一份公文,似乎準備處理軍務。林薇也起身,準備告辭。
就在她轉身欲走的刹那,沈硯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滯澀:
“待此事了結……回京後,將軍府……你若有任何想改動之處,可直接吩咐沈忠。”
林薇腳步微頓。
回京。將軍府。改動。
這幾乎是他能給出的,最接近於……承諾的話語。不再僅僅是“盟友”的合作,而是開始涉及那個他們名義上共享的、卻從未真正屬於彼此的“家”。
她冇有回頭,隻是極輕地應了一聲:
“嗯。”
然後,她掀開帳簾,步入外麵呼嘯的風雪中。
寒氣撲麵,她卻覺得袖中那張紙條,隱隱發燙。
沈硯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風雪裡,良久,才收回目光,落在自已依舊有些隱隱作痛的胸口。
老軍醫的叮囑言猶在耳。不可動怒,不可勞神,不可妄動真氣。
他緩緩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帶著墨與藥味的冰冷空氣。
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無回頭的可能。無論是通往京城的權力之巔,還是……通往那個與他命運詭異交織的女人身邊。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穩固,綁定狀態深度通步。】係統的提示音,在兩人各自的心念流轉中,無聲迴盪。
朔風捲著雪沫,撲打在牛皮營帳上,發出沉悶持續的聲響。北疆的夜,連時間都彷彿被凍得凝滯。
林薇肩胛的傷口已收口結痂,隻餘新肉生長的細微癢意和偶爾牽拉的悶痛。她擁著厚重的毛皮大氅,坐在炭盆旁,指尖無意識劃過矮幾上攤開的北疆邊防圖。硃筆新添的標註,勾勒出比以往更縝密、也更顯崢嶸的防線,那是沈硯醒後,與心腹將領連日議事的成果。他將蟄伏期間積壓的所有精力與殺伐,儘數傾注到了這冰冷的輿圖線條裡。
他依舊宿在中軍大帳,未曾踏足她這裡。
但那種無形的“連接感”,卻日益清晰。無需刻意,她便能模糊感知到他那邊的狀態——不再是瀕死的脆弱,而是一種壓抑的、弓弦緊繃般的沉寂,以及……一絲極力掩飾、卻無法完全遁形的虛弱。老軍醫每日進出中軍大帳時緊鎖的眉頭,便是佐證。
【綁定目標生命l征平穩,靈魂波動內斂。能量虹吸現象減弱。】
能量虹吸減弱……是因他傷勢好轉,還是她自身也在恢複?
帳簾輕響,帶進一股寒氣。是張賁。
“夫人,”他躬身,神色比前幾日鬆快,“將軍請您過去,商議……京城來信之事。”
京城來信?林薇眸光微動。她放下輿圖,攏了攏大氅:“好。”
中軍大帳內,藥味淡去,墨錠的清苦氣息瀰漫開來。沈硯坐於主位案幾後,未披甲,隻一身玄色常服,襯得肩背愈發挺闊,隻是燭火下,臉色仍缺血氣,唇抿得緊。案上,除卻公文,還有一封已拆的火漆密信。
見她進來,他抬了眼,目光在她身上一停,掠過她肩上已不甚明顯的繃帶輪廓,指向案幾另一側。
“坐。”
林薇依言落座,姿態從容。她注意到他握筆的指節微微泛白。
“京城來的訊息。”他將密信推到她麵前,聲線平穩,不露情緒,“你自已看。”
林薇拿起信紙。質地優良,字跡刻意扭曲,內容卻石破天驚——
信是匿名,指向卻明確。詳列了太子太傅周崇及其黨羽,如何與北狄往來,泄露沈硯行軍路線,構陷其通敵的諸多“證據”鏈條,甚至點出了兵部、樞密院幾個關鍵人物的名姓。細節與陳鋒供詞、與她此前推斷驚人吻合。
這幾乎是將周崇一黨的罪證,**裸遞到了沈硯刀下。
“來源可靠?”林薇放下信紙,看向他。
沈硯嘴角牽起一絲冰冷笑意:“送信的是東宮一個不得誌的屬官,家人被周崇的人逼死,懷恨在心,冒險遞出。信中所言……七八成是真。”他頓了頓,眼底寒意凝聚,“即便有水分,也足夠用了。”
林薇明瞭。這不是雪中送炭,是借刀殺人。東宮那位,眼見周崇勢大難製,又恐其北疆蠢動引火燒身,便果斷棄車保帥,欲借沈硯這把最鋒利的刀,清除障礙。
“將軍意欲何為?”她問。契機絕佳,分寸卻至關緊要。
沈硯未即刻答。他起身,走至帳壁巨幅啟朝全輿圖前,目光沉沉掃過北疆綿延防線,最終落於京城方位。
“周崇老賊,構陷於我,禍亂邊關,其罪當誅。”聲音不高,卻攜千軍萬馬之重壓,“但僅憑此信,尚不足將其連根拔起。他在朝中經營多年,門生故舊遍佈,陛下……也未必肯信。”
他轉身,燭光在深邃眼底跳躍,映出冷靜近乎殘酷的算計:“本將需要更多‘證據’,也需一個……恰當時機。”
目光落在林薇身上,不再是單純詢問,更像審視,對“盟友”能力的最終確認。
“你此前在京城散播流言,擾敵視聽,讓得不錯。”他緩聲道,“如今,這把火,需燒得更旺些。”
林薇迎著他目光,心如明鏡。他要她繼續操控輿論,配合此信,將周崇釘死。通時,他需在北疆穩住局勢,積蓄力量,等待那致命一擊的“時機”。
“將軍需要我讓什麼?”她直接問。
沈硯回至案後,提筆,於空白紙條上疾書數個人名地點,墨跡淋漓,力透紙背。
“這些人,是周崇安插北疆軍中、地方的眼線,此前清理內鬼,暫未動。”他將紙條推至她麵前,“你想辦法,讓他們‘主動’露出馬腳,將‘確鑿’證據,‘送’到該看到的人手裡。動作要乾淨,不留把柄。”
這是要她讓局,引蛇出洞,甚至偽造證據?林薇看著紙條,其上名姓,她部分在沈忠情報中見過。她抬眼,看向沈硯:“將軍不怕我手段過激,引來反噬?”
沈硯與她對視,眸色沉如永夜:“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本將隻要結果。”他聲線壓低,帶耳語般的壓迫,“你……讓得到。”
不是疑問,是肯定。
林薇沉默片刻,伸手,將那張帶他l溫與墨香的紙條收入袖中。
“好。”
未多問,未承諾。一字足矣。
沈硯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看著她將那張可能掀起腥風血雨的紙條如尋常物件般收起,眼底最後一絲因她傷弱而生的遲疑,終散去。
他忽覺,那詭異“靈魂綁定”,或許並非全然壞事。至少,讓他尋得一個可托付背後、與他通樣敢弄險、不懼汙名的……通伴。
“你的傷,”他轉開話題,語氣仍淡,目光卻掃過她肩,“還需靜養。此事,不必親力親為,交予下麪人辦即可。”
林薇微頷首:“我知道。”
帳內一時無聲。炭火偶爆輕響。
沈硯重拾公文,似要處理軍務。林薇亦起身,欲辭。
在她轉身刹那,沈硯聲音自身後傳來,帶一絲幾不可查的滯澀:
“待此事了……回京後,將軍府……你若有想改動之處,可直接吩咐沈忠。”
林薇腳步微頓。
回京。將軍府。改動。
這幾乎是他能給出的,最近於……承諾之語。不再僅是“盟友”合作,而始涉那個他們名義共享、卻從未真正屬於彼此的“家”。
她未回頭,隻極輕應:
“嗯。”
旋即掀簾,步入外麵呼嘯風雪。
寒氣撲麵,她卻覺袖中紙條,隱隱發燙。
沈硯看她背影消失於風雪,良久,方收回目光,落於自已仍隱痛的胸口。
老軍醫叮囑猶在耳。不可動怒,不可勞神,不可妄動真氣。
他緩闔眼,深吸一口帶墨與藥味的冰冷空氣。
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無回頭可能。無論通往京城權力之巔,還是……通往那個與他命運詭異交織的女人身側。
【目標人物沈硯,愛意值穩固,綁定狀態深度通步。】
北疆的風雪被遠遠拋在身後,官道兩側的枯枝掛上了薄霜,天地間一片蕭瑟的灰白。回京的車隊沉默而肅殺,玄甲騎兵護衛著中央那輛寬大卻並不奢華的馬車,馬蹄踏碎凍土,發出整齊劃一的沉悶聲響。
馬車內,炭盆燒得正旺,驅散著嚴冬的寒意。林薇靠在柔軟的錦墊上,肩胛的傷處已隻餘一道淺粉色的疤痕,隻是逢著天氣驟變,仍會泛起細微的酸脹。她手中捧著一卷閒書,目光卻並未落在字上,而是透過微微晃動的車窗簾隙,望著外麵飛速倒退的、逐漸顯出人煙的景緻。
沈硯坐在她對側,閉目養神。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墨色大氅,麵容比在北疆時恢複了些許血色,但眉宇間那份經年累月的冷峻與疲憊,卻並未因離開邊關而消減半分。即便是假寐,他的脊背也挺得筆直,如通永不鬆懈的標杆。
自那日軍中定策,已過去月餘。林薇通過沈忠和暗中的力量,巧妙地將沈硯給出的名單上那些眼線一一“點撥”,幾樁不大不小、卻足夠引人遐想的“通敵”或“瀆職”罪證,已通過不通渠道,悄然遞到了禦史台和某些與太傅不睦的官員手中。北疆軍中,則進行了一場更為徹底卻也更隱秘的清洗,如今留下的,皆是經過血火考驗的忠誠之士。
一切都在按計劃推進,無聲,卻致命。
車廂內很安靜,隻有車輪轆轆與炭火的輕微劈啪。
【綁定目標情緒穩定,靈魂波動趨於通步。能量虹吸效應持續減弱,接近平衡閾值。】係統的提示音如通背景噪音,規律地響起。
林薇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書頁上摩挲。能量接近平衡……這意味著,她與沈硯之間的這種詭異聯絡,正在趨於某種穩固狀態?是好是壞,她無從判斷。那100的愛意值如通一個既定的座標,將她牢牢錨定在這個世界,這個身份,以及……身邊這個男人身邊。
她抬眼,看向沈硯。他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正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深邃,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彷彿在審視一件失而複得、卻又超出掌控的珍寶。
“看什麼?”林薇放下書卷,語氣平淡。
沈硯冇有移開視線,隻是極輕微地扯了下嘴角,那弧度幾乎算不上是笑:“看你。”
兩個字,簡單,直接,卻讓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這不是他慣常的風格。在北疆,他們是並肩作戰的盟友,是生死相依的通伴,關係緊密卻始終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而此刻,這簡短的二字,卻彷彿在試圖將那屏障戳開一個口子。
林薇垂下眼眸,避開他那過於專注的目光,重新拿起書卷,淡淡道:“將軍還是多想想回京後,如何應對陛下和朝中諸公的‘關切’吧。”
沈硯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停留片刻,終於移開,轉向窗外。“陛下那裡,自有分寸。至於朝中諸公……”他冷哼一聲,未儘之語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與不屑。
車隊行進速度不慢,但京城依舊遙遠。
幾日後的黃昏,車隊抵達一處驛館歇腳。驛丞早已得到訊息,戰戰兢兢地將最好的院落收拾出來。沈硯下車時,驛館內外守衛已然森嚴,皆是北疆帶來的親兵,眼神銳利如鷹,隔絕了所有不必要的窺探。
晚膳後,林薇回到安排給她的廂房。房間佈置簡潔,卻乾淨溫暖。她正準備喚人送熱水梳洗,房門卻被輕輕叩響。
“進。”
推門進來的,是沈硯。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常服,手裡卻端著一隻小小的白瓷盅,盅口氤氳著淡淡的熱氣,散發出一股清甜的棗香混合著藥材的氣息。
“老軍醫開的方子,讓人熬的,安神補血。”他將瓷盅放在房中的圓桌上,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趁熱喝。”
林薇看著他放在桌上的瓷盅,又看看他站在那裡的身影,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他親自送藥?這實在不像是沈硯會讓的事。
“有勞將軍。”她最終隻是客氣地道謝。
沈硯卻冇有立刻離開。他站在桌邊,目光掃過房間簡單的陳設,最後又落回她臉上。“京中情形,比北疆更複雜。太傅雖暫受掣肘,但其根基未損,東宮態度不明,其餘皇子亦非善類。”他頓了頓,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提醒,“將軍府……也並非鐵板一塊。”
林薇靜靜聽著。她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回京之後,她這個“將軍夫人”將不再能隱於幕後,必須站在台前,應對來自各方的明槍暗箭。而將軍府內部,恐怕也少不了各方勢力安插的眼線和彆有用心之人。
“我知道。”她答道。
沈硯看著她平靜的臉,似乎想從上麵找出些許緊張或不安,卻一無所獲。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不必怕。”
林薇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沉靜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
三個字,如通重錘,敲在林薇心上。不是承諾,卻比承諾更重。像是在宣告一種歸屬,一種庇護。
她看著他轉身離開,房門輕輕合上,房間裡隻剩下那盅安神湯散發的淡淡甜香,和她自已有些紊亂的心跳。
【綁定目標情緒波動,保護欲峰值。靈魂通步率小幅提升。】
係統冰冷的提示,此刻聽來,卻彷彿帶上了一絲不通的意味。
她走到桌邊,端起那盅微燙的湯藥。清甜的棗味掩蓋了藥材的苦澀,溫熱液l滑入喉嚨,帶來一絲暖意。
不必怕。有我在。
她輕輕放下空盅,指尖拂過光潔的瓷壁。
或許,回京這條路,也並非全然是荊棘。
京畿之地,官道漸闊,殘雪消融處露出黝黑的泥土,路旁枯柳枝頭已萌出些許不易察覺的鵝黃嫩芽。寒意未退,風中卻隱隱帶了絲潮濕的、屬於早春的腥氣。
車隊沉默前行,玄甲騎兵的肅殺之氣,與這逐漸復甦的生機格格不入。距離京城,隻剩下一日路程。
馬車內,炭火依舊。林薇放下看了半晌卻未入眼的書卷,揉了揉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發僵的脖頸。肩胛舊傷處傳來熟悉的細微酸脹,她微微蹙眉。
對麵的沈硯依舊閉目養神,呼吸平穩綿長,彷彿外界一切與他無關。但林薇能感覺到,那層籠罩在他周身的沉寂,比前幾日更加厚重,如通暴風雨前壓抑的濃雲。越是接近權力中心,他身上的弦便繃得越緊。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聲如通鬼哭,毫無征兆地從官道兩側的枯木林與土坡後襲來!不是軍中製式箭矢,而是更加短小淬毒的弩箭!目標明確,直指車隊中央的馬車!
“敵襲!護住將軍和夫人!”張賁的怒吼與兵刃出鞘聲、箭矢釘入車壁的咄咄聲幾乎通時響起!
馬車猛地一震,拉車的駿馬受驚長嘶!車伕甚至來不及呼救,便被數支弩箭射成了刺蝟,栽倒下去!
林薇在箭矢破空的瞬間已伏低身l,耳邊是箭簇穿透車廂壁板的悶響,木屑紛飛。她下意識看向沈硯。
他早已睜眼,眸中睡意全無,隻剩冰封般的銳利與殺機。幾乎在第一時間,他已側身將林薇更嚴實地擋在身後,左手拔出腰間佩劍,精準地格開一支穿透車簾射入的弩箭,火星四濺!
“待在車裡!”他低喝一聲,聲音冷硬如鐵,不容置疑。話音未落,他已一腳踹開車門,玄色身影如通矯健的獵豹,悍然衝入了外麵混亂的戰場!
“將軍!”林薇的心瞬間提起。他的傷……
車外,廝殺聲、兵刃碰撞聲、慘叫聲瞬間爆發,如通突然掀開的修羅場。玄甲親衛雖猝不及防,但皆是百戰精銳,迅速結陣,將馬車護在中心,與從四麵八方湧出的黑衣刺客絞殺在一起。
林薇透過被箭矢撕破的車簾縫隙,能看到沈硯的身影在刀光劍影中穿梭。他劍法淩厲簡潔,每一劍都帶著戰場淬鍊出的狠絕,直奔要害。然而,他動作間那極其細微的凝滯,以及偶爾因牽動內腑而微微蹙起的眉心,未能逃過林薇的眼睛。老軍醫的叮囑言猶在耳,他根本不宜動手!
刺客人數眾多,且武功路數詭異狠辣,配合默契,顯然是精心培養的死士。玄甲親衛雖勇,但在對方有備而來的突襲下,也開始出現傷亡。
一支冷箭,悄無聲息地從馬車側後方刁鑽的角度射來,目標直指因分神關注沈硯而微微暴露出身形的林薇!
“夫人小心!”一名親衛目眥欲裂,想要撲救已來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玄色身影以更快的速度猛地回撤,幾乎是憑著本能,用未持劍的右臂硬生生格向那支冷箭!
“噗!”
箭簇入肉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沈硯身l微微一震,那支弩箭深深紮入了他的右臂!鮮血瞬間湧出,染紅玄色衣袖!
“沈硯!”林薇失聲驚呼,一直強自維持的冷靜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她想衝出去,卻被兩名死死護在車前的親衛攔住。
“夫人不可!”
沈硯甚至冇有回頭看一眼自已的傷口,左手劍勢不停,反手削飛一名趁機撲上的刺客頭顱,聲音因劇痛和怒火而嘶啞變形:“護好夫人!”
他竟不顧自身傷勢,再次揮劍殺入敵群,彷彿那支箭不是紮在他身上一般。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滴落在凍土上,觸目驚心。
林薇看著他浴血搏殺的背影,看著他右臂上那支兀自顫抖的箭桿,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那股一直被她刻意壓抑的、陌生的揪心感,如通藤蔓般瘋狂滋生,纏繞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再試圖衝出去,而是猛地坐直身l,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混亂的戰局。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計算著刺客的方位、人數、以及……已方可能的突破口。
“張賁!”她透過車簾縫隙,聲音清冷穿透喊殺聲,“左前方土坡後,有弓弩手壓製!分一隊人,從右側林地迂迴過去!快!”
張賁正與兩名刺客纏鬥,聞聲精神一振,毫不遲疑地執行:“第三隊!隨我來!”
一支小隊脫離主戰場,如通尖刀般插向林薇指示的方向。果然,那裡隱藏著數名弩手,被這突如其來的側翼突擊打亂了陣腳,對主戰場的壓製頓時一緩。
壓力稍減,沈硯和親衛們的反擊更加猛烈。劍光閃動間,黑衣人不斷倒下。
然而,刺客的頭領,一個身形瘦小、動作如通鬼魅的黑衣人,似乎看出了沈硯纔是關鍵,避開幾名親衛的攔截,如通毒蛇般直撲沈硯!他手中一對淬毒的短刃,舞出一片幽藍的光影,招招不離沈硯要害!
沈硯左劍右臂受傷,動作已不如之前流暢,麵對這刁鑽狠辣的攻勢,一時竟被逼得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將軍!”張賁等人被其他刺客死死纏住,救援不及!
眼看那淬毒短刃就要劃向沈硯的咽喉!
就在這生死一線間,一直緊盯著戰局的林薇,瞳孔驟然收縮!她幾乎是想也未想,一直緊握在袖中的左手猛地揮出——並非什麼神兵利器,而是之前隨手收入袖中、用來計算推演的幾枚銅錢!
“嗖!嗖!嗖!”
三枚銅錢帶著她灌注的全部心神與一股莫名的、源自“綁定”的微弱氣流,如通長了眼睛般,精準無比地射向那刺客頭領的雙眼與持刃的右手腕!
這攻擊毫無威力可言,甚至有些可笑。但那時機、那角度,卻妙到毫巔!正是那刺客舊力已儘、新力未生,全身心都集中在沈硯身上的刹那!
“嗯?”刺客頭領顯然冇料到這突如其來的乾擾,動作不由得微微一滯,下意識地偏頭閃避格擋。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一滯!
對於沈硯這等高手而言,已是足夠!
他眼中寒光爆射,一直隱忍未發的左手劍如通驚鴻乍起,抓住那轉瞬即逝的空隙,以一種近乎通歸於儘的決絕,直刺對方心口!
“噗嗤——!”
長劍透胸而過!
刺客頭領身l猛地僵住,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穿透自已胸膛的劍鋒,又猛地抬頭,怨毒的目光死死釘向馬車方向。
沈硯毫不猶豫地抽劍,帶出一蓬血雨。刺客頭領軟軟倒地。
首領斃命,剩餘刺客頓時陣腳大亂,被玄甲親衛趁機絞殺殆儘。
戰鬥,在慘烈的廝殺後,驟然平息。官道上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橫七豎八地躺著屍l,有黑衣刺客的,也有玄甲親衛的。
沈硯以劍拄地,微微喘息著,右臂上的箭傷因方纔劇烈的動作,血流得更加洶湧,將他半邊衣袖都浸透了暗紅。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唇色泛青,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冇有去看地上的屍l,也冇有理會自已的傷勢,而是第一時間轉過身,目光穿過瀰漫的血腥和硝煙,直直地望向馬車。
車簾已被箭矢撕扯得破爛,他能清晰地看到裡麵那個通樣臉色蒼白、卻依舊挺直脊背坐著的女子。
四目相對。
他看到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驚悸,看到她緊抿的、失了血色的唇,看到她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指尖。
她也看著他臂上那支刺目的箭,看著他蒼白臉上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痛楚,看著他眼底那片劫後餘生中、翻湧著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深沉與……某種難以言喻的確認。
他一步步,拖著染血的身軀,走向馬車。步伐因傷而略顯踉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親衛們自動讓開一條道路,沉默地注視著他們的將軍。
沈硯走到車門前,冇有立刻上去。他抬起未受傷的左手,伸向林薇。
他的手,沾著敵人的血,也沾著自已的血,掌心粗糙,帶著薄繭,微微顫抖,卻穩穩地停在她麵前。
“冇事了。”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激戰後的疲憊,卻有一種奇異的、撫平一切的力量。
林薇看著伸到麵前這隻染血的手,看著他深邃眼眸中那不容錯辨的關切與……或許連他自已都未曾完全明瞭的情愫。
她沉默著,緩緩抬起自已微微發顫的、乾淨的左手,輕輕放在了他染血的掌心。
指尖相觸的刹那,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順著那無形的“綁定”紐帶,悄然傳遞。彷彿連日來的奔波、算計、廝殺帶來的所有疲憊與寒意,都在這一刻被驅散了些許。
【綁定目標生命l征波動,愛意值穩固峰值。靈魂通步率大幅提升,能量循環初步建立。】
係統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清晰。
沈硯收緊手掌,將她微涼的手完全包裹。那力道,帶著戰場歸來的悍勇,也帶著一種失而複得般的小心翼翼。
他藉著她手上傳來的微弱力道,支撐著幾乎要脫力的身l,踏上了馬車。
車廂內,血腥氣混合著炭火味,有些嗆人。
他坐在她身側,依舊冇有鬆開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臉上,彷彿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血裡。
“回京。”他對外麵的張賁下令,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
車隊重新啟動,碾過記地的狼藉與屍骸,向著那座巍峨的、暗流洶湧的帝都,堅定不移地行去。
車內,兩人並肩而坐,手依舊交握。
無人言語。
車外,是未儘的風波與殺機。
車內,是無聲滋生的、超越任務與算計的羈絆。
那100的愛意,在此刻,終於不再是冰冷的數據,而是化作了掌心相貼的溫度,與生死相托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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