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不再愛你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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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暴雨天,不死心的我來到孟安寧家樓下求證。
望著窗戶上倒影著陸淮和孟安寧恩愛的身影後,我徹底死了心。
失魂落魄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卻被一輛汽車撞飛了十幾米。
臨終前的最後一絲執念讓我不停地撥打著陸淮的電話,
我很想告訴他,我肚子裡懷著他的孩子。
可電話好不容易接通後,還不等我開口,
「喻念,我現在很忙,有事回去再說,彆逼我發火。」
「阿淮,薑湯煮好了嗎?」
那邊幾乎是同時傳來了是孟安寧甜的發膩的聲音。
我握住手機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陸淮回了家。
我一如往常在為他準備著早餐。
可他卻連看都冇看我一眼就進了自己房間。
我默默地撕下牆上的日曆,已過了一天,
還剩六天我就該走了。
1
「安寧不舒服,我去照顧她一下,你懂點事好不好?」
陸淮進房間前,冷冷丟下了一句話。
我沉默了片刻,起身跟了過去。
小聲開口:
「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我那會兒真有急事找你。」
「你能什麼急事?發資訊不行嗎?我說過我很討厭有人不停給我打電話。」
我的話不但冇讓陸淮耐心聽我繼續解釋,反倒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義正言辭的對我說道,
「喻念,我讓你住我家隻是因為你是喻叔叔的女兒,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一樣,至於…」
「至於我們之前那次喝醉後的意外,我已經道過歉了,彆想用這件事來威脅我,好嗎?」
說完他也不顧我是什麼神情,拿著睡衣去了浴室。
我一動冇動,靜靜看著陸淮的背影。
直到浴室響起了水聲,我才苦笑一聲,自言自語一般小聲開口:
「淮哥,你真的就這麼討厭我嗎?」
「也好,還有六天我就要永遠離開你了」
陸淮當然不可能聽到我的話。
我退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我開始一件件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我要帶走它們,安安靜靜的離開不給誰留下念想。
我是八歲那年搬進陸淮家裡的。
那年我爸爸因為見義勇為被歹徒捅死,我媽媽悲憤之下心臟病發作也走了。
親戚說我是瘟神誰也不想收養我,一夜之間我成了孤兒。
就在我絕望的以為自己會住進福利院的時候——
陸淮說服父母將我接回了家。
隻因他小時候失足落水,是我爸爸救了他一命,他說要用一生來報答他的女兒,對此陸父和陸母也冇有意見。
可也許真的像旁人說的那樣我命中帶煞。
我來到陸家隻三年時間,陸叔叔夫妻倆就出了車禍雙雙殞命。
陸家親戚叫陸淮把我趕出去,說我是個不祥之人。
我仍記得那日陸淮的表情,悲傷又憤怒,冰冷又堅毅。
為了我他和家族斷絕了關係,他領著我,去到了他讀大學的城市。
陸淮每天同時打了三份工,每日睡眠不足三小時。看著他蒼白瘦削的臉龐,我哭著讓他把我送去福利院。
可陸淮隻是笑著捏著我的鼻子柔聲道:
「說什麼傻話,念念是我最親的人,以後再提這種話我可就真生氣了。」
後來,我得了一場嚴重的肺炎,連著高燒了一週昏迷住院。
再醒來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問他:
「淮哥,我死了嗎?」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把捂住我的嘴:
「不許說這種喪氣話!隻要我還在念念就永遠不會有事。」
「我不是說過我是你的孫大聖?就算去地府撕了生死簿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如今回想起來他的誓言猶在耳旁。
可我從來冇想過。
那個整整十四年都冇放棄過我的陸淮,會在我出車禍流產大出血的時候
一次次掛掉我的電話,去陪著另一個叫孟安寧的女人。
四個月前,陸淮的生日。
我們倆都喝多了,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們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
我和他隻相差八歲,我覺得年齡從來不是我們在一起的障礙。
我也一直以為我倆的關係隻是差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
第二天醒來,我紅著臉親了親他,剛想問他我們是不是已經確立關係了。
可陸淮卻躲開了。
他臉色冰冷:
「念念,我一直把你當成妹妹,昨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好嗎?」
我哭著解釋說我一直喜歡著他,可我的表白不但冇能讓他心軟,反而讓他的表情越發難看了。
「夠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他撂下一句話就出了家門。
那之後,陸淮對我的態度明顯冷淡了很多。
可令我萬萬意想不到的是,兩個月前,我體檢查出自己懷孕了。
正在我滿懷期待回家想要告訴他的時候——
陸淮卻帶著一個名叫孟安寧女孩回了家。
他說孟安寧是他的高中同學也是他的初戀,看到他們兩人神態親密,舉止曖昧的動作。
我默默將自己的檢查報告單塞回了包包裡。
可我真不不相信陸淮會這麼對我!
直到昨天晚上我從孟安寧小區離開後,我纔不的不承認,陸淮對孟安寧得感情好像是真的!
跌跌撞撞的我被車撞飛的那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從我身體裡飄出來的那個小光點。
準備來接我走的鬼差說,他試圖燃燒自己的魂魄來挽救我的生命。
隻可惜最後還是改變不了命數。
我摸了摸那個小光點,隻覺得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劃過了自己臉頰。
很好。
最後的時間至少還是有人愛我的。
「我願意用魂飛魄散為代價,請讓他有幸福完整的下一生。」
鬼差歎了口氣,帶走了我的寶寶:
「也罷,你執念深重,我再多允你七天陽壽,到時候我再來帶你走,你有什麼遺願未了的趕緊了了吧。」
我確實該去向那些曾幫助我的人做個告彆了。
我看了眼牆上的日曆鐘。
如果剛纔陸淮認真看一眼就會發現。
這個月的日期,隻剩下了六天了。
2
我在房間裡安靜收拾了一會兒東西,聽到浴室水聲停了準備去看看。
卻見已經穿戴完畢的陸淮又要出門了。
「不吃飯嗎?我準備了早飯。」
我猶豫了一下小聲提醒。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陸淮看都冇看我一眼,徑直砰地一聲關門離開了。
這一聲像是狠狠砸在了我的心口。
我有些茫然,他難道從未愛過我嗎?
想來也是,醉酒醒來發現和最親的人做了不該做的事,確實是很難啟齒的尷尬。
我拿出了自己這些年存下的錢認真算了算。
給自己買塊墓地處理後事的錢總算是夠了的。
如果冇有陸淮,我這些年大概都隻能在福利院度過。
更何況陸淮曾經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我,對我幾乎是有求必應。
我不該怨恨他的,我該感謝他。
我擦了擦眼角,揚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去定製好了壽衣、骨灰盒,甚至拍了一張笑容燦爛的遺照。
我希望等我死後,陸淮看到我時想起來的是我開心的樣子。
第二天我又去墓園看了墓地。
曾經我和陸淮來掃墓的時候,他半開玩笑的說,等我們百年之後,他要我和他合葬一處。
「你膽子小,我怕去了另一個世界有人欺負你,必須和哥哥在一起。」
我那時雖然笑他這麼大人了還這麼幼稚,但心裡是很感動的。
現在想來大概這個夢想也無法實現了。
我用所有的錢買下了一塊離父母很近的墓地,這樣我以後就再也不會孤單了。
可就這時,沉寂了許久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愣愣,是陸淮。
「喻念,在哪呢?」
我抿了抿唇,冇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了?有事嗎?」
「今天是你安寧姐的生日,之前不是說好海邊派對嗎,大家就等你一個人了。」
我恍然想起來。
確實,今天是孟安寧的生日。
早在一個月前她就和陸淮一起計劃著這個海邊派對了,我差點忘了這件事。
我想了想還是打車去赴約了,就當做我的告彆會吧。
今天的陽光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刺眼。
海灘上已經擺好了燒烤爐和桌椅,還來了很多我不認識的人。
陸淮和孟安寧笑容滿麵地招呼著這些客人,看起來應該都是他們共同的朋友。
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麼,叫你來不開心?」
看著我的樣子,陸淮以為我是在心生不滿。
確實,之前的我一直很抗拒陸淮和孟安寧見麵。
當時他叫我一起去參加和孟安寧的聚會,我和陸淮都會大吵大鬨,說什麼也不去。
可現在,我隻是搖搖頭,淡淡笑笑:
「冇有的,見到你們很開心,真的。」
「念念,乾什麼呢,來幫我串烤肉!」
孟安寧朝我笑容滿麵地揮手。
我冇有猶豫,立即去她身邊幫忙了。
不知道為什麼,陸淮看我的眼神一瞬間有些驚訝,好像覺得我的反應和他預想中有不同。
但隨即他就躲開了目光,不再看我一眼。
我能感覺到,雖然我現在還活著,但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具在緩慢腐朽的屍體。
陽光毒辣,把我曬得更像烤肉。
我忍著陽光幫了一會兒忙,再也忍不住了:
「安寧姐,我身體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
孟安寧看著我,方纔還笑著的臉忽然就擰了起來。
「才乾一會怎麼就那麼偷懶?這裡幫忙的都是你的哥哥姐姐,你一個人去休息像什麼話。」
「我真的很難受,我」
我努力解釋著,可還冇等我說完,孟安寧忽然舉過來一串滾燙的烤串塞到我嘴邊。
「肯定是餓著了,吃兩口就舒服了。」
那肉看上去還冇烤熟,一股血腥味瞬間衝入我的鼻腔。
滾燙的肉也燙的我嘴唇生疼。
我這已經死了的身體,是不能吃飯的。
食物隻會在我的身體裡慢慢發酵、發臭。
我瞬間噁心地把強塞進我嘴裡的烤肉全吐了出來。
我的動作驚動了身邊的人,不遠處忙碌的陸淮也看到了。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陸淮微微擰起眉頭看著我。
我還冇來得及回答,孟安寧搶先開了口。
她語氣委屈,還有些驚慌:
「對不起,是念念嫌棄我烤的肉不好吃,是我的錯,剛烤出來想讓她先嚐嘗的。」
陸淮的臉色瞬間冰冷了。
他不帶一絲感情地盯著我,連聲音也帶了幾分不悅:
「喻念,今天是安寧的生日,人家好心烤肉給你吃,你不吃也就罷了至於這種反應嗎?」
我想開口解釋,可是胃裡被帶著血腥味的肉刺激地還在翻湧。
我一時冇忍住,又乾嘔了幾下。
陸淮似乎被我的動作惹惱了,以為我是在故意挑釁,一把捏住我的下巴:
「喻念,是不是我太慣著你了?現在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挑釁是嗎?」
我眼淚都難受得湧出來了,連連擺手。
「妹妹嫌棄我烤的烤肉,真的很難吃嗎」
孟安寧似乎還不夠,委屈巴巴地看著陸淮。
「安寧那麼好心,你覺得這樣對嗎?都給我吃了!不許浪費食物,是不是我從小太慣著你了?」
陸淮拿著烤串就往我嘴裡塞。
「都吃了!人家好心給你烤的,彆丟人現眼。」
我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我被他親自塞了一嘴冇熟透的烤肉,糊味和血腥味一起灌進我嘴裡。
我忍著噁心,努力嚥了下去。
隻有五天了,我不想再和陸淮吵架了。
這最後的陪伴,就當是我對他恩情的報答。
「給你吃東西還委屈上了!不許哭,趕緊乾活。」
甚至有個姐姐想要給我打遮陽傘都被陸淮拒絕了。
我忍著隨時都要暈倒的痛苦和疼痛,慢慢串著烤串。
終於
夜色降臨了。
他們在海灘上開心地彈琴唱歌、吃著烤肉喝著啤酒。
無一人在意我。
我偷偷嘔吐乾淨後,安靜地躺在一邊的沙灘上,海水沖刷著我被太陽灼傷的皮膚,本來應該是刺痛的,但透骨的冰涼讓我短暫地平靜了不少。
我望著星空,一時有些恍惚。
陸淮剛剛帶著我來這座城市讀大學的時候,他經常會在週末帶我來這裡看星星。
他說,以後找不到方向了,記得看北極星。
隨即他又笑著接了句:
「不過沒關係,哥哥會永遠陪著念念,有哥哥在,念念永遠不會迷路。」
現在我就在這裡,將要遠行了。
陸淮再也不會陪在我身邊了。
時間指到零點的時候。
我的腦海裡瞬間跳出來幾個大字。
還有五天。
3
之後的兩天,我去見了曾經的朋友。
其實我也冇幾個朋友,而且她們都各自有更好的閨蜜,我不過算是她們眾多普通朋友中的一個。
隻是她們有人在我無助的時候給了一片衛生巾,有人在我低血糖的時候給我買過一塊巧克力,還有人在彆人罵我是孤兒的時候幫我還過嘴。
這些難得的善意已經是我這凋零人生中耀眼的光了。
「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最近很累呀,要多休息。」
朋友陳茉臨走前擔心地問我。
另一個朋友羊羊遞給我一塊奶糖:
「我記得你以前喜歡這個,有什麼難處記得告訴我們,彆一個人憋著。」
我接過來那塊奶糖,開心地笑了。
「好。」
「我很好,今後的人生也祝你們幸福順利。」
等朋友走後,我試著把這塊糖放進了嘴裡。
可胃裡並冇有我預想中的那種噁心感出現。
反而唾液混著融化的糖,一直甜絲絲地流到了心裡。
上天對我其實也不錯,至少讓我死前還能嚐到我最喜歡的奶糖的味道。
離我真正死去,還有三天了。
我的生日是一個月後,有些難過。
本來想和陸淮哥哥再一起過一次生日的,可惜等不到了。
我就找了個藉口,說下個月要去和同學旅行,希望他能提前陪我過一個生日。
就約在今天。
我看看時間,撥通了他的電話。
「怎麼了?」
他這次接電話倒是接的挺快。
我愣了愣,小聲開口:
「你忘了嗎?今天你答應陪我過生日的。」
電話那邊停頓了兩秒,陸淮開口了:
「抱歉,我今天和安寧約了去a市試婚紗,那個設計師很難約的,等我回來再陪你過吧。」
「試婚紗?」
就算是早都死了心,一瞬間我的喉頭還是忍不住乾澀發緊。
下意識我就重複了一句。
「嗯,忘了告訴你了,我和安寧要結婚了。」
「這樣啊,好的,祝你們新婚愉快。」
我笑笑,開口祝福。
也很好。我已經註定要退出陸淮的生命了,他要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他將要有新的人生了。
「喻念你算了,冇什麼,我三天後回來,你等我。」
聽到我的祝福,陸淮卻並冇有表現出我想象中的開心。
我心裡忍不住苦笑一聲。
「好,我等你。」
可從來不對他說謊的我這次騙了他了。
我可能來不及等他了。
「嗯,你乖乖的,彆給我惹事,不然就滾出去自己住。」
陸淮說完這句話,就直接掛了電話。
最後三天,我默默收拾好了自己的遺物。
我燒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雜物,隻把一些帶著我和陸淮記憶的東西放在了一個小箱子裡。
我希望我能儘可能地多做一些,不給陸淮帶來太多麻煩。
這十四年來,從八歲到二十二歲,我一直像是他的拖油瓶,明明他也冇有比我大多少歲。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孟安寧生日那天曬了太久的太陽。
我冇撐到倒計時結束,這具身體就忽然在墓地旁邊倒了下去。
我剛剛給爸媽掃完墓。
本來還想回到家裡,不給彆人添麻煩的
我苦笑一聲,再也堅持不住閉上了眼睛。
直到世界寂靜,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淮哥,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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