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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看意思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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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鳴輕那句冰錐般的嘲諷和決絕離去的背影,像一場持續不斷的冷雨,澆透了厲再也接下來的日子。他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拚命,彷彿隻有用無儘的忙碌和疲憊才能麻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周嶼對那天的衝突隱約有所察覺,但他大大咧咧的性格讓他無法完全理解兩人之間那複雜冰冷的暗流。他隻是覺得段鳴輕那個人脾氣真是壞得可以,莫名其妙就對厲再也發火。他更加認定厲再也需要保護,於是往一中跑得更勤了,送吃的,陪他走路,有時甚至會在厲再也打工的快餐廳外麵等他下班。

他的出現,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不可避免地激起了更多的漣漪。

一中校園裡開始流傳起一些閒言碎語。

“哎,你看,三中那個體育生又來找厲再也了。”

“他們關係真好啊,形影不離的。”

“怪不得厲再也最近成績下滑,心思都冇在學習上吧?”

“聽說他家條件不好,是不是……?”後麵的話意味深長,帶著某種惡意的揣測。

這些流言蜚語或多或少也傳到了段鳴輕的耳朵裡。每次聽到,或者看到周嶼又出現在教室門口等厲再也,他的臉色就會更冷一分,周身的氣壓低得讓周圍人都不敢靠近。他心底那點因為那日遞傘舉動而產生的、微乎其微的動搖和疑慮,徹底被這些畫麵和流言碾碎。

看,他所看到的、所猜測的,都是事實。厲再也就是選擇了那樣一個人,那樣一種生活。而他段鳴輕,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被嫌棄、被拋棄、被欺騙的傻瓜。

他甚至開始覺得,厲再也當初那副脆弱受傷的樣子,或許也隻是另一種形式的欺騙和博取同情。

這種認知讓他感到無比的噁心和憤怒。

一天下午,周嶼又來等厲再也一起去打工的餐廳(他聲稱順路去那邊打球)。厲再也還在收拾書包,周嶼就靠在教室門框上,笑著跟班裡幾個還算熟悉的男生閒聊。

“喂,周嶼,你又來等厲再也啊?你倆這天天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談戀愛呢!”一個男生半開玩笑地起鬨。

周嶼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厲再也的方向,耳根有點紅,但隨即大大咧咧地笑罵道:“滾蛋!彆瞎說!我們是哥們兒!厲再也這麼乖,我能帶壞他嗎?”

他雖然是否認,但那瞬間的遲疑和微紅的臉頰,落在某些人眼裡,卻更像是欲蓋彌彰。

厲再也聽到這話,臉色一白,猛地擡起頭,緊張地看向段鳴輕的座位。

段鳴輕正背起書包,準備離開。聽到那邊的笑鬨聲,他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彷彿什麼都冇聽見。隻是在經過門口時,他的目光極冷極快地掃過周嶼那帶著笑意的臉,和厲再也那慌張蒼白的臉,嘴角扯出一抹毫不掩飾的、極其輕蔑的弧度,彷彿看到了什麼臟東西。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瞬間將厲再也釘在原地,血液都涼透了。

周嶼也被那眼神看得有些不爽,皺起了眉,嘟囔了一句:“靠,什麼眼神啊……”

段鳴輕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厲再也再也待不下去,抓起書包,低著頭,幾乎是逃離般地衝出教室。周嶼愣了一下,趕緊追了上去。

“喂,厲再也,你等等我!怎麼了?是不是那傢夥又給你臉色看了?”周嶼追上他,語氣帶著不滿和擔憂,“我說你那個同學是不是有毛病啊?整天陰陽怪氣的!他是不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

“夠了!”厲再也猛地停下腳步,第一次用近乎失控的語氣打斷了周嶼。他喘著氣,眼圈泛紅,看著周嶼,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無力,“周嶼,算我求你,以後……以後彆再來學校找我了行嗎?”

周嶼徹底愣住了,臉上的笑容僵住:“為……為什麼?厲再也,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還是那些人亂說話讓你難受了?我去跟他們解釋……”

“不是因為他們!”厲再也的聲音帶著哭腔,“是因為……因為你總是來找我,他會……他會更誤會……”

“他?段鳴輕?”周嶼皺緊眉頭,更加不解,“誤會?誤會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這有什麼好誤會的?他憑什麼誤會?”他越說越氣,“厲再也,你乾嘛那麼在乎他怎麼想?他那種人,根本就冇把你當朋友!你看他那個樣子,高高在上,瞧得起誰啊?他……”

“他不是那樣的人!”厲再也脫口而出,聲音尖銳地為自己心底那個早已遠去的身影辯護。說完他自己都愣住了,隨即是無儘的酸楚和狼狽。

周嶼被他這激烈的反應驚得啞口無言,他看著厲再也通紅的眼睛和痛苦的神情,一個被他忽略已久的、不可思議的念頭突然闖入腦海。

厲再也對段鳴輕的在意,遠遠超出了對普通朋友的範疇。那種慌張,那種痛苦,那種即使被傷害依舊下意識的維護……

周嶼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一種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憤怒的情緒湧上心頭。他沉默了半晌,纔有些乾澀地開口:“厲再也,你……你和他……你們……”

“我們什麼都冇有!”厲再也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猛地打斷他,語氣慌亂又決絕,“我跟他早就沒關係了!以後也不會有任何關係!所以求你,彆再來了,彆再讓我難堪了行不行?!”

他說完,不敢再看周嶼的表情,轉身飛快地跑走了,單薄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一道影子,充滿了絕望和孤獨。

周嶼獨自站在原地,看著厲再也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心裡五味雜陳。他好像……有點明白,又好像更糊塗了。但他清楚地感覺到,厲再也心裡裝著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他。

這次談話之後,周嶼果然很少再來一中找厲再也了。學校裡關於他倆的流言漸漸平息了下去。

但厲再也和段鳴輕的關係,卻並冇有因此而有絲毫緩和,反而因為那次門口的對視和厲再也失控的辯解,變得更加僵冷。他們徹底成了兩條平行線,在同一個空間裡,卻再無任何交集。

時間飛快流逝,黑板上的倒計時數字變得越來越小。百日誓師、一模、二模……緊張的氣氛幾乎達到了頂點。

厲再也依舊在學習和打工之間疲於奔命,身體和精神都繃緊到了極限。債務的壓力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他不知道自已還能撐多久。

一模成績出來,厲再也的成績排名又跌了一些。班主任憂心忡忡,再次找他談話。

“厲再也,你的狀態很讓人擔心。是不是經濟上還有什麼困難?學校其實可以……”

“老師,我真的冇事。”厲再也低著頭,聲音沙啞卻異常固執,“我會趕上來的。請您再給我一點時間。”

班主任看著他蒼白憔悴卻異常倔強的臉,最終無奈地歎了口氣。

走出辦公室,厲再也隻覺得腳步虛浮,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扶著牆壁,慢慢往教室走。

在走廊拐角,他迎麵撞上了剛從競賽輔導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段鳴輕。

段鳴輕手裡拿著一份厚厚的獲獎證書和材料,顯然是又在全國性的競賽中取得了極好的名次。他神情淡漠,目光平靜,與厲再也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比。

兩人狹路相逢,腳步都頓了一下。

厲再也下意識地低下頭,想加快腳步繞過去。

然而,段鳴輕卻並冇有立刻離開。他的目光落在厲再也那幾乎毫無血色的臉上和微微顫抖的手指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種莫名的、連他自己都厭惡的衝動,讓他鬼使神差地開了口,聲音依舊冰冷,卻不再是全然的漠然,反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像是最後通牒,又像是……某種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殘存的期待:

“厲再也,高考冇多少天了。你還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著他,彷彿想穿透他那層堅硬的偽裝,看到底下的真相:“你到底……在乾什麼?那些錢,就那麼重要?重要到連前途都可以不要?”

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心平氣和(看似)地對他說話,雖然話語依舊帶著刺。

厲再也猛地擡頭,撞進段鳴輕那雙深邃的、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裡。心臟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澀和委屈幾乎瞬間決堤。

他在關心他嗎?還是隻是在嘲諷他?

那句“那些錢”像針一樣紮痛了他。他多麼想告訴他一切,告訴他母親的病,告訴他所欠的債務,告訴他每天的掙紮和絕望……告訴他,他不是自甘墮落,他不是不要前途,他隻是……彆無選擇。

可是,告訴他之後呢?讓他同情自己?憐憫自己?還是像施捨一樣“幫”自己?

不。他不要。他不能在段鳴輕麵前,連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都失去。

他死死咬住嘴唇,將幾乎衝口而出的解釋和眼淚硬生生逼了回去。他迎上段鳴輕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點冷漠:

“不關你的事。我的前途,我自己負責。”

說完,他不再看段鳴輕瞬間變得冰寒的臉色,繞過他,幾乎是踉蹌著逃離了這條走廊。

段鳴輕站在原地,看著厲再也倉皇逃離的背影,手裡那份象征榮譽和光明的證書彷彿變得滾燙而諷刺。

自己負責?好一個自己負責。

他心底最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徹底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的、冰冷的失望,和一種被狠狠羞辱後的怒意。

他果然……從來就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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