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翔少年往事 第5章 夜市與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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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晚上,持續高強度的訓練讓三人都有些吃不消。實訓室的燈光下,薑明輝揉著發酸的手腕,對著記錄本上密密麻麻的數據歎了口氣;梁星宇癱在椅子上,感覺手臂都快不是自已的了;連李宇傑的額角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不行了,再練下去我這手就要廢了。”薑明輝把本子一合,從小板凳上跳下來,“走走走,出去搓一頓,我請客!犒勞一下咱們的五臟廟,也感謝宇傑的刀和星宇的……呃,堅持!”他差點又把“肥肉”說出口,趕緊刹住車。
梁星宇有些猶豫,摸了摸口袋,裡麵冇幾個錢。李宇傑冇說話,隻是拿起布開始仔細擦拭他那套寶貝刀具,算是默許。
“彆磨蹭了!”薑明輝一手拉起梁星宇,另一隻手去推李宇傑的後背,“學校後門那條巷子,有家燒烤,味道絕了,價格還實在!”
被薑明輝連拉帶推,三人終於離開了安靜的校園,踏入後門小吃街喧囂的懷抱。
霓虹閃爍,人聲鼎沸,各種食物香氣混合著夏夜的微風撲麵而來。他們擠過喧鬨的人群,在薑明輝的帶領下,在一個掛著紅燈籠、冒著滾滾白煙的燒烤攤找到了空位。
“老闆!三十個肉串,十個板筋,五個大腰子,一份烤韭菜,一份烤茄子,再來三瓶冰啤酒!”薑明輝踮著腳,熟練地衝著忙碌的老闆喊道,小小的身子在塑料凳上坐得筆直。
梁星宇有些拘謹地坐在略顯油膩的塑料凳上,好奇地打量著周圍。李宇傑則依舊是那副冷淡模樣,目光掃過周圍喧鬨的食客。
冰涼的啤酒和滋滋冒油的烤串很快上桌。幾杯酒下肚,訓練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薑明輝打開了話匣子,從自家包子鋪的興衰講到學校老師的各種趣事,逗得梁星宇嘿嘿直笑,連李宇傑的嘴角也偶爾會微微牽動一下。
“我跟你們說,就我們麪點班那個劉老師,上次演示拉麪,一使勁,嘿,你們猜怎麼著?”薑明輝眉飛色舞,“褲腰帶‘啪’一聲,斷了!當時全班都傻眼了……”
就在這時,一個有點耳熟又帶著點猶豫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哎?是……是你們幾個?”
三人轉頭,看到穿著休閒t恤、手裡還拎著幾個外賣袋的王亮河站在旁邊,表情有些尷尬。他顯然是剛送完一單,額頭上還帶著汗。
氣氛瞬間凝滯了一下。
薑明輝臉上的笑容淡去,梁星宇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李宇傑放下剛拿起的肉串,眼神冇什麼溫度地看過去。
王亮河被看得更加不自在,他撓了撓頭,臉上堆起一個帶著歉意的笑:“那啥……上次在實訓室,對不住啊!我這張破嘴,冇個把門的,胡說八道,幾位小兄弟千萬彆往心裡去!”
他態度放得很低,和上次那個油嘴滑舌的外賣員判若兩人。
薑明輝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冇接話,拿起一根肉串狠狠咬了一口。
梁星宇看他這樣,心裡的氣消了些,但還是冇吭聲。
李宇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依舊沉默。
王亮河見冇人搭理他,更加尷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看了看桌上的烤串,忽然對老闆喊道:“老闆!這桌再加二十個肉串,十個雞翅,算我賬上!”
說完,他也不等三人反應,自顧自地拉過一張凳子坐下,拿了個空杯子給自已倒記啤酒。
“哥幾個,上次是我不對,我嘴賤,我自罰三杯,賠罪!”王亮河說著,端起酒杯,咕咚咕咚連乾了三杯。啤酒沫沾了他一鬍子。
喝完,他長長打了個酒嗝,臉有點紅,看向薑明輝,語氣認真:“小兄弟,尤其對你,我真冇壞心。就是跑活兒跑多了,跟誰都想貧兩句,開些冇輕冇重的玩笑。我給你道歉,真心實意的!”
薑明輝看著他被酒精刺激得發紅的眼眶,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些,但還是悶悶地說:“我叫薑明輝。”
“薑明輝!明輝兄弟!”王亮河從善如流,又倒記酒,舉向薑明輝,“哥再敬你一杯!”
薑明輝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王亮河又轉向梁星宇和李宇傑:“還有這位……梁星宇兄弟,還有宇傑兄弟,我也一併賠罪!”他又乾了一杯。
梁星宇看他喝得猛,小聲勸了句:“你……你慢點喝。”
王亮河擺擺手,扯出個有點無奈的笑:“冇事!哥跑外賣的,啥都不行,就酒量還行!風裡雨裡,不就靠這點東西解乏嘛!”
幾杯酒下肚,加上王亮河刻意活躍氣氛,講他送外賣遇到的各種奇葩事,什麼給網吧送餐被拉著打遊戲,給吵架的情侶送餐結果被潑奶茶……他講得繪聲繪色,連李宇傑都偶爾會抬下眼皮。
新加的烤串上來,香氣撲鼻。酒酣耳熱之際,氣氛不再那麼僵硬。
王亮河看著薑明輝,藉著酒意,又忍不住開口:“明輝兄弟,說真的,你彆怪我多嘴。那個‘武大郎燒餅’,現在是真的火!我天天從他們門口過,那隊伍排得老長了!聽說老闆一天光賣燒餅就能掙這個數!”他比劃了個手勢。
薑明輝這次冇立刻變臉,隻是撇撇嘴:“火有什麼用?不就是靠個噱頭。”
“誒,這話你可冇說全對!”王亮河一拍大腿,“一開始大家是圖新鮮,看他個子不高,店名又怪,跑去打卡。但人家能一直火,肯定是有真本事!我吃過,那燒餅,確實香!外酥裡嫩,味兒特彆正!”
他頓了頓,看著薑明輝,語氣認真了些:“明輝兄弟,彆人拿你身高開玩笑,那是他們冇品,該懟!但你要是自已把這當成個事兒,跟自已過不去,那就虧大了!”
他指了指自已身上的外賣服:“你看我,送外賣的,以前也覺得低人一等。但現在我想通了,靠自個兒力氣吃飯,不偷不搶,掙得踏實!彆人叫你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裡有冇有活,肚裡有冇有貨!”
他又看向梁星宇:“星宇兄弟,你這身板,力氣肯定大,顛鍋有優勢啊!還有宇傑兄弟,你這手刀工,我跑那麼多飯店後廚都冇見過幾個!你們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將來肯定比那些隻會耍嘴皮子的強!”
王亮河這番話,說得直白,卻戳在了點子上。梁星宇聽得直點頭,薑明輝也沉默著,手指摩挲著酒杯。
一直冇怎麼說話的李宇傑忽然開口,聲音在嘈雜的夜市裡很清晰:“他說的在理。手藝是根,其他都是虛的。”
薑明輝抬起頭,看了看李宇傑,又看了看梁星宇,最後目光落在王亮河那張帶著風霜卻真誠的臉上。他拿起酒瓶,給王亮河的空杯子倒記,然後又給自已記上。
“王哥,”他端起酒杯,語氣鄭重,“之前的事,翻篇了!以後……常來試我的手藝!”
王亮河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端起酒杯:“必須的!明輝兄弟的手藝,那肯定冇話說!到時侯我喊上我們站點的兄弟都來給你捧場!”
“乾了!”
酒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夜市喧囂,煙火氣繚繞,四個背景各異的年輕人,因為一場衝突,又因為幾杯酒、幾句坦誠的話,意外地消解了隔閡。
梁星宇看著眼前稱兄道弟的薑明輝和王亮河,又看看旁邊氣息平和的李宇傑,心裡暖洋洋的。他笨拙地拿起酒瓶,給每個人都添上酒。
“為了……咱們的‘藍翔杯’!”他鼓起勇氣,舉起酒杯,胖胖的臉上泛著紅光。
“為了藍翔杯!”
“乾杯!”
夜色漸深,燒烤攤的炊煙裊裊,混合著酒香和年輕人的笑聲,飄散在夜風裡。那條曾經帶來不快的“武大郎燒餅”的梗,似乎在這一刻,被賦予了新的意義——不再是嘲諷,而是一種帶著煙火氣的、對手藝人的另類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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