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她一心求死 第68章 我陪你去
我陪你去
老祖她一心求死
柳天時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帝疆救她一命,她便以命還之。
最關鍵的是——這人情她不能不還!
大荒之主的人情不是誰都能欠,便是她師父趙奉禮,不是也要為這份人情“做保”嗎?
帝疆把柳天時送回醒心觀時,便取走了趙奉禮身上半數修為,他將今日的一切都鋪陳好了,如何敘述經過,各種細節的解釋,一條條一件件,事無巨細,全部列了出來。
趙奉禮的玲瓏寶鏡被他拿走了,趙奉禮哭得泣不成聲,直言對不起祖宗。
荒主大人笑得和善:“那便讓你祖宗找我尋仇。”
他坐在那裡,將趙奉禮的玲瓏寶鏡幻成一把摺扇,打著手心玩兒。
趙奉禮哭得更凶了,心說彆說我祖宗不在了,就是在世,誰敢從你手裡搶東西?帝疆現在能好好跟他們說話講道理,是因為他們聽話,一旦他們表示出反對或是有什麼違逆的舉動,都有可能血濺當場。
趙奉禮見過帝疆殺人,不是一招斃命,而是碎屍!他不想死得拚都拚不起來。
於是師徒倆認命了,帝疆怎麼安排,他們就怎麼“背”。
不出帝疆所料,白宴行在柳天時進殿請罪之時便將趙奉禮請了過來,當場查驗了他的修為,確實散了一半。
趙奉禮承認自己以玲瓏寶鏡修複結界,樁樁件件都與柳天時之言相對。
白宴行卻並不容易糊弄,他對柳天時道:“可本君仍覺不解,若齊星河所言是假,為何還敢隨白庭敘上焰山?”
“因為他早已安排了一名死士偽裝帝疆。”
柳天時對答如流。
她說:“段老祖此次焰山一行一共隨行了十二名弟子,人多,老祖必然不會一一覈查,齊星河使一人偽裝成老祖弟子,目的就是讓他在白庭敘麵前假意毒發,使白庭敘誤以為他便是帝疆。眾人皆知,荒主帝疆元神已散,再次被殺不會留下屍身,隻會化為一縷塵煙。他給了那人一顆化塵散,無論他本體為何物,都會死後化煙。不承想,這人膽子太小,不甘赴死,中途逃了,齊星河不知情況有變,這才鬨出後麵的事。”
“難怪他一直讓我觀察段九遊身邊弟子呢。鼇宗弟子百毒不侵,一旦有人中毒,必定就是帝疆。我也著實愚蠢,沒有弟子毒發,便就猜忌到那頭幼狼身上,真帶人去抄了段九遊的家。”
白庭敘是隨柳天時一同入殿的,此刻想起之前種種,依舊心有餘悸:“那段老祖氣得差點掐死我!”
提到段九遊,白宴行表情便不自覺柔和下來:“她性情桀驁,眼裡不容砂子,你無憑無據擅闖她下榻之所,她自然會惱。”
隻是,白宴行全信了嗎?當然沒有。
他問柳天時:“你口中這個為齊星河辦事的人姓甚名誰,可能叫來勤政殿內做證?”
柳天時說:“此人姓黃名朗,是齊星河身邊貼身近侍,齊星河在欽天監觀星時,黃朗便跟隨在側,那日齊星河派人追殺我,便是這個黃朗帶的頭。我一直都在留意齊星河的動向,黃朗逃跑時,便想將這人拿下,留做證人,可惜那人逃得太快,又因曾經追殺過我,懷疑我是來尋仇的,死活不肯與我回去。我將人追至鹿屏山頂,他失足落崖,待我尋至山腳之時,他已經沒了氣息。”
那就是死無對證了。
白宴行輕叩兩下桌案,端起手邊的清茶飲了一口。
事已至此,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沒有再細究任何細節,也沒有降罪於柳天時。
一來,齊星河害人在先,原本就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二則,柳天時在招招城第二次結界破裂之時,搭救過很多來不及衝出結界的神器仙者,功過相抵,也算抵消了此事。
至於她師父趙奉禮,擅動結界確是重罪,可他也散去半身修為彌補了過失。
白宴行最終壓下此事,並令師徒二人於醒心觀內閉門思過三年,了結了此案。
……
柳天時走後,白庭敘依舊留在殿內。他跟隨白宴行有些年頭了,看得出來白宴行並未對此事徹底放心。
白庭敘說:“帝君可是覺得柳天時的話裡,有什麼不對之處?”
白宴行呷了一口放涼的冷茶:“聽上去都很合理。”
但就是太合理了,合理得天衣無縫,像是被人教過一般。
他向來不喜歡太嚴絲合縫的答案。
白庭敘察言觀色,主動請纓:“是否需要屬下再去查一查?”
白宴行卻說不必了。
“此事既然已經了結,便不要再驚動其他。我心思過細,也許是想得太多了。”
他存疑,卻不肯再查,白庭敘分辨不清白宴行是真認為自己多心了,還是不想打草驚蛇。
白庭敘的腦子不似白宴行那般活泛,白宴行說不查,他便隻能遵命。
兩人各自飲下一盞冷茶,又聽白宴行道:“上次焰山一行,驚擾了老祖,你可在事後前去地息山向她請過罪?”
白庭敘把頭搖得像一隻撥浪鼓:“我哪裡敢去,那段老祖凶神惡煞,看著嬌弱瘦小,凶起來能翻天覆地!我之前也想過去她府上請罪,怕她氣沒消,又掐我脖子。”
白宴行說無妨:“我陪你去。”
“您陪我去?”
“你不是自己不敢去麼?”
白宴行神色無辜:“冤家宜解不宜結,你難道想一直係一個死結留在那裡?我陪你去地息山走一趟,就算九遊心裡那口氣沒出,也會給我幾分薄麵。”
“話雖如此
”
白庭敘欲言又止。
據他對白宴行的瞭解,他可不是什麼輕易為兄弟兩肋插刀的人。
兩人認識時間極久,白宴行沒做帝君的時候,兩人就總玩兒在一起。白庭敘經常惹禍,白宴行從來都是作壁上觀,頂多在他被罰得太狠,死命向他求助之時,勉為其難地求兩句情。
他好像認為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活該,以至於他捱打挨罵在白宴行看來都是理所當然。
“走吧。”
白庭敘思索間,白宴行已經起身了,白庭敘跟隨在他身側,雖然不知道白宴行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心裡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
地息山位於天境以西,是距離勤政殿最遠的一座神山,這地方遠看綠油油,近看也是綠油油。
段老祖酷愛養花弄草,卻不愛修剪,以至於地息山內不論宮樓殿宇,還是亭台水榭,都生長著遮天蔽日的大樹。
綠葉成蔭,偏她又沒有什麼審美,總愛移植一些顏色豔麗的花樹作配,細觀又是亂七八糟,像打翻在白紙上的油彩,亂得五彩斑斕。
白庭敘手裡提了幾樣禮盒。
既然是請罪,自然不好空手前來。
宮門外沒有弟子看守,進門也無人傳話,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行進,直到撞到一個躲在樹下偷吃點心的小弟子才知道,老祖在偏殿那邊午休呢。
小弟子說完拍掉手上碎屑,一麵高喊“帝君和武神官來了,快著人煮茶,再安排幾樣點心!”一麵熟練地堆起與人應酬的笑臉,對他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白宴行覺得這笑容似曾相識,想了一會兒才憶起,段九遊平日應酬他時就是這個表情。
他在心裡發笑,心說真是徒弟隨師父,連這假模假式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轍。
後又覺得不快,她果然每次都是應付他!
……
偏殿有塊不倫不類的小匾額,寫著“冉冉”二字,匾額由老祖親手所題,據小徒說,是因為這偏殿朝東,每次都能看到冉冉升起的朝陽。
白庭敘覺得好笑:“你們老祖向來日上三竿才起,朝都不上,縱是有這絕佳的觀景聖地也是擺設吧?”
他嘴上沒有把門兒,話音剛落便聽半空中傳來一聲怒斥:“擺不擺設與你何乾?!你是上次沒死成,跑到我這兒送死來了?”
段九遊音色特彆,是幽沉裡帶著幾分嬌脆的細嗓。白庭敘對這聲音記憶猶新,嚇得渾身一抖。
擡眼向上觀望,上麵飄著一片雲,雲上坐著一身繁複大袍,披著長發,怒目圓瞪的段九遊。
白庭敘連忙向她拱手請罪:“老祖恕罪,下官一時失言,還望海涵。”
段九遊一點臉麵不給:“海什麼涵?上次的事就讓我海涵,這次還海涵,當我是吃海水長大的不成?”
雲端上滑下一截長裙,她赤著足,一臉怒意地往下看,“我可沒那麼大度!”
白庭敘早知道這罪不好請,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見她袖子一揮,直接將自己從地息山內扇到了百裡之外。
白宴行在這個過程裡,全程沒為白庭敘說一句好話,還真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陪他來這裡走一遭。
單純的“陪”,人家本來就沒說要管。
白庭敘在百裡之外的荒山野嶺悶悶地想:還說什麼陪我賠罪,分明是他自己想來找段九遊,拿我做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