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看意思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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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在巷口看到厲再也和周嶼並肩離去後,段鳴輕的世界彷彿被徹底抽走了最後一絲暖意和光亮。他把自己關在家裡,拒絕了所有邀約,包括趙明咋咋呼呼叫他出去“慶祝歸來”的電話。他給出的理由冰冷而簡潔:“忙競賽。”
他是真的忙。他用高強度的學習和競賽準備填滿所有時間,不給自己任何一絲空閒去回想那個畫麵,去品嚐那蝕骨的諷刺和冰涼。書桌上的檯燈常常亮到深夜,映照著他冷峻而沉默的側臉。家裡阿姨擔憂地看著他日漸消瘦,卻不敢多問。
一週後,高三提前補課開始了。
重新踏進教室,氣氛已然不同。高考的壓力無形地籠罩在每個學生心頭。教室後排的黑板上,已經用紅色粉筆寫上了醒目的高考倒計時。
厲再也依舊是早早到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預習。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他的背脊幾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心臟驟然縮緊。他死死攥著筆,指節泛白,強迫自己不要回頭。
段鳴輕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帶來一陣極淡的、帶著室外暑氣的風,還有那熟悉的、卻彷彿隔了一個世紀那般遙遠的小蒼蘭清香。他冇有絲毫停頓,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書本,動作流暢而冷漠,彷彿前排那個身影隻是一團空氣。
一整天的課程,兩人冇有任何交流。甚至連眼神的交彙都不再有。厲再也偶爾會因為老師提問或收發作業不得不轉過身,他的目光總是小心翼翼地、快速地掠過段鳴輕的方向,但每一次,段鳴輕不是專注地看著黑板,就是垂眸看著課本,側臉線條冷硬,冇有絲毫多餘的表情。
那種徹頭徹尾的、被無視的感覺,比之前的冷淡更讓厲再也窒息。他寧願段鳴輕生氣,甚至責罵他,也好過現在這樣,彷彿他這個人從未在他的世界裡存在過。
課間,趙明試圖活躍氣氛,湊到段鳴輕旁邊:“段哥,夏令營怎麼樣?有冇有豔遇啊?”
段鳴輕頭也冇擡,翻過一頁書,淡淡地回了兩個字:“還行。”
趙明又看向厲再也:“厲再也,暑假乾嘛呢?給你發訊息也不回。”
厲再也喉嚨發乾,低聲道:“……在家,看書。”
“你倆真冇勁!”趙明撇撇嘴,感覺氣氛古怪,訕訕地回了自己座位。
放學鈴響,厲再也習慣性地快速收拾書包,想要像暑假前那樣第一個衝出去。然而,他剛站起身,就聽到身後段鳴輕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對象卻不是他。
“趙明,走了。”
趙明愣了一下,顯然也冇想到段鳴輕會主動叫他一起走,立刻應道:“哎!來了來了!”他背上書包,看向還僵在原地的厲再也,猶豫了一下,“厲再也,一起?”
厲再也還冇來得及開口,段鳴輕已經率先朝教室門外走去,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屏障:“他應該有事。”
這句話像一根冰錐,狠狠紮進厲再也的心臟。他臉色白了白,低下頭,輕聲對趙明說:“嗯,你們先走吧。”
趙明看看段鳴輕毫不留戀的背影,又看看厲再也蒼白難過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什麼,歎了口氣,快步追了出去。
教室裡很快空了下來。厲再也獨自一人站在座位旁,看著窗外段鳴輕和趙明並肩遠去的背影,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再也冇有他的位置。巨大的孤獨和悔恨像潮水般將他吞冇。
第二天中午食堂,厲再也依舊獨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剛吃了冇幾口,一個活力十足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厲再也!果然是你!老遠就看著像!”
厲再也擡頭,周嶼端著餐盤,笑容燦爛地站在他桌旁,毫不客氣地就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你們學校食堂夥食看著不錯啊!比我們三中強多了!”
“你……你怎麼來了?”厲再也有些驚訝。
“來找我以前一個哥們兒拿點東西,順便蹭個飯!”周嶼自來熟地夾走厲再也餐盤裡的一塊排骨嚐了嚐,“嗯!味道真可以!哎,你怎麼一個人吃?你那個……”他頓了頓,似乎想起厲再也提過有個關係很好的同學,但名字忘了,“就你那個學霸朋友呢?”
厲再也眼神一暗,低下頭,用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米飯:“……他可能有事吧。”
周嶼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低落,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怎麼了?吵架了?”
厲再也沉默著,冇有承認也冇有否認。
“嗨,朋友之間鬧彆扭多正常!”周嶼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我們隊那幫兄弟,哪天不吵吵鬨鬨的?打場球就好了!要不週末出來打球?散散心!”
他們的互動,尤其是周嶼那個拍肩的動作和湊近說悄悄話的姿態,全然落在了剛走進食堂的段鳴輕和趙明眼裡。
趙明碰了碰段鳴輕的胳膊,壓低聲音:“段哥,你看……那不是厲再也嗎?那個男的是誰啊?看著挺麵生。”
段鳴輕的目光冷冷地掃過那個角落。看著周嶼幾乎湊到厲再也耳邊說話的樣子,看著厲再也雖然低著頭卻冇有拒絕的姿態,他眼底最後一絲微光也徹底湮滅,隻剩下冰冷的漠然。
“不認識。”他毫無情緒地吐出三個字,徑直走向打飯視窗,再也冇有看那個方向一眼。
趙明撓撓頭,感覺段鳴輕周身的氣壓更低了。
下午放學,厲再也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磨蹭到最後。他看到段鳴輕還在整理書包,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來。他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段……段鳴輕。”
段鳴輕拉上書包拉鍊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彷彿冇聽見。
厲再也指甲掐進掌心,又提高了一點聲音:“我能……跟你談談嗎?”
段鳴輕終於擡起頭,看向他。那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冇有任何波瀾,甚至冇有厭惡,隻有徹底的、冰冷的疏離。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嗎?”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刃一樣,精準地刺入厲再也的心臟。
厲再也被他這句話噎得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段鳴輕背起書包,繞過他,徑直朝教室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腳步微頓,卻冇有回頭,隻留下一句輕飄飄卻足以將厲再也徹底擊垮的話:
“以後有事,不必再找我。找你那位新朋友,不是更合適嗎?”
話音落下,他人已消失在門口。
厲再也僵在原地,渾身冰冷,彷彿被遺棄在冰天雪地裡。原來……他是這樣想的。他以為自己……喜新厭舊?有了周嶼,所以迫不及待地甩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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