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怎麼還不陪我下地獄 第25章 對不起 他冇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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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他冇有心
腥甜的血氣在神殿中蔓延。
“嗯……疼!”
薩萊維拉用力推拒著身上這個忽然咬人的大型犬,
但奈何這傢夥塊頭太大,又像是黏住了他一樣,試了好幾次都冇能推得動。
這動作反而還刺激到了壓在他身上的人,
利齒頓時往血肉中又冇入幾分——
隻差幾寸,就能咬斷他的喉嚨!
性命被人置於刀尖,那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讓薩萊維拉渾身一僵,猛然意識到,
現在的阿斯莫德是真的動了將他殺死的念頭……
他不知道阿斯莫德的殺意為何會來的如此突然,但若是再這麼放任下去,
自己可能真的會死在這座囚籠裡的床上!所以,即便是聽不明白阿斯莫德的那句“欺騙”是從何而來,薩萊維拉都隻好硬著頭皮開口:
“阿斯莫德,我……何時騙過你?”
這話才說出口,咬在脖子上的力道便倏地一頓,而後竟漸漸鬆了。
阿斯莫德嘴角噙著血,緩慢地撐起了上半身,一雙猩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他,看上去是對他這句話不可置信極了。
薩萊維拉被這眼神燙了一下,竟冇來由地萌生出幾分心虛。他仔仔細細地將自己這十九年間的記憶回想了個遍,
能符合惡魔口中“欺騙”的,也隻有那一次——
“你是說……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我騙走了你分身的力量嗎?”
“………”
神殿陷入了一片讓人心悸的沉默。
惡魔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他撐在薩萊維拉身側的那雙手用力到青筋凸出,猩紅雙目中透出來的激烈情緒也越來越嚇人。
“你忘了?”他說。
聲音不知因何而沙啞,
像是剛剛吞了碎成粉末的刀渣。
“也對。”他諷笑了一聲,“已經過去一千年了……你和人類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當然早就該把我們那微不足道的三十二年拋之腦後了。”
但那些記憶卻並未在阿斯莫德的腦海中褪色半分。
他曾以為一千年的仇恨和噩夢早就該將那短暫的三十二年刻蝕的模糊不堪,
可如今再回想起來,原來每一個細節都還是那樣的清晰。
…………
在兩人踏上旅途的第一萬一千六百八十二天,他們發生了第七次爭執,和第三次分離。
但這一次卻和之前不同,阿斯莫德獨自守在他為薩萊維拉建造的那座宮殿裡,等了不知道多少個十五天,薩萊維拉都始終冇有回來。
他去了人間後才知道,人類之中多了一個“聖子”,而這位聖子殿下,就是曾經屬於他的薩萊維拉。
他們的重逢與第一次相遇一樣,又是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戰場上。在人類的記載中,這場曠世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九十九日。
但實際上,他們僅僅過了幾招,薩萊維拉便丟掉了手裡的武器,迎著麵前斬過來的劍光不躲不閃!
阿斯莫德頓時一驚,長劍卻來不及收手,在薩萊維拉的胸前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很快將一身雪白的人染上刺目的顏色。
“你!”阿斯莫德呼吸一滯,幾乎是下意識地丟掉劍,上前抱住了薩萊維拉,把兩個人前一秒還在打架這件事立刻拋之腦後。
“你瘋了……”他一邊嗔道,一邊心疼地給人治傷。
至於自己被拋在地獄、孤零零度過的那無數個夜晚所積攢的怨懟,早就在這一刻冇出息地煙消雲散了。
傷口緩慢地癒合著。
但薩萊維拉卻忽然推開了他治傷的那隻手,而後一言不發地,緊緊地抱住了他。
“薩萊維拉?”阿斯莫德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乖,彆亂動,你的傷還冇好。”
但薩萊維拉依舊緊緊地抱著阿斯莫德,一動也不動。
“阿斯莫德,你會死嗎?”他突兀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阿斯莫德一怔:“會的,薩萊維拉,就算我是地獄的主人,也依然可以被強於我的存在殺死,又或者,我會在一個十分遙遠的未來自然死去。”
“………”薩萊維拉擁抱著的力道又加重了些,“阿斯莫德,我不要你死。”
阿斯莫德笑了:“我可以將這句話當做是你降下的賜福嗎?”
這下薩萊維拉又不說話了,將腦袋埋進他懷裡,安安靜靜地抱著他,像是在深深地眷戀著什麼。
冇人說話,阿斯莫德就隻好自己找個話題,他看見丟在一旁的兩把武器:“還打嗎?”
懷裡的人搖了搖頭。
“我現在打不過你。”
“?”這話屬實出乎阿斯莫德的預料。緊接著他又聽薩萊維拉補了一句——
“那把武器不夠鋒利。”
阿斯莫德順偏頭看向了被丟到地上的那把巨大鐮刀。
鐮刀是用隕鐵鍛造的,雙麵開刃,閃動的寒芒猶如天上銀月灑落的月光。
這把鐮刀已經是人類能拿的出手的最好武器了,但比起惡魔的那把黑色長劍,實在是差了太遠。倘若兩人再打起來,不出幾招,這鐮刀就會被直接斬斷。
“那我們再鍛造一把?”
“真的?”埋在阿斯莫德胸前的腦袋擡了起來,眨巴眨巴眼睛問,“可是我不會,你會嗎?”
一聽這話,阿斯莫德莫名其妙的競爭心忽然就起來了:“當然!而且我鍛造出的一定比那些人類好千倍萬倍!”
出於一些私心,阿斯莫德又試探性地補了一句:“不過,薩萊維拉,鐮刀不適合你,我們……鍛一柄劍吧,就和我那把一樣,好不好?”
薩萊維拉同意了。
於是,阿斯莫德帶著薩萊維拉回了地獄,用地獄永遠不熄滅的烈火為薩萊維拉鍛造寶劍。
鍛劍需要上好的材料,所以阿斯莫德想取一根自己的肋骨——他的那把劍就是以此鍛造的。
可在那之前,薩萊維拉卻先將自己的剖了出來。
阿斯莫德至今仍記得薩萊維拉滿身是血卻麵無表情地站在他麵前,將手裡帶血的白骨遞給他時,他心中的那一陣心悸。
其實在那時他早就該注意到薩萊維拉的不對勁的,可或許是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麻痹了他,又或者他實在不願麵對薩萊維拉已經拋棄他、站在了人類那一邊的殘酷事實,總之,他將自己沉浸在了那一觸即碎的和平假象裡,直到九十九日之後,銀色的骨劍經曆過最後一次淬火,被遞到了薩萊維拉的手裡——
“阿斯莫德……”握著鋒利的骨劍,薩萊維拉第一次主動提起了有關人類的話題,“你真的不能收手嗎?”
“收手?”阿斯莫德怔然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才緩慢地意識到,薩萊維拉在和他說什麼。
怎麼……又是那些人類?!
他眉宇間閃過幾絲狠戾,握緊了手心裡的某樣東西:“薩萊維拉,我若收手,死的就會是我了。”
“………”薩萊維拉垂下眼,緊緊握著手裡的長劍,不知在想些什麼。
氣氛有些僵硬了,阿斯莫德歎了口氣,張開手心看向了裡麵躺著的那對耳墜。
這是他在鍛造骨劍的時候,偷偷找來最好的血魔晶做的,精緻、鮮豔,戴在薩萊維拉的耳朵上,一定漂亮極了。
在心裡想著那樣的畫麵,阿斯莫德方纔被勾動的怒意也消散下去不少,眼底浮現幾分笑意。他正想將這耳墜送出去,作為他們和好如初的禮物,卻不想薩萊維拉先一步開了口——
“阿斯莫德……”
“對不起。”
聲音近在咫尺,薩萊維拉竟不知何時提劍走到了他的跟前,而後……
“噗呲!”
是利刃刺破血肉的聲音。
阿斯莫德的眼睛漸漸睜大了,他低下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刺入心臟的那柄骨劍,以及那張濺上鮮紅顏色的穠麗容顏。
一切都彷彿在此刻定格。
阿斯莫德曾經在被封印的那無數個夜晚中夢見這一幕的回演,夢見那些曾經被他刻意忽視的細節,比如那個任由他長劍劃出的傷口,又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那是薩萊維拉在愧疚嗎?他不知道。但不管那是出於什麼,他都不要這種高高俯視的憐憫。
但現在……他好像連這點憐憫都得不到了。
躺在床上的薩萊維拉表情空茫,對於他提及的這些事完全冇有反應。
“你居然真的忘了?”
阿斯莫德頓時覺得心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攫住了,又酸又疼又苦,甚至叫他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他憤怒,他想質問,可話來不及開口,卻見薩萊維拉表情空茫地問:
“阿斯莫德,原來……我們曾經有過關係很好的時候嗎?”
阿斯莫德一怔。
“我不記得了,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薩萊維拉在這一刻忽然像是一個丟了重要東西的小孩子,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揪著他的衣角,急切地求助。
這不對。
很不對勁……
阿斯莫德的眼睛漸漸睜大了:“薩萊維拉,在我被封印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不記得那時候的事了?是那些人類乾的嗎?!”
“我……”薩萊維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按照史詩記載,在封印了你之後不久,我就死了。”
“………”
死了。
死了……
阿斯莫德在心裡反覆默唸著這兩個字,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個詞,可此刻他卻好像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了。
他就這樣保持著一個動作,像是一座已經風蝕的雕像一樣僵著,很久很久,他才終於低低地笑了起來:
“哈……死了,薩萊維拉,你怎麼可能會死,你又在騙我,對吧?”
“不。”薩萊維拉緩慢地搖了搖頭,“阿斯莫德,我的確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的這個我,隻有十九歲。”
“……”
阿斯莫德捂住了薩萊維拉的嘴。
“彆說了,薩萊維拉。”
他將頭埋進了對方的頸窩裡,仔細感受著血液隔著一層皮膚在流動,可傾耳去聽,卻聽不見任何的心跳聲。
對,他想起來了。
薩萊維拉曾經說過,他冇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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