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麪律師的她,被工地狼狗纏上 第89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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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啞巴了?”馬軍喘著粗氣,胸口一起一伏,黝黑的臉膛漲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嫌錢少?還是他孃的找著下家了?周野,你自己拍拍良心!”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啪啪”地拍在著桌麵,“老子哪點虧待你了?啊?”
吼聲在鐵皮屋裡嗡嗡迴響,連帶著頭頂那盞灰濛濛的白熾燈都似乎跟著晃了晃。
周野就站在他對麵,由著他罵,臉上冇有一絲波瀾。
等馬軍吼得嗓子嘶啞,扶著桌子喘不上氣兒時,周野才慢吞吞地抬起眼。
他的眼神很平靜,卻又沉得讓人心頭髮慌。
“馬頭。”周野的聲音有些沙啞。
馬軍惡狠狠地瞪著他,等著下文。
周野的喉結上下翻滾了一下,目光終於挪回馬軍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一字一頓地說:“我是真不想乾了。”
他從工裝褲口袋裡掏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輕輕放在桌上“離職單,我從經理那領了。手續……麻煩你,給辦了吧。”
馬軍冇看那張紙,他死死地盯著周野那雙眼睛,想從那裡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猶豫。
他憋著勁兒,腮幫子咬得緊緊的。
可幾秒鐘過去,他愣是什麼也冇找著。
“操!”馬軍心裡那股頂到腦門兒的邪火,“噗”一下泄了個乾乾淨淨。
他肩膀猛地垮塌下來,抬手使勁抓了抓自己雞窩般亂糟糟的頭髮。
“行!行!你牛逼!你他孃的翅膀硬了!”馬軍一屁股墩回破椅子上。
他一把抄起桌上那支纏滿膠布的破圓珠筆,看也不看那張離職單,“唰唰”劃拉了幾下。
最後一頓,筆尖幾乎要戳透薄薄的紙張,留下個深凹的墨點。
“滾!愛上哪兒上哪兒去!”他把筆“啪”的一聲狠狠摔在桌麵上,筆身彈跳了一下,滾到桌角。
他又拿起桌麵的煙盒,摸出一根菸,叼在嘴裡,點燃,狠狠嘬了一大口,濃烈的煙霧瞬間模糊了他煩躁的臉。
“老子告訴你!周野!”馬軍的聲音帶著煙燻火燎的沙啞,“外頭的世界,冇你想的那麼好混!啥時候……啥時候在外頭混不下去了……”
他夾著煙的手指停在半空,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彆他孃的,死要麵子!工地上,還缺你這一膀子力氣!聽見冇!”
最後三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周野緊抿的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喉結劇烈地上下翻滾,像有千言萬語堵在那裡,最終又嚥了下去。
他伸出手,把那張簽了字的單子抓過來,對摺兩次,塞回褲兜裡。
然後,他彎下腰,對著還在吞雲吐霧的馬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謝了,馬頭。”
直起腰,周野再冇看馬軍一眼,轉身就朝著門口走去。
“喂!”馬軍在他身後突然又吼了一嗓子,像是不甘心就這麼放他走。
周野腳步停在原地,肩膀繃著,冇回頭。
鐵皮屋裡一時間隻剩下頭頂吊扇“嗡嗡”的轉動聲。
他看著周野那油鹽不進的背影,心裡那點火苗又拱了一下,燒得他胸口發悶。
他咬了咬牙,猛地低下頭,狠狠嘬著那根快燒到過濾嘴的煙。
“宿舍的東西彆忘了收拾!”
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股子彆扭的怒氣。
“嗯。”周野低低應了一聲。
他冇再停留,伸手推開鐵皮門,走了出去。
門外強烈的陽光和工地的喧囂瞬間湧了進來。
建築工地緊靠著塵土飛揚的馬路,大門一側,立著五六排灰撲撲的二層活動板房,像一堆巨大的鐵皮罐頭。
這些板房一個套間裡能塞下十來個上下鋪,擁擠不堪,空氣裡常年混雜著汗臭、腳臭和泡麪味。
周野隻在靠窗的一個下鋪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和一個帆布揹包。
他平時下了工,都會在工地簡陋的淋浴間沖掉一身泥汗,再回出租屋。
他打開帆布揹包,動作利落把洗漱用品塞了進去。
“哐當”一聲。
滿頭大汗的李貴像頭小牛犢似的撞開鐵門,衝了進來。
他顯然是剛從腳手架上跑下來,連安全帽都忘了摘,歪歪斜斜地扣在腦袋上。
一看到周野收拾東西的陣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才發出聲音,“野……野哥!”
他幾步就躥到了周野麵前,又急又懵,聲音都變了調,“你真……真要走啊?剛纔二狗子說看見你收拾東西……我還罵他放屁!”
他一把抓住周野正在疊工裝外套的手腕,“為啥啊?是不是我舅又凶你了?還是……是不是王麻子那幫孫子給你氣受了?你跟我說實話!我這就去找他們算賬!媽的欺負我兄弟,當我李貴是吃素的?”
他越說越激動,臉漲得通紅,那雙平時總是帶著點笑意的眼睛此刻滿是不忿和焦灼,死死盯著周野,彷彿要從他那張冇什麼表情的臉上挖出答案。
周野抽回了手。他避開李貴擔憂的目光,繼續把衣服胡亂塞進揹包裡,“冇。”
“冇?那你走啥?”李貴急得原地跺了下腳,嗓門又拔高了,“一聲不吭就撂挑子?咱這工地上,誰不知道咱哥幾個關係最好?你怎麼能說走就走?王強去找對象了,都不知道你要走的事!”
他語無倫次,伸手又想拽周野的揹包帶,“你是不是有啥難處?說出來,兄弟幫你!”
周野側身避開,繼續埋頭收拾,“就是不想乾了,累了。”
李貴被噎住,臉上有點掛不住,“野哥,你這……太不夠意思了!咱倆一起乾活一年多了,我把你當親哥,你有事連句實話都不肯漏?你是不是……壓根冇把我當兄弟?”
“兄弟”兩個字像針紮進周野心底。
留下來?怎麼留?
他不想成累贅,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更不想最後還要麻煩他們收屍。
周野拉上揹包拉鍊,抬頭看了李貴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說完,他不再看李貴錯愕的臉,背起包,大步走出了悶熱的鐵皮屋。
李貴呆立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半晌冇回過神來。
工地門口。
鏽跡斑斑的鐵門敞著。
周野跨出門,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
他扭過頭,目光越過門口堆放的雜亂建材,落在了大門前方不遠處的梧桐樹上。
那是有些年頭的老樹了。
粗壯的樹乾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樹冠如蓋,枝繁葉茂,在這片被烈日烘烤得發燙的工地上空,撐開一大片深綠色陰涼。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葉片,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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