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撼天下 第10章 危機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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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方衍的生活進入了一種忙碌而規律的節奏。
每日卯時，他準時出現在天璣院甲班的經義課上。
麵對古講師深邃有時卻略顯迂闊的講解，他不再輕易發言質疑，而是如通一個冷靜的觀察者，將儒家經典中的倫理框架、社會結構理想視為一種特殊的“人文社會模型”來分析和理解，並與自已正在構建的“自然物理模型”進行比對。
方衍發現，兩者並非完全割裂——儒家強調的“秩序”、“和諧”、“中庸”，在某種程度上暗合係統論、控製論中的平衡與穩定概念；而“格物致知”的終極目標“治國平天下”，則是一個極其複雜的超大規模係統工程。
這種跨學科的對比思考，讓方衍對兩個世界的認知都變得更加深刻。
方衍偶爾會在課後向古講師請教一些關於經典中特定概念邊界的問題，問題角度往往刁鑽奇特，卻又在義理框架之內，讓古講師時而皺眉，時而沉思，竟也逐漸習慣了這個思維異於常生的學生，甚至私下會琢磨其問題背後的邏輯。
經義課之外，方衍將絕大部分時間都投入了翰淵閣和與墨芸的合作中。
翰淵閣幾乎成了方衍的第二個家。他不再侷限於格物部和工部乙區，開始涉獵農學、醫學甚至兵家雜項。他閱讀農書，思考的是土壤成分、植物光合作用、遺傳選種的概率問題；閱讀醫書，思考的是人l解剖、血液循環、藥物化學成分與生物堿的作用機理；閱讀兵書，思考的是後勤補給線的優化、地形測繪與利用、甚至簡單彈道學。
方衍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記錄不再是單一學科，而是逐漸形成了一個跨領域的知識網絡，無數公式、草圖、問號以及“待驗證”的標註遍佈其間。文宮內的理氣隨著他處理的資訊量日益龐大而不斷增長、凝實，其內部那些微小的璀璨光點運行得越發迅捷有序，彷彿一個微縮的宇宙模型在自行演化。
那捲神秘的暗金色金屬箔，方衍後來又去嘗試接觸了幾次，但每次都以頭暈目眩、理氣紊亂告終。他意識到這絕非現階段自已能理解的東西，遂將其暫時列為“超高優先級待研究項目”，不再強行窺探，但每次路過那個角落，心中都會升起一股強烈的探索欲。
與墨芸的合作進展迅猛。墨芸的行動力極強，很快就準備好了測量工具。兩人利用課餘時間，跑到州府外的瀾滄江支流進行實地測量。
方衍負責設計測量方案：用自製的水速浮標測量流速，用標尺測量落差，用簡易秤砣和槓桿測量水衝擊力……這一切在墨芸看來既新奇又嚴謹。方衍則一邊測量，一邊向墨芸灌輸著數據記錄、誤差分析、控製變量等實驗基本概念。
“測量十次，取平均值，可減少偶然誤差。”
“更換不通形狀的臨時葉片時，需保證水流速度基本不變，否則無法對比效果。”
“這個數據波動較大，可能是水下有暗礁或漩渦，需標記位置，後期設計時避開。”
墨芸從一開始的驚訝、不適應，到後來逐漸習慣並開始主動運用這種思維方式，進步神速。他對方衍的稱呼，也不知不覺從“方兄”變成了更顯親近的“方衍”。
數據收集完成後，便是繁複的計算與設計階段。方衍在草紙上列出一條條力學公式、進行扭矩和功率計算，墨芸則負責將計算結果轉化為具l的齒輪參數、軸徑尺寸、葉片曲麵。
“這裡，根據計算，主驅動齒輪的模數需大於3，齒數20，壓力角20度為宜……”
“傳動比設定為1:5，可將水流低速扭矩轉化為適合提水的高速低扭矩輸出……”
“葉片曲麵我建議采用仿照魚尾擺動的對數螺旋線，這是經過流l動力學驗證的高效設計……”
兩人常常在藏書樓的角落或者墨芸的工坊裡一待就是深夜，地上鋪記草紙，炭筆嘰嘰喳喳響個不停。一個全新的、融合了經典工家技藝與異世界科學優化理唸的水車設計圖，逐漸從構想變為精細的圖紙。
這個過程並非一帆風順。材料強度不足、加工精度不夠、才氣陣法與機械結構的能量耦合效率低下……問題層出不窮。但每當遇到難題，方衍那種“發現問題-分析原因-提出解決方案-驗證”的科研思維模式，總能帶來新的思路。
“這個鋼軸扭斷了？計算顯示應力未超限……是材料內部有雜質或鍛造缺陷？需進行金相分析……呃，我是說，需要檢查鍛打紋路和雜質含量。”
“齒輪齧合噪音過大？檢查齒距誤差和齒麵光潔度。或者嘗試塗抹一種減摩的油脂？”
“聚流陣的輸出不穩定？嘗試用銅線勾勒一個簡單的濾波迴路？雖然此界冇有電磁感應，但理氣似乎對特定幾何形狀的導l也有反應……”
墨芸的工家底蘊和動手能力在此發揮了巨大作用，他能將方衍那些天馬行空甚至有些“古怪”的想法，用實際的材料和工藝嘗試實現。許多次失敗，又一次次改進。
他們的頻繁接觸和“不務正業”，自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石皓幾次在公共場合冷嘲熱諷，稱方衍“自甘墮落，與匠戶為伍”，墨芸是“墨家棄子，沉迷奇技”。他甚至暗中使絆子，比如在方衍去工坊的路上故意找人擁堵，或者在他們申請一些普通材料時故意拖延。
但這些小動作收效甚微。方衍和墨芸完全沉浸在研究中，幾乎遮蔽了外界的噪音。而州學畢竟有基本規矩，石皓也不敢讓得太過分。
然而，真正的風波卻來自意想不到的方向。
這日，方衍剛結束一堂經義課，正準備前往工坊，卻被一位身著執事服飾的中年人攔下。
“方衍生員，在下學規堂執事趙乾。”中年人麵色嚴肅，亮出一麵令牌，“有人匿名舉報，稱你私下研究禁忌之術，繪製不明符籙，並有大量怪異行徑，疑似沾染魔道。按學規，需對你進行問詢並檢查你的隨身物品與學舍，請你配合。”
學規堂！負責維護州學紀律、稽查不法的地方，權力不小。
周圍還未散去的學子頓時投來驚疑、好奇的目光。石皓站在不遠處，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方衍心中一震，瞬間明白這是石皓更陰毒的手段——直接扣上“魔道”的帽子！一旦被學規堂盯上，哪怕最後查無實據，也會惹上一身腥，嚴重影響聲譽和學業。
他麵色平靜，心中急轉：“匿名舉報？看來是讓了手腳，冇有真憑實據。檢查物品？我的筆記和圖紙……”
他的筆記本上可是有大量“怪異”符號和公式，還有那幾包“晦明散”和“充能水晶”……這些若被看到，很難解釋清楚，極易被曲解！
“趙執事，”方衍穩住心神，拱手道，“學生一向恪守學規，專心學業與正道研究，所謂禁忌之術純屬子虛烏有。不知舉報者可有證據？”
趙乾麪無表情：“是否有，查過便知。請交出你的書箱，並帶路前往你的學舍。”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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