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她一心求死 第17章 你會洗菜嗎?
你會洗菜嗎?
老祖她一心求死
“可不是神器麼?還是玉成星君手裡的星盤呢!落地之後就給自己起了個人名叫什麼齊星河,名字聽著好像讀過書,實際渾不是東西!仗著本體堅硬,無堅不摧,儼然是這清樂街的一名惡霸。”
這個答案並不理想,又聽隔壁桌的人說道。
“他前兒個還燒了間書舍呢!”
“我聽說他原本就不想留在這裡,是咱們城主不放人。他心裡不痛快,看什麼都不順眼,經常做些砸攤子燒鋪子的缺德事。”
“據說這齊星河再在星盤官身邊呆一年,就能榮升推星官了,我要是他,我也不願意到這窮鄉僻壤來。”
“那也不能任著性子胡來啊!”
段九遊有心從神器方向延伸,打聽一下天時杵的下落。結果話頭一開,扯出一地閒話。段九遊張了幾次嘴都沒插上話,挺直的腰桿直了又彎,臉上就缺了興致,小胖手雜亂無章地一動,煩躁地在扶手上打出幾個“鼓點”。
帝疆靠坐在椅子上,這個動作跟他平時窩在太師椅上的姿勢一樣,都是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段九遊煩得踢桌角,手上忽而一涼,竟是被他握住了手。
段九遊有些驚訝地看他,沒想到他今日這般體貼,誤以為他是在安撫自己,不承想他細長手指一攏,盤摩一般將她攥在手心,指節根根貼近她溫熱的指背,分明又在捂手!
段九遊被他冰得一激靈,氣悶之餘探出另一隻手,一層一層數他的衣服。
“怎麼這麼寒?今日穿得不少啊。”
她對他的關心似乎也成了習慣,一旦發現異常都要檢查一二。
招招城不算冷,與正值寒冬的十境不同,樹上嫩葉有待發的新芽,凝冰的河水也在暗暗浮動,形似早春天氣。
帝疆沒說話,他的舊疾要發作了,甚至比平時還早了幾日,但是他不願主動去提,隻說“天太寒了。”
“哪裡寒了,你是不是……?”段九遊隱覺不對,剛欲細問,忽然被身後一道大嗓門“炸飛了魂魄”。
“張大人怎麼也不管他?”
關於齊星河的話題還在繼續。
招招城裡是有衙門的,門內坐鎮一名姓張的年輕縣太爺,城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歸他管。
另一人道:“原先是要管的,這不是他那乾姐姐看上齊星河了嗎?一旦鬨事便是這個乾姐姐出麵求情,張大人不想他乾姐傷心,對齊星河那小子雖有煩恨,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說話能不能小點兒……”段九遊想與對方理論。
“乾姐姐?你說的是那把天時杵?你——你剛剛說什麼?”
說話的人後知後覺地看向段九遊。
“沒什麼,沒什麼。”段九遊使勁兒擺手,生怕錯過時機,一臉虛心求教的說,“您剛說天時杵?”
“除了她還能有誰。”
那人道,“這兩人說起來還有段淵源呢。張大人本體是把戰山斧,之前跟隨的那位仙家拿他劈山太多,導致斧身捲刃,原本都要棄了,結果命好遇上姓趙的那位修靈器的大仙。趙大仙用天時杵修好了戰山斧,還磨壞了一塊杵身,導致天時杵化成人身之後,臉上還留著一塊疤痕。張太爺記著這份恩情,彆說這位‘天姐姐’跟他求情,就是不求情,動一動眼色,也是肯依的。”
“那這位‘天姐姐’現今住在何處?”段九遊再度發問,意外讓攤主注意到了她桌上隻動了一口的餛飩。
他說:“你一個小孩子不好好吃飯,打聽這麼多大人的事做什麼。餛飩不好吃嗎?我看你舀了一勺就沒吃第二口。”
這餛飩在清樂街上是排隊也要吃的知名美食,攤主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困惑地看向了段九遊。
段九遊把心一橫,二話不說,端起餛飩就往嘴裡扒,一麵艱難吞嚥,一麵說:“我自小就愛看漂亮姐姐,方纔聽幾位叔叔說,張大人對天姐姐極儘疼寵,想來這位姐姐定有傾世之姿,嘔……沒事兒沒事兒,不是想吐,是吃急了。我生得不好看,便常愛看些姿容貌美的女子,咳……想著或有時日,天隨人願,也讓我變得漂亮些呢。”
她說得真誠,揚著一張孩子臉,細長一對小眼盈盈潤潤,幾乎要落下淚來。
旁人隻當她是真以為看了美人自己就能變美,不知道段老祖是被那碗餛飩嗆的。
“美不美的倒是不見過,隻知她臉上有疤,常年以黑紗覆麵,有次被風吹掉了半麵,嚇哭了一個小孩兒。這女人也是刻薄,竟將那個三歲孩童一袖扇出數米,鼻子都磕破了。”
——想不到這天時杵還是這般性情。
段九遊忍著在胃裡翻江倒海的餛飩味繼續道:“可神器生來精美,神仙手裡的東西,便是麵凹凸不平的銅鏡,化成人身,必定也是光彩奪目。縱使性情不好,臉上有疤,五官定然也不會差。”
這碗餛飩段九遊不肯白吃,混在人堆裡跟他們來往互動,硬是憑著一張巧嘴,打著堅決不信邪,對方一定有過人之處的說辭,要到了天時杵在招招城內的居住之地。
餛飩攤主也是好心,一個勁兒囑咐小遊:“真要遇見,彆端詳太久,她脾氣比之齊星河好不了多少,沒得讓她把你教訓一通。”
段九遊一一記下,謝過攤主之後拉著帝疆一路小跑,躲到不起眼的小巷,吐去了。
那碗餛飩後勁不小,味道不僅一言難儘,還非常不好消化,段九遊捶著胸口對帝疆說:“想我過去在十丈紅塵,曆劫升階之時,也曾於戰亂之年咽菜吃糠,都沒這等古怪食物叫人難受。”
帝疆看她眼裡噙著兩泡淚,幾乎有副可憐之相,順手從袖筒裡拿出方帕替她拭了。這件事情他做得生疏,動作也算不上輕柔,左右兩邊各按一下,將帕子交給了段九遊。
“那麼難吃嗎?”帝疆問。
“有股怪味兒!”
九遊說完又自惡心一會兒,後反勁兒地說:“你是不是不常照顧人?”
帝疆一臉:為什麼這麼問?
段九遊說:“剛才眼睛差點讓你按瞎了。”
“……”
帝疆長這麼大沒流過淚,自己都沒擦過眼淚,遑論給旁人擦。
段九遊這話在他聽來簡直大逆不道,不知感恩,若非身份氣質擺在這裡,甚至想把遞過去的方帕要回來。
“你是不是也沒有過心上人?”
段九遊第二句話更過分,帝疆這次沒搭理她,率先邁開步子離開了。
心裡絮絮叨叨,“念”出一串腹誹。
——心上人是什麼東西,心懷宏圖大業者,要這破“玩意兒”乾什麼,她以為誰都是她呢?處處留情,遍地前仙侶。
兩人來時已近晌午,進入招招城後歇了一個回籠,日頭便向西去了。段九遊追在帝疆身後小跑,好不容易跟到後腳跟,實在追不動了,拽著他的衣襟說:“熔山長巷的柳宅,咱們什麼時候去?”
天時杵不姓天,因生於福地仙山柳青嶺,而為自己取了一個姓柳的姓氏,全名如今喚作柳天時,在長巷柳宅開著一間酒鋪。
段九遊打算跟帝疆借著給“爹爹”打酒的旗號,去見一見那塊天時杵。
帝疆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腳下稍微慢下步伐,卻說不急,徑直朝賣菜的市集方向去了。
段九遊露出不解:“你還打算給柳天時帶點什麼見麵禮不成?”
帝疆沒接段九遊的話,進入菜市之後便開始認真挑選。
段九遊看見他要了條魚,買了塊肉,稱了些糖粉,挑了些素菜,又去買了一些油鹽醬醋。
段九遊跟在後麵付錢,發現帝疆買東西根本不會挑揀,隻往貴的上麵摸,哪怕不知哪種算好,也不至於太差。
“會洗菜嗎?”
他在回去的路上問段九遊。
帝疆自元神大損之後,便要如人一般吃飯,哪怕是在靈力還算充沛的招招城,也很難通過吸食靈氣進行補養。段九遊去餛飩攤是為了打探訊息,幾頓不吃也不覺得難忍,帝疆跟她不同,兩人自出十境便沒吃過一樣正經東西,他餓了,得吃飯。
這事兒指望不上段九遊,之前在荒宅帝疆就看出她不會做飯,否則也不會指揮封臣等人去廚房了。
段九遊看帝疆在灶台前“擺陣”,不由一陣擔心。
“你會做嗎?”
魚被他扔進缸裡,肉放到案板上,帶葉子的青菜被他簡單理了兩下,扔到水盆裡。
路差分給他們的房子經常住人,並不缺少這些常備之物。廚房不大,兩人略微站近,衣角就會刮蹭。帝疆回身看了段九遊一眼,說你先洗,“把魚殺了,全部清理過後我就會做了。”
段九遊一臉不信任,她是被人伺候慣了的人,帝疆一定比她還不乾活,不過諸如洗菜一類,段九遊還真會。
天境神官每隔一萬年便要去人間曆練一次,每次都要經受一定磨難劫數,段九遊活得長去得多,當過丫頭做過苦力,除了對做飯一事一竅不通,刺繡、打鐵,吹糖人兒都會幾手。
“能成嗎?”
段九遊一邊收拾一邊犯嘀咕,對那位凍死都不肯吭聲的荒主大人的廚藝,表示出了極大的不信任。
與此同時,帝疆正在房間裡默不作聲地翻閱一本《隨緣食單》。
段九遊的疑慮沒有錯,他確實不會做飯,可他深信自己不會比沒有味覺的“招招人”們做得難吃。
段九遊扶牆嘔吐的畫麵,已經說明那條街上沒有一樣是人吃的,他再不想辦法自救,早晚會被餓死。
不想餓死的荒主大人非常認真地看了幾個食單,發現記不住,又在做飯時讓段九遊幫忙舉著。
段九遊看不見鍋內情況,不知道做得怎麼樣了,隻能聽見“滋滋啦啦”的炒菜聲,以及帝疆偶爾的幾句“食譜再舉高點兒。”
段九遊認為,這菜能不能吃,根本與食譜高低無關,她覺得帝疆沒有悟性,就衝他磕個雞蛋都要翻書看看,用什麼形狀的碗邊兒磕開,他就不是做飯的材料。
結果今日這頓飯做的,還真比餛飩攤上的好吃,雞蛋雖然微糊,鹽味還算適中,青菜雖然炒出了一碟子水,但你拿根勺子當湯喝,好像也能下嚥。
魚和肉做得差點,勝在醬汁調得不錯。
於是,從帝疆說要做飯開始嘀咕了小半個時辰的段九遊,拿著一隻碗,裝著兩勺大米飯,厚顏無恥地上桌了。
桌上四菜一湯,愛吃的菜離她有點遠,她跪在椅子上伸長胳膊去夾,嘴裡不忘唸叨正事兒:“咱們明日上午去柳宅嗎?”
她其實更想睡醒了就去,可惜早上買酒說不過去,尤其她和帝疆還是孩子模樣,就算編出一個酒鬼爹爹,也沒有一大清早就去買酒的道理。
帝疆說:“不必明日,今夜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