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照青衣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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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簾子被掀開一角，何聘婷那張嬌豔卻毫無表情的臉探了進來。她掃了一眼木照雪的狀況，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聲音依舊清冷：“過了前麵那道山梁，就是苗疆地界了。天氣會越來越濕熱，瘴氣漸濃，她的熱毒在這種環境下隻會被誘發得更凶險。我們必須儘快趕到總壇。”
“我知道…”溫折玉的聲音嘶啞，用力點頭，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堅定，“何姑娘，還有多久”
“日夜兼程，最快也要三天。”何聘婷放下簾子，隻留下一句，“看好她。有異常立刻叫我。”
三天…溫折玉的心沉甸甸的。木照雪還能撐三天嗎她低頭看著懷中人毫無血色的臉，那冰冷的觸感和灼人的體溫形成詭異的對比，彷彿生命之火在冰與火的煎熬中掙紮。
山路愈發難行。馬車如同汪洋中的小舟，在陡峭的坡道和佈滿碎石的小徑上劇烈顛簸。木照雪的身體隨著顛簸不受控製地抽搐，烏紫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冷…好冷…”
她無意識地蜷縮起來，身體微微發抖，牙齒打著顫，彷彿置身冰窟。
溫折玉連忙將蓋在她身上的薄毯裹得更緊，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她，試圖傳遞一點可憐的暖意。
然而，僅僅片刻之後——
“熱…好熱…”
木照雪又猛地掙紮起來，額頭滾燙，汗如雨下，雙手無意識地撕扯著自己的衣襟，露出鎖骨下方那猙獰的舊疤和心口處那個破損的暗袋輪廓。她的呼吸變得異常急促，帶著灼人的氣息。
冰火兩重天!碧靈丹的藥力在濕熱環境和混合熱毒的夾擊下，正在節節敗退!
“木頭!木頭你醒醒!”溫折玉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按住她掙紮的身體，聲音帶著哭腔，“彆怕…彆怕…我在…”
就在這時，馬車猛地一個劇烈的顛簸!
“呃啊——!”
昏迷中的木照雪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悶哼!後背的傷口似乎被狠狠牽扯到，厚厚的包紮瞬間被一股湧出的黑血浸透!那黑血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腥**氣息!
“停車!快停車!”溫折玉發出淒厲的尖叫!
馬車急停。何聘婷迅速掀簾鑽入，看到木照雪後背湧出的黑血和瞬間瀰漫開的**氣味，臉色驟變!
“熱毒攻心!壓製不住了!”何聘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她迅速從隨身攜帶的藥囊中取出一排細如牛毛、閃爍著幽綠光澤的銀針。“按住她!我要強行用‘碧磷針’封住她心脈大xue!否則毒血一旦攻入心脈，神仙難救!”
溫折玉死死抱住木照雪劇烈痙攣的身體，用儘全身力氣壓製住她的掙紮。何聘婷眼神銳利如鷹，出手如電!隻見她指尖綠芒連閃，一根根細如髮絲的碧磷針帶著微弱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刺入木照雪胸前數處要xue!
“唔……”木照雪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捆縛，劇烈的掙紮瞬間停止，但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嗚咽，雙眼猛地睜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瞳孔因為劇痛而放大，裡麵佈滿了血絲，眼神渙散而狂亂，如同瀕死的困獸!完全冇有了平日的冰冷銳利，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痛苦和茫然!
“木頭!”溫折玉心如刀絞，淚水洶湧而出，“看著我!看著我!我是折玉!”
木照雪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轉動，終於聚焦在溫折玉淚流滿麵的臉上。那狂亂痛苦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波動。她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破碎的氣音。
“彆…怕…”溫折玉哽嚥著，緊緊抓住她冰冷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陪著你…彆怕…”
何聘婷全神貫注，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碧磷針在她指尖微微顫動，引導著一股奇異的、帶著清涼氣息的內力，艱難地與木照雪體內肆虐的熱毒對抗。木照雪的身體在碧磷針的刺激下依舊微微抽搐，但眼中的狂亂似乎被強行壓製下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難以忍受的痛苦。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溫折玉緊握著她手的手腕上——那裡，還殘留著在排水溝中被她死死抓住時留下的青紫指印。
時間在極致的煎熬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木照雪後背湧出的黑血終於漸漸止住，那股甜腥的**氣味也淡了一些。她眼中的痛苦和狂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令人心悸的疲憊和脆弱。她再次緩緩閉上了眼睛，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帶著那種令人心碎的破音。
何聘婷長長籲出一口氣，緩緩收回碧磷針。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顯然耗費了極大的心力。“暫時穩住了…但這是飲鴆止渴。碧磷針的寒毒與她體內的熱毒強行對衝，對她經脈損傷極大，最多隻能再撐一天…一天之內，必須趕到‘千蝶穀’，那裡有我教一處隱秘藥廬，或許能找到暫時壓製毒性的草藥!”
一天!溫折玉看著懷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氣息卻比剛纔平穩了一線的木照雪，如同聽到了最後的宣判。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眼神中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不顧一切的決絕。
“走!現在就趕路!日夜不停!”她的聲音嘶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道。
馬車再次啟動，如同亡命般在崎嶇的山路上狂奔。
路，似乎冇有儘頭。
地勢逐漸下降，空氣變得異常粘稠悶熱，帶著濃烈的草木腐爛氣息和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甜膩感。四周的植被也愈發茂密詭異，巨大的蕨類植物張牙舞爪，色彩斑斕的藤蔓纏繞著虯結的古樹，空氣中瀰漫著若有若無的淡紫色薄霧——瘴氣!
“捂住口鼻!瘴氣有毒!”何聘婷的聲音從車外傳來，帶著警惕。
溫折玉連忙用濕布捂住自己和木照雪的口鼻。濕熱的環境讓木照雪的身體溫度再次升高，汗水浸透了衣衫，她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溫折玉的心再次揪緊。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奇異的、如同無數細小金屬摩擦的“沙沙”聲!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令人頭皮發麻!
“籲——!”馬車猛地停下!
“怎麼回事!”溫折玉驚問。
何聘婷掀開簾子，臉色異常凝重，指向道路前方：“是‘百蟲路’!看!”
溫折玉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前方狹窄的山路上，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地覆蓋著數不清的毒蟲!色彩斑斕的蜈蚣、手臂粗細的斑斕毒蛇、拳頭大小的毒蠍、還有無數叫不出名字、長著詭異複眼和鋒利口器的爬蟲!它們相互糾纏、湧動，如同一條不斷流淌的、由毒蟲組成的恐怖河流，徹底阻斷了去路!空氣中瀰漫開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和**氣息!
“繞路!快繞路!”溫折玉聲音發顫。
“來不及了!”何聘婷眼神銳利如刀，指向兩側茂密的叢林，“聽!”
一陣詭異的、如同指甲刮過骨頭的“錚錚”聲，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從兩側的密林中響起!伴隨著這聲音，兩側的密林如同活了過來!樹葉瘋狂搖動，無數毒蟲如同黑色的潮水，從樹冠、草叢、泥土中洶湧而出，迅速向道路中央彙聚!眨眼間，就將他們這輛孤零零的馬車，連同拉車的馬匹，圍困在了一個不斷縮小的、由蠕動毒蟲構成的恐怖包圍圈中!
拉車的馬匹發出驚恐的嘶鳴，人立而起，焦躁地刨著蹄子!
“是蠱師!”何聘婷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有人在操控蟲陣!阻殺我們!”
溫折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看著四周那密密麻麻、不斷逼近的毒蟲，聽著那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和詭異的“錚錚”聲，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前有蟲河，後有追兵，兩側密林更是絕地!這是真正的十麵埋伏!
“怎麼辦!”溫折玉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抱著木照雪滾燙的身體，絕望地看著何聘婷。
何聘婷按在腰間銀鞭上的手青筋暴起，嬌豔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寒霜。她目光如電，飛快地掃視著四周，似乎在尋找著蟲陣的破綻或操控者的位置。
就在這時!
“錚——!”
一聲更加尖銳、更加急促的琵琶音，如同裂帛般，陡然從左側密林深處響起!
隨著這聲變調，原本隻是包圍逼近的毒蟲群，瞬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藥劑!無數毒蛇猛地昂起三角頭顱，猩紅的蛇信吞吐;蜈蚣百足齊動，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毒蠍高舉著尾刺;各種奇形怪狀的毒蟲如同黑色的潮水，帶著刺鼻的腥風，猛地向馬車撲來!
“小心!”何聘婷厲喝一聲，手腕一抖，銀鞭如同靈蛇出洞，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掃向撲得最近的幾條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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