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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看意思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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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寒假,在一種壓抑和忙碌中到來。對於大多數學生來說,這是高考前最後一個可以稍作喘息的長假,但對於厲再也而言,這個冬天格外寒冷和沉重。

母親之前的一場重病,不僅耗光了家裡本就微薄的積蓄,還欠下了一筆不小的債務。催債的電話和上門,像冰冷的鞭子,抽打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學校的獎學金和助學金隻能勉強覆蓋學費和基本生活,那筆債務像一座大山,壓得厲再也幾乎喘不過氣。

他冇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母親,默默地扛起了這一切。假期一開始,他就同時打了四份工:清晨送牛奶,上午去一家快餐廳後廚幫忙,下午到超市做理貨員,晚上還要去一個24小時便利店值夜班。每天睡眠時間被壓縮到不足四小時,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周嶼找過他幾次,約他出去,都被他用各種理由推脫了。後來周嶼似乎從他躲閃的言辭和疲憊的狀態裡猜到了什麼,冇有再約他玩,反而有時會“順路”給他帶點熱乎的吃的,或者強硬地塞給他一些“奶奶非要我給”的水果零食。厲再也感激他的好意,但沉重的債務和疲憊讓他無暇他顧,更無力去迴應周嶼那份似乎超出朋友界限的關心。

這天下午,厲再也剛從超市下班,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準備趕去便利店上夜班。寒冷的夜風吹得他單薄的外套獵獵作響,他縮著脖子,想把凍得發麻的手揣進口袋,卻摸到裡麵隻有幾枚冰冷的硬幣。

他需要穿過市中心的一個商業廣場去坐公交。廣場上張燈結綵,充滿了新年的喜慶氣氛,情侶依偎,家人歡笑,這一切都與他格格不入,反而更襯得他形單影隻,狼狽不堪。

就在他低著頭,加快腳步想儘快穿過這片繁華時,一個熟悉到讓他心臟驟停的身影,毫無預兆地撞入了他的視線。

段鳴輕。

他穿著一件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深色羊毛大衣,身姿挺拔,氣質清貴,正從一家高檔咖啡館裡走出來。他身邊還跟著幾個人,像是他的家人或者長輩,言談舉止間透著優雅和從容。

厲再也的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血液彷彿都在這一刻凍僵了。他下意識地想轉身躲開,但已經來不及了。

段鳴輕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廣場,恰好落在了那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外套、瘦削得像一根隨時會被風吹倒的蘆葦、臉色蒼白憔悴得嚇人的身影上。

四目相對。

空氣彷彿凝固了。

段鳴輕的眼神在最初的零點一秒的詫異後,迅速恢複了冰冷的平靜,甚至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譏誚。他身邊的家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停頓,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厲再也一眼,但很快就被段鳴輕用幾句話引開了注意力。

那幾個人笑著先朝停車場走去。

段鳴輕卻冇有立刻跟上。他站在原地,目光重新落回厲再也身上,那眼神像是打量一件無關緊要的、甚至有些礙眼的物品。

厲再也隻覺得那目光像冰冷的針,紮得他渾身刺痛。他無所適從地站在那裡,手指緊張地蜷縮著,凍得通紅的指尖暴露在冷空氣中,微微顫抖。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哪怕隻是一句簡單的“好久不見”,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終,是段鳴輕先開了口。他緩緩踱步過來,在離厲再也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混合著咖啡的醇香傳來,與厲再也周身沾染的油煙和灰塵味形成了鮮明而殘酷的對比。

“真是巧。”段鳴輕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比這冬夜的寒風更刺骨,“看來寒假過得……很充實?”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厲再也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印著超市logo的工裝外套,以及他手裡拎著的、裝著便利店製服的塑料袋。

厲再也的臉頰猛地燒了起來,不是害羞,而是巨大的難堪和窘迫。他下意識地把手裡的袋子往身後藏了藏,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還好。”

段鳴輕像是冇聽到他的回答,或者說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他的視線越過厲再也,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冰冷十足的弧度:“怎麼一個人?你那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呢?”他刻意加重了“好朋友”三個字,嘲諷意味十足,“冇陪你一起……體驗生活?”

厲再也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猛地擡頭,急切地想要解釋:“不是!我和周嶼不是……”

“不必跟我解釋。”段鳴輕冷冷地打斷他,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疏離和厭倦,“你們是什麼關係,與我無關。”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將厲再也剛剛鼓起的、想要解釋的微弱勇氣徹底澆滅。

段鳴輕看著他瞬間蒼白下去的臉色和微微泛紅的眼圈,心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但很快就被更強烈的、被欺騙和羞辱後的冰冷怒火所覆蓋。他想起暑假那條決絕的簡訊,想起眼前這個人為了那個陽光開朗的男生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推開自己、否定一切。

現在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是做給誰看?

“看來,”段鳴輕的聲音更冷了幾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殘忍的審視,“你選擇的‘朋友’,似乎也冇能給你帶來多輕鬆的生活?還是說,這就是你想要的?”

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厲再也最深的痛處。他不是嫌棄辛苦,他隻是……隻是無法承受這樣的誤解和嘲諷,尤其是來自段鳴輕。

巨大的委屈和心痛洶湧而來,幾乎要沖垮他的理智。他想大聲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他和周嶼什麼都冇有!他不喜歡周嶼!他喜歡的是……

可是那句話卡在喉嚨裡,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隻能死死地咬著下唇,直到嘴裡再次嚐到血腥味,才能勉強忍住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他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聲音破碎不堪:“……不關你的事。”

段鳴輕看著他這副拒絕交流、彷彿被欺負了的模樣,他冷笑一聲:“確實不關我的事,是我多管閒事了。”

他說完,最後看了一眼那個低垂著頭、脆弱得彷彿一碰即碎的身影,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最終歸於一片冰冷的漠然。他不再停留,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遠處等待他的家人那輛昂貴的轎車,再也冇有回頭。

厲再也獨自站在原地,寒冷的夜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的臉頰,卻遠不及他心口的萬分之一疼。他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彙入車流,消失不見,彷彿也帶走了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點屬於他的微光。

眼淚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麵上,迅速凝結成冰。

他知道,他和段鳴輕之間,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還要趕著去上夜班,還要賺錢,還債……生活沉重的車輪,推著他,隻能繼續麻木地、孤獨地向前。

寒假在疲憊和麻木中掙紮著過去。除夕夜,彆人家團圓喜慶,厲再也卻在便利店的冷白光燈下守著夜,聽著窗外零星的鞭炮聲,啃著冰冷的飯糰當年夜飯。周嶼偷偷跑來給他送了一保溫盒的餃子,還塞給他一個紅包,說是奶奶給的壓歲錢。

厲再也推辭不過,看著周嶼被凍得通紅的鼻子和真誠的眼睛,鼻尖一酸,低聲道:“謝謝……以後彆這樣了,太麻煩你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周嶼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看著他憔悴的樣子,眉頭皺緊,“厲再也,你到底欠了多少錢?要不我跟我爸媽說說……”

“不用!”厲再也猛地打斷他,語氣前所未有的激烈,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聲音低下去,帶著懇求,“真的不用,周嶼。我自己能解決。彆告訴任何人,求你。”

這是他僅剩的、可憐的自尊了。

周嶼看著他眼中的執拗和痛苦,最終歎了口氣,冇再堅持,隻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你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說!彆硬扛!哥們兒永遠站你這邊!”

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支援,讓厲再也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暖意,卻也讓他更加愧疚。他配不上這樣的好。

高三下學期在一種近乎慘烈的氛圍中拉開序幕。高考倒計時的數字一天天變小,像催命的符咒。題海戰術、模擬考試、成績排名……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

厲再也更是如此。他每天像個連軸轉的陀螺,在學校、打工地點和家之間疲於奔命。成績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下滑,雖然幅度不大,但足以讓老師找他談了幾次話,語氣擔憂。

“厲再也,你最近狀態很不好,是不是家裡有什麼困難?眼看就要高考了,這可是最關鍵的時候……”

厲再也隻能低著頭,重複著蒼白的保證:“老師,我會調整的,我會努力的。”

他如何能不努力?高考是他唯一的出路了。他隻能拚命壓縮本就不多的睡眠時間,在打工間隙、在深夜、在一切能利用的碎片時間裡,瘋狂地刷題、背書。咖啡和濃茶成了他維持清醒的必需品,眼底的烏青越來越重,人也瘦得快要脫形。

段鳴輕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依舊冷漠,依舊視厲再也如無物。但厲再也那種近乎自毀般的忙碌和顯而易見的憔悴,卻像一根細刺,時不時地紮他一下,讓他無法徹底忽略。

他看到厲再也會在課間十分鐘趴著秒睡,甚至來不及走去休息室。他看到厲再也的校服袖口有時會沾著不明汙漬,手指上有細小的傷口和凍瘡。他看到厲再也甚至在老師講評重要試卷時,都控製不住地走神,眼神渙散,需要用力掐自己手臂才能保持清醒。

一種煩躁的、不受控製的情緒在段鳴輕心底滋生。他厭惡自己還會去關注那個人,更厭惡那個人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是因為那個周嶼?還是彆的什麼?他就這麼缺錢?缺到連前途都不要了?

這種煩躁在一次數學模擬考後達到了頂峰。厲再也的成績跌出了年級前十,一道他本不該錯的基礎題,因為粗心算錯了一個數,扣掉了整整十分。

放學後,數學老師把厲再也叫到了辦公室。段鳴輕恰好去交競賽材料,在辦公室門口聽到了裡麵的對話。

老師的語氣很嚴厲:“厲再也!這道題我上課強調過多少次!你的能力絕對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你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心根本就冇在學習上!你看看你現在的狀態!”

門外,段鳴輕的腳步頓住了。

裡麵沉默了很久,才傳來厲再也低低的、帶著無儘疲憊的聲音:“老師,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下次下次!還有多少個下次!高考會給你下次機會嗎?”老師顯然氣得不輕,“你是不是在外麵做什麼兼職?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現在是衝刺階段!有什麼困難不能跟學校說嗎?非要因小失大!”

“老師,我……”厲再也的聲音帶上了哽咽,卻依舊什麼也冇說,“……我會處理好的。對不起。”

段鳴輕聽著那壓抑的、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握著材料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他胸口堵得發慌,一股無名火竄起,燒得他理智幾乎蒸發。

他最終冇有進去,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課間,厲再也又被物理老師叫去幫忙搬實驗器材。回來時,他發現自己的水杯不見了。他找了一圈,最後在段鳴輕的座位旁邊那個屬於垃圾桶的區域裡,看到了他那個用了很多年、漆都掉光了的舊保溫杯。

它像垃圾一樣被扔在那裡。

厲再也的身體瞬間冰冷僵硬,血液都彷彿凝固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段鳴輕。

段鳴輕正和前排的學霸討論一道競賽難題,側臉冷漠,彷彿完全冇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

是……不小心碰掉的嗎?還是……

厲再也不敢想下去。他僵硬地走過去,彎下腰,默默地從垃圾桶邊撿起了自己的杯子。杯身冰涼,就像他此刻的心。

就在他直起身,準備離開時,段鳴輕冷淡的聲音忽然響起,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個同學聽見:“麻煩不要什麼東西都亂放,礙事。”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捅進了厲再也的心臟。

他不是不小心。他是故意的。他嫌他礙事。

巨大的屈辱和心痛瞬間淹冇了厲再也。他猛地轉頭,看向段鳴輕,眼圈瞬間紅了,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衝擊而顫抖得不成樣子:“段鳴輕……你……你什麼意思?!”

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用如此激動的語氣對段鳴輕說話。

周圍的同學都嚇了一跳,驚訝地看了過來。

段鳴輕似乎也冇料到他會直接質問,討論的聲音停了下來。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厲再也。當看到厲再也那雙泛紅的、盛滿了震驚、屈辱和傷痛的眼睛時,他心底猛地一刺,但隨即又被更強烈的、扭曲的情緒覆蓋。

他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厲再也手裡那個寒酸的舊杯子,語氣裡的嘲諷幾乎不加掩飾:“字麵意思。看來你不僅學習退步,理解能力也下降了。”

“你!”厲再也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死死咬著牙不讓它掉下來。他握著杯子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

周圍的同學麵麵相覷,冇人敢出聲。誰都看得出,段鳴輕這話說得太過分了。

“段鳴輕!”厲再也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執拗,“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樣……這樣……”他說不下去了,那份被刻意踐踏的難堪讓他幾乎崩潰。

段鳴輕看著他這副樣子,心口那根刺紮得更深,讓他口不擇言,隻想用更傷人的話來掩蓋自己那莫名的心慌和刺痛:“得罪?你太高看自己了。我隻是單純討厭你這副要死不活、還總擺出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很礙眼。”

他的話像毒液,一字一句,腐蝕著厲再也最後的防線。

厲再也徹底呆住了,臉色慘白如紙,彷彿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他看著段鳴輕那雙冰冷又帶著某種複雜怒意的眼睛,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得可怕。

原來……他是這樣看他的。要死不活。礙眼。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解釋,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比哭還難聽。他冇有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段鳴輕一眼,那眼神空洞得讓人心慌。然後,他拿著那個被丟棄的杯子,轉過身,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安靜地坐下,彷彿什麼都冇有發生過。

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有什麼東西,好像隨著剛纔那場衝突,徹底碎掉了。

段鳴輕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看著厲再也那副失魂落魄、彷彿被抽空了靈魂的背影,胸口那股煩躁和怒火非但冇有消散,反而變成了一種更沉悶、更窒息的痛楚。

他剛纔……都說了些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厲再也變得更加沉默,幾乎成了透明人。他不再有任何情緒波動,無論是老師的批評,還是偶爾同學異樣的目光,他都毫無反應。他隻是更拚命地學習,更拚命地打工,像一台透支生命的機器。

段鳴輕的心,卻再也無法恢複之前的冰冷平靜。厲再也最後那個空洞的眼神,像夢魘一樣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變得比之前更加焦躁易怒,連趙明都不敢輕易跟他開玩笑。

這種詭異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一週後。

那天放學,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冇帶傘的學生們擠在教學樓門口,抱怨著這鬼天氣。

厲再也看著外麵的雨幕,眉頭微蹙。他今天必須準時趕到餐廳打工,遲到會扣錢。他咬了咬牙,將書包頂在頭上,準備衝進雨裡。

就在這時,一把黑色的、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傘,突兀地遞到了他麵前。

厲再也一愣,順著握傘的手看去。

是段鳴輕。

他表情依舊冷淡,甚至有些彆扭,目光看著彆處,聲音硬邦邦的,幾乎被雨聲掩蓋:“……拿去。”

厲再也徹底愣住了,心臟像是停跳了一拍。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段鳴輕,看不懂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

周圍也有同學看到了這一幕,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段鳴輕似乎被看得不自在,語氣更衝了些,帶著一種欲蓋彌彰的煩躁:“愣著乾什麼?不是趕著去打工?”

厲再也的心臟像是被這句話刺痛,猛地縮緊。他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湧的情緒,聲音低啞:“……不用了。謝謝。”

他拒絕了他的傘,就像當初拒絕了他的筆記,拒絕了他的靠近一樣。

段鳴輕的手臂僵在半空中,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一種被再次毫不留情拒絕的羞辱感和怒火猛地竄起。

就在厲再也準備再次衝進雨裡時,一個身影冒著雨快步跑了過來,一把攬住了厲再也的肩膀,同時將自己手裡的傘大部分撐到了厲再也頭頂。

“厲再也!我就猜你冇帶傘!走吧,我送你一段!”是周嶼。他頭髮和肩膀都被雨打濕了,卻笑得一臉燦爛,彷彿冇看到旁邊臉色瞬間冰封的段鳴輕。

厲再也看著突然出現的周嶼,又是一怔。

段鳴輕看著周嶼極其自然搭在厲再也肩上的手,看著厲再也並冇有推開他,看著兩人同撐一把傘的親密姿態,剛纔那點莫名的緩和和衝動瞬間被碾碎成粉末,隻剩下冰冷的諷刺和自嘲。

原來如此。

不是不需要傘,隻是不需要他的傘。

他緩緩收回遞傘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看著厲再也,嘴角勾起一抹極致冰寒和嘲諷的弧度,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雨聲,砸在厲再也心上:

“看來,是我又多此一舉了。你的‘好朋友’,果然很及時。”

說完,他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撐開另一把不知何時拿在手裡的傘,決絕地走進了滂沱大雨之中,背影孤傲而冰冷。

厲再也看著他那毫不留戀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又看看身邊一臉關切茫然的周嶼,隻覺得心臟那個剛剛被短暫觸碰了一下的傷口,又被狠狠地、更深入地撕裂開來,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雨水冰冷地打在他的臉上,和滾燙的眼淚混合在一起,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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