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決定了:由你來當騎士王 第40章 海邊的迷途者
意識沉浮在無儘的寒冷和黑暗之中
有時,爆鳴的火光會短暫的驅散黑暗,有時,響徹天地的吼聲又將他從混沌中喚起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令人作嘔的力量在體內翻湧,每一次掙紮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尖銳劇痛,耳邊彷彿有萬千張嘴在不停的囈語嘶鳴
「呃」
一聲模糊的呻吟被風吹散
萊恩,或者說曾經是萊恩的人,掙紮著將沉重的眼皮抬起一道縫隙
日光刺眼,讓他本能的想要抬手遮擋,卻發現手臂重如千斤,任何一點微小的牽動都帶來全身骨骼肌肉的抗議與痠痛
鹹濕的空氣伴隨海風鑽入鼻腔,耳畔傳來持續的海潮聲
「你醒了?」操著濃重北地口音的蒼老聲音從他身邊響起
他艱難的轉動眼珠,視野逐漸從一團漿糊的模糊中抽離出來,試圖辨認著周圍的一切
一個老人正蹲在他不遠處,身下是幾塊充當矮凳、布滿貝類的礁石
他身上裹著件厚實粗糙的羊毛外衣,邊緣磨損的很厲害,沾著許多鹽粒和細沙,看上去十分老舊
一張飽經風霜的臉龐像是被歲月用鑿子隨便雕刻了一番,既粗糙又衰老,正眯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望著萊恩,眼神中浮過些許探究,但更多的是麻木與淡然
萊恩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用曬乾的厚海草鋪成的簡易墊子上
「我」他想開口,喉嚨卻灼痛乾澀,隻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噓,省點力氣,小子」老人挪動了一下身子,從腳邊一個同樣粗糙的樺樹皮筐裡摸索出一個水袋,似乎是用某種動物的胃或者鞣製的皮革製成的,外表有些油膩發黑
「喝點水,慢慢來」
冰涼,帶著土腥味的水流過喉嚨,卻像是甘霖滋潤著龜裂的土地,終於給萊恩帶來了些微弱的活力,但也讓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與虛弱
他注意到,自己正套著一件粗糙破舊,帶著濃烈腥味卻十分保暖的獸皮外衣,以及一條並不合身的獸毛褲
「我這是哪裡?我」他嘗試說話,思維卻一片混沌
所有的記憶雜亂無章,難以拚湊,甚至無法確定自己的名字
老人看著他眼中的茫然和一絲恐懼,緩緩道「林訥角,我在浪頭邊發現你的,像個死透的海豹」
他渾濁的眼睛上下掃視著萊恩包裹著繃帶的上半身「海神開眼,給你留了口氣!隻不過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運氣」
指了指萊恩繃帶下的傷口「心口邊上一道豁口,海水都泡發了,還有那些怪模怪樣的疤痕,燒得跟個火爐子似的,後麵保不齊還要發熱症!」
萊恩感受著身上傳來的灼燒感,費力的回憶著腦海中那些碎片化的畫麵——火光、鎖鏈、刀劍、惡魔
是夢嗎?
「我我是誰?我是萊恩?」他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困惑,怔怔的看向老人
老人顯然也愣住了,皺巴巴的臉上閃過訝異
他放下修補漁網的梭子,緊盯著萊恩那不太清明的雙眼「你不記得了?」
萊恩搖搖頭,這個簡單的動作引發了一陣眩暈「不想不起來隻記得」
他皺著眉頭,努力在記憶的深淵中奮力打撈起最深處的一抹光亮「我好像,是個農夫?」
「農夫?」老人有些意外,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萊恩強健的體格和肌肉輪廓
這小子被自己撈起來的時候,身上穿著的衣衫雖然破損得厲害,但毫無疑問是件軍用武裝衣,上麵還掛著南邊王國的軍章
這和他印象裡在泥地裡刨食的農夫形象相去甚遠
「看著不像是土裡刨食的手」他打量著萊恩虎口處崩裂的傷痕,但沒有繼續深究的打算
這個世道,發生什麼意外都不意外
「想不起來就算了,把命撿回來就行」老人指了指萊恩身後,自家的泥屋處一個在冰冷海風中冒著熱氣的陶罐
「用海鹽、焦油還有巫媼給的紫萍草一起煮的汁水,餵了你幾天,終於退燒了」
「謝謝」萊恩艱難的吐出兩個字,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困惑再次將他拖向黑暗的邊緣
農夫?也許吧隻是我為什麼在這裡?那些畫麵又是什麼?
他又暈了過去,寒風吹過海岸,帶來濕冷的雨意,老人隻好將他又揹回了屋內
「還說帶他曬曬太陽,這天氣跟我家婆孃的臉似的,說變就變」
萊恩站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笨拙卻認真的幫老人——或者說漁夫老特納翻動著晾在架子上的魚乾
距離被老特納從死神手裡撈回來,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胸腹那道猙獰可怖的傷口,在老特納那混著不知名草藥的泥膏覆裹下,大部分地方已經結痂收口,隻剩下深處偶爾還傳來著鈍痛和用力時的牽扯感
高燒早已褪去,虛浮的腳步也踏實了許多,雖然還不能乾重體力活,但至少不是時時需要人照看的累贅
那些混亂的記憶仍舊像在灘塗上散落的碎貝,無法拚湊成型,但萊恩已經不再糾結
現在的他,隻想儘自己所能幫助老特納照顧好他的漁船和醃魚桶,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
老特納從屋裡走出來,今天似乎心情不錯,布滿溝壑的臉上難得舒展了些
他指著一個用舊木板箍成的結實木桶,裡麵鋪著厚厚一層曬乾的海草,上麵整齊碼放著一塊塊色澤金黃,濃鬱鹹香的醃魚塊
「萊恩小子」老特納將手裡早就嘬得沒味兒了的煙鬥在窗台上磕了磕「把這些醃魚送到村裡給巴德,就是金橡果酒館的老闆,他知道給什麼價」
「去村裡?」萊恩重複了一遍
除了這片僻靜的海灣和小屋,他還沒去過彆的地方
老特納點點頭,指著屋後一條被往來踩踏的相當明顯,通往內陸的小徑「順著這條路,小半天就能到,石頭尖村,好認得很,沒幾戶人家」
說著,他又打量了一下萊恩「你這身板,走這點路沒問題了,不能老在我這小地方悶著,再悶出毛病來」
萊恩看著那桶醃魚,試了試分量不算太重,便穩穩的扛了起來
「巴德」萊恩唸叨著這個名字,生怕自己混亂不清的腦子又給忘了
「對,就是村頭掛著麥酒招牌的那個鋪子」老特納交待完,便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抄過一張破網開始修補「快去快回,彆跟人說太多話」
萊恩明白老人的意思,林訥角這個地方太過偏僻,一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總會引來好奇的目光和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他裹緊那件依舊散發著淡淡腥臊味的舊皮襖,扛起魚桶踏上了通往村落的小徑
海風在他的身後漸漸減弱,道路兩邊到處是低矮的耐寒灌木和裸露在外的黑褐色礁岩,他將破舊且做工粗糙的自製皮鞋脫下,自如地踩在雨後還有些泥濘的小路上
這是他無意間發現的奇異,這樣赤腳踩在地上不冷也不硌,安靜且充滿泥土芬芳的空氣反而令他格外安心,感覺身體都輕盈了不少
果然走了一兩個小時後,幾間低矮的泥石壘砌的房屋出現在了視野裡
村莊很小,安靜的趴在一個避風的小海灣邊上,隻有寥寥幾艘立著細桅杆的簡陋漁船和響亮鳴叫的海鷗
老特納說的酒館很容易找,還沒進村子就遠遠看見了那歪歪斜斜的招牌
一推開門,一股夾雜著麥酒、煙熏和同樣濃鬱的魚腥味熱氣撲麵而來
屋子裡光線昏暗,隻有幾張粗木桌子旁零星坐著些麵板黝黑,衣著粗陋的漁夫模樣的男子,正看著進來的萊恩低聲交談著
「我能為你做什麼?」櫃台後一個身材矮壯,胡須濃密的大漢正用一塊油膩的棉布擦拭著陶杯,好奇的打量著身材高大的萊恩
「巴德老闆?」萊恩走到櫃台前放下木桶「林訥角的特納讓我給你送來這些魚」
「哦?是老特納啊!」巴德的聲音洪亮,帶著北地漢子特有的粗獷,疑惑的神情迅速被熟稔的笑意取代「這老家夥!有日子沒見了,還以為他掉海裡餵了海豹!」
他探頭看了看桶裡的醃魚,伸手撚起一小塊放進嘴裡嚼了嚼,點頭讚道「嗯!還是那老東西的手藝好!鹹香得當,好東西!」
「老特納還好?你跟他一起住?」說話間,酒館裡的其他幾個漁民也好奇的圍了過來,目光在醃魚桶和萊恩身上來回打量
萊恩想起老特納的囑托,點點頭簡短回答「他很好,他救了我,我在他那養病」
「養病?看你這身子可不像是一陣風就能颳倒的」巴德眯著眼,在櫃台裡數出了幾枚銅子兒和一塊黯淡的銀幣
「喏,老價錢,鹽錢和辛苦錢都在裡頭,跟他說,謝他的好魚!」
說著,他還抓了一把煙草遞給了萊恩,眼中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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