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後,陛下表弟後悔了 幼子
幼子
玄徹忙伸手扶住她的腰肢,放低姿態勸道,“好了,朕不逗你了,身子不舒服就先躺下罷。”
阿嬌淡淡扯唇,毫不領情地冷哼一聲,容色愈發冷豔,“玄徹你彆太得意,那隻是因為我還未遇上心儀之人。”
“是嗎?”
玄徹唇角下撇,似笑非笑,顯然已有些不虞。
可他想起阿嬌給他生了個皇子,便按捺住戾氣,挑起她鎖骨上微翹的發尾,隻輕哼一聲,“嬌嬌心善,朕勸你還是彆遇上,免得給旁人招來夷族之禍。”
阿嬌揚起頭,忿忿直視,“你威脅我?”
他故作仁慈,“朕分明是好心勸你。”
阿嬌怒意難平,冷笑道,“你還能生好心?玄徹,你根本就是個虛情假意之人。”
玄徹不以為然,“嬌嬌,朕知道你心裡有氣,當年是朕的不是,可朕對你是真心的。”
“朕若不是憐惜你,大可給你下藥,可朕沒有,不是嗎?朕說過,你喝的那三帖避子湯隻是暫時調理,對你絕無害處,不然怎麼一停藥,就有了皇兒?”
玄徹鬆開青絲,手往下,摸著阿嬌平坦細膩的肚皮,想象阿嬌孕期小腹隆起的模樣,嬌俏妍麗,走起路來,還得扶著腰,小心翼翼地護著肚子,從內而外地散出初為人母之慈,像廣儲司裡珍貴的瑪瑙綠釉瓷,瑩淨柔美。
他砸吧下嘴,對錯過阿嬌的孕期深感可惜,“嬌嬌那時為何要躲著朕,你有孕在身,朕高興還來不及。”
阿嬌眼神如刀,恨不能剜了他,“玄徹,你能不能要些臉麵,我已不是你的皇後。咱們這種情況在民間,與和離無異,當一彆兩寬。你貴為天子,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何必抓著我不放。”
玄徹麵不改色,“你先前是無子被廢,現在皇兒都兩歲多了,朕複立你的後位又有何不可?”
他真是這麼想的!阿嬌麵露難色,搖頭如篩糠。
見玄徹絲毫沒有反應,阿嬌愣住,偏過頭去,手捏緊繡枕,輕聲道,“玄徹,你不該和我糾纏的,回宮去做你的君王,彆讓我瞧不起你。”
玄徹掌權之後,愈發喜怒無常,也就對著嬌嬌表姐才收斂了些,誰知她竟不給他一絲情麵。
兩人俱是心高氣傲的驕子,昔日兩情相悅還好,如今意願相左,便顯得格外水火不容。
玄徹神色幽暗,聲音極冷,“董嬌,你當真一點也不乖。”
“看來你還是沒搞清形勢,你是朕的發妻,彆說是今日朕不會放你走,日後你所在之處都是朕目之所及、耳之所聞。”
滿滿占住阿嬌的餘生,他猶不滿足,在她耳邊吐出熱氣,貪婪無度,“百年之後,你還得和朕待在同一片黃土、同一個墓室、同一樽棺槨裡,陪朕長眠。”
阿嬌垂著眼睫,聽他說話,嗓音輕而柔,像在讀詩經裡的桃夭,可她卻聽得後背冷出汗來。
玄徹得寸進尺地將她抱住,以身作網,一字一句重如巨石,話儘之時便是沉塘一刻,阿嬌吸氣都無力,眼睜睜看著自己淪陷深淵。
身後貼著她的人,陰鷙地陌生,乖戾地可怕,阿嬌若是回頭再看他一眼,就會不認識這張臉。
罷了,暫避他鋒芒,當務之急是找一帖避子湯。
阿渡是意外,現在的她,絕不想再懷玄徹的孩子了。
玄徹肯定不會給她,姚笙的藥師身份又太明顯,找她來問藥,肯定會被玄徹盯著。
聽說青樓裡的女子大多避孕,昨日救下的青兒,不知有沒有方子…
睏意牢牢壓住眼皮,阿嬌躺在榻上蓋被閤眼,打算先睡個回籠覺,再想法子。
玄徹摟著阿嬌淺眠,約莫一炷香後,聽見懷中人的聲息愈發柔緩,他才輕手輕腳地拿玉雪膏來抹。
昨夜明明已經上過藥了,今日一瞧,還有些腫。
捂好被褥,放下幃帳,確保阿嬌的身影被遮地模糊,他才放心離開。
屋外,白岩疾步來稟,“陛下,娘娘另外的手下已被押過來了,隻是船上的小主子”
玄徹背著手,淡淡道,“長得像朕?”
白岩乾瞪著眼,又驚又喜,“如出一轍。”
玄徹眼尾微不可及地上揚,擡頜朗聲道,“還不快帶朕的皇兒過來。”
白岩先前為此事腹誹多次,沒想到竟是發現了意外之喜,立時覺得自己能憑此立功,便樂顛顛地跟著娘孃的手下稱呼,“小主子有些嚇著了,一直鬨哭,抱著一隻大鳥不肯撒手,卑職哄了足足一個時辰,小主子才肯動,現下正窩在房裡抱著他的大鳥呢。”
玄徹清清嗓子,“罷了,小兒頑劣,朕親自去見。”
白岩領路,越走越急,不多時,玄徹便見到了他。
瞧瞧阿嬌給他生的皇兒,劍眉、鳳眸、鼻梁、嘴唇哪哪都像他,讓玄徹兩眼不知先往哪兒看。
玄徹難掩喜意,“好孩子,你就是阿渡吧?”
阿渡抱著心愛的鳥兄弟,天真無邪地用下巴點點,而後歪頭靠著鳥,“叔叔,你是誰呀?”
幼子用一雙純澈的琥珀瞳好奇地打量著他,玄徹啞然失笑,難不成這種眸色是自他一脈單傳的?母後和兩位姐姐可都沒有。
這就是他和嬌嬌的孩兒嗎?照著他的模子,隨了嬌嬌的性情,粉雕玉啄,純稚無邪,真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孩子。
玄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按下難以言喻的喜意,弓腰,伸手珍重地摸著阿渡毛茸茸的小腦瓜,溫聲道,“朕不是叔叔,朕是你的爹爹。”
“啊?”,阿渡嘴巴微微張大,眼神迷糊,奶聲奶氣道,“可是,我娘說,爹爹死了呀。”
玄徹手一頓,暗道,董馥嬌你到底教了兒子什麼?
到底是父子倆第一次相見,玄徹不想嚇著他,勉強笑道,“你娘在同你編故事呢,你看看朕,再看看自己,是不是長得很像?”
阿渡包著嘴唔了一聲,明明赫赫的小眼睛悄咪咪地滴溜著,像還未成熟的餘甘果,掛著樹上也不安分,逮著一點微風就要晃,憨萌頑皮。
玄徹忍俊不禁,哄著他開口,“阿渡抱的是什麼鳥?”
終於問了,他的必答題!阿渡得意地揚起嘴角,動作熟撚地像是第一百遍次介紹,“這是阿渡的好兄弟,大暑。”
饒是玄徹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長相如此奇特的大鳥,黑喙又大又彎,像叼著一把凶器,翅膀卻短小無比,隻能揮、不能飛,渾圓灰藍的尾巴上插著一根長長的白羽,似鳥非鳥,似鴨非鴨,突兀地像投錯了胎。
好在性情溫順,一聲不吭地貼著他的幼子,兩雙眼眸從瞳色到神情俱是如出一撤的清澄,帶著一股不諳世事的傻氣。
玄徹從未和小孩打過交道,耐著性子問,“阿渡是怎麼認識大暑的?”
阿渡脆生生道,“姚姚乾娘給我帶回來的。”
“乾娘是誰?”
“乾娘就是姚姚,姚姚就是乾娘”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阿渡有些煩了,拉著他的袖子問,“娘親呢,阿渡要見娘親!”
玄徹見他噘著嘴,勾唇逗他,“你叫朕一聲爹爹,朕就帶你去見娘親。”
阿渡很倔,氣鼓鼓道,“不,阿渡要見娘親,隻有娘親才知道爹爹是誰!”
好小子,要不是看在是父子倆頭一次見麵,他高低得教教他孝字怎麼寫,玄徹雙手交叉,涼聲道,“你娘還在睡呢,彆過去打攪她。”
一個時辰後。
阿嬌翻過身,撐著腦袋側臥著,彎眉笑道,“阿渡,杵在門口乾嘛呢,像個可憐的小竹竿兒,快,到娘親這來。”
阿渡像得了號令般,哼哧哼哧地溜到床頭,小手抓著阿嬌的胳膊,像吃了蜜糖一樣甜,“娘親,阿渡好想你呀。”
阿嬌點點他的小鼻頭,哄著他,“娘親也想阿渡,這幾個月跟著乾娘玩的開心嗎?”
阿渡奶聲奶氣道,“開心!阿渡開心,大暑開心,我們都開心!”
阿嬌慣會捧兒子的場,對著他心愛的鳥兄弟驚喜地誒了一聲,認真地誇他,“大暑又長高了,阿渡把大暑養得真好!”
阿渡煞有其事地挺胸,噘著嘴,小模樣甚是驕傲,豪情壯誌地宣佈,“阿渡也長高了!”
阿嬌輕笑一聲,捏著兒子白白的小胖手,“是啊,阿渡不愧是大暑的大哥,不過呢,阿渡想一直長高,就得吃得好好、睡得飽飽,不然,哪天比大暑矮了,那可輪到阿渡叫大暑哥哥咯。”
阿渡推說不行,小腦袋搖成撥浪鼓,念念有詞道,“阿渡要做大哥,做大哥!”
玄徹倚著門,靜靜地看著慈母幼子的溫馨畫卷,隻覺整顆心都被她們母子倆塞滿了,幸福感像夜裡的海浪,一層比一層漲的快,漲的足。
哪怕今日有人以下犯上,他也不會處以死罪。
阿渡歡喜了好一陣,突然小臉一皺,像捏壞了的小春餅,小心翼翼地問,“娘親,他真的是阿渡的爹爹嗎?”
阿嬌瞥了一眼玄徹,朝阿渡點點頭,旋即認錯,“是娘親不好,騙了阿渡,阿渡不要怪娘親好不好?”
阿渡鼓圓著嘴,“不怪娘親”,可他既高興,又失落,兩簇小眉擰成胖短尾巴,忐忑地問道,“爹爹沒死,那爹爹還是大英雄嗎?”
阿嬌手一頓,在宿雲莊生下阿渡後,她沒想過讓玄徹知曉阿渡的存在,可阿渡是個小機靈鬼,剛學會說話,便問她爹爹在哪,她一時半會還沒物色到阿渡的新爹,便跟阿渡說爹爹是位抗擊匈奴的小將,是個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的大英雄。
誰知阿渡兩歲半都不到,就遇見生父了。
阿嬌柔聲道,“是英雄呀,阿渡的爹爹是全天下最英勇的男子呢。”
阿渡眼裡閃閃發亮,蹦蹦跳跳地要爬到玄徹身上,歡喜喊道,“爹爹,原來你真的是阿渡的爹爹!”
玄徹彎腰將幼子抱起,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輕哼道,“現在肯認了罷。”
玄徹放下幼子,喚婢子將皇兒抱走後,走到床邊坐下,一手攬起阿嬌,鳳眸噙笑,“朕都聽見了。”
阿嬌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並沒有往彆處想。
玄徹又道,“朕是說,你那日跟姑姑說的,朕聽見了。”
阿嬌這才正眼看他,杏仁眼裡一片疑惑的水澤,什麼時候說的,玄徹聽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