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祭下的複仇 第27章 枯井伏、貨棧險
雪後上元的暮色來得格外早,酉時剛過,京郊的風就裹著殘雪粒子往人骨縫裡鑽。城南枯井旁的老鬆林裡,蕭澈靠在鬆樹乾上,玄色披風掃過積雪,留下淺淡的印子。他指尖捏著枚青銅哨子,哨身刻著極小的「靖」字,目光卻落在枯井沿的青苔上——那裡被暗衛提前撒了層細粉,隻要有人踩上去,就會留下淡綠色的痕跡,
正是王氏以為他們絕不會察覺的「陷阱標記」。「殿下,按您的吩咐,暗衛已在鬆林三裡外布好弓箭手,漕運幫的兄弟也守住了暗河支流,隻要趙德海的人來,定叫他們插翅難飛。」暗衛統領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玄色衣袍上沾著的鬆針還在往下掉雪粒。
蕭澈點頭,指尖劃過腰間長劍的劍柄,劍鞘上的冰碴被體溫融成水珠:「讓『影』組的人繼續在沈府附近『泄露』訊息,就說我們今夜戌時會帶五十名暗衛來枯井查硝石,務必讓王氏的人聽見。」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另外,把張頭領的畫像給弓箭手,若他出現,先留活口——我們還需要從他嘴裡撬出趙德海的備用路線。」
暗衛剛要退下,蕭澈又補充道:「告訴周幫主,讓漕運幫的快船在暗河東港出口多等半個時辰。王氏定以為我們會被枯井牽製,趙德海十有**會把硝石從暗河運走,這是截住他們的最好機會。」
與此同時,福記貨棧的後院裡,沈清歌正借著暮色的掩護,繞到老槐樹下。她穿著漕運幫兄弟送來的粗布短打,頭上裹著塊青布巾,隻露出雙清亮的眼睛,手裡攥著那枚羊脂玉梨花扣——扣身被體溫焐得溫熱,邊緣的紋路在暮色裡泛著淡白的光。
「大小姐,貨棧老闆剛去前院對賬,後院隻有兩個守衛,都在窖口附近烤火。」春桃貓著腰從牆角探出頭,聲音發顫,手裡還提著個裝著「寒水石」的粗布袋——裡麵其實是摻了石灰的普通石頭,是周幫主特意找來的,隻為了騙開貨棧的門。
沈清歌點頭,指尖在梨花扣上輕輕摩挲:「等會兒我去引開守衛,你跟周幫主的人趁機進地窖,記住,先找賬本,再轉移硝石。地窖裡的炸藥要格外小心,引信都在木箱最上層,千萬彆碰倒。」
她深吸一口氣,提著布袋往窖口走。兩個守衛見她過來,立刻舉起鋼刀,刀身映著暮色裡的殘雪光:「站住!你是誰?敢闖趙大人的貨棧!」
沈清歌故意露出慌亂的神色,把布袋往地上一放,粗聲粗氣地說:「是趙大人讓我來送寒水石的,說今晚要用,耽誤了時辰你們擔待得起?」她說著,故意踢了踢布袋,石灰粉從袋縫裡漏出來,像極了寒水石的碎末。
守衛對視一眼,顯然有些猶豫。其中一個瘦高個剛要上前檢查布袋,沈清歌突然從袖中摸出根銀針,指尖一揚,「咻」地射向瘦高個的膝蓋後彎!瘦高個隻覺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鋼刀「哐當」掉在地上。另一個守衛見狀,剛要喊人,周幫主帶著兩個漕運幫兄弟從牆角竄出,捂住他的嘴,反手將他按在地上,粗麻繩三兩下捆了個結實。
「快!開地窖!」周幫主低喝一聲,沈清歌立刻將梨花扣對準老槐樹下的青石板紋路,輕輕一旋。「哢嗒」一聲輕響,青石板緩緩移開,露出個黑漆漆的地窖入口,一股刺鼻的硝石味混著黴味撲麵而來。
春桃舉著油燈往下走,油燈的光晃得地窖裡的硝石堆泛著冷白的光——整整三堆硝石,每堆都有一人高,旁邊還堆著五十個木箱,木箱上貼著「趙府專供」的封條,顯然是炸藥。
「小姐,這裡有賬本!」春桃突然喊道,從地窖角落的鐵盒裡翻出一疊泛黃的紙頁。沈清歌接過一看,上麵用朱筆寫著每次私鹽交易的數量、物件,還有和北疆叛軍的往來記錄:「天啟二十三年冬,送私鹽三百斤,換戰馬五十匹;天啟二十四年春,送硝石一百斤,換弓箭兩百副……」紙頁邊緣還沾著趙德海的私章印泥,紅得刺眼。
就在這時,地窖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貨棧老闆的怒吼:「都給我搜!肯定是有人闖進來了!」
「不好!是趙德海的援兵!」周幫主臉色一變,立刻讓漕運幫兄弟把硝石往早已備好的麻袋裡裝,「大小姐,你們先帶著賬本走,我們斷後!」
沈清歌剛要點頭,地窖入口就探進個腦袋,是貨棧老闆帶來的援兵首領,手裡握著把長刀,看到地窖裡的情景,立刻喊道:「抓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
援兵紛紛往地窖裡衝,沈清歌臨危不亂,從袖中摸出五根銀針,指尖一揚,精準射向最前麵五個援兵的啞穴——他們嘴巴張得老大,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漕運幫兄弟把硝石麻袋扛出地窖。
援兵首領見狀,揮刀砍向沈清歌,刀風淩厲,直逼她的咽喉。沈清歌側身避開,同時抬腳踹向他的膝蓋,援兵首領重心不穩,周幫主見狀趁機奪過他的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再動,我就殺了你!」
援兵們不敢再動,眼睜睜看著沈清歌、春桃和周幫主帶著賬本、硝石麻袋離開地窖。等他們跑出貨棧,漕運幫的快船已經在附近的河邊等著,幾人迅速上船,快船順著河流往西港碼頭駛去,隻留下貨棧裡亂作一團的援兵。
而沈府正廳裡,王氏正焦躁地踱來踱去,蜜蠟佛珠在指尖轉得飛快,指腹把描金珠子磨出細碎的劃痕。張嬤嬤匆匆跑進來,臉色慘白:「夫人,不好了!靖王真的要帶暗衛去枯井,還說要把枯井裡的硝石都運走!」
王氏猛地停下腳步,眼底閃過一絲得意:「果然上鉤了!張嬤嬤,你現在就帶幾個婆子去晚晴院,把沈清歌藏的密信找出來!她肯定以為我們不知道她拿了密信,隻要找到密信,一把火燒了,就算靖王查出什麼,也沒有證據!」
張嬤嬤應了聲,帶著四個婆子往晚晴院走。春桃按照沈清歌的吩咐,早就把假密信放在梳妝台下的暗格裡,真的密信和賬本已經讓暗衛送去靖王府了。張嬤嬤一進晚晴院,就翻箱倒櫃地搜,最後在暗格裡找到假密信,上麵寫著「硝石藏於城南枯井,亥時三刻取」。
「夫人,找到了!」張嬤嬤拿著假密信跑回正廳,王氏接過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個蠢貨!還以為自己拿到了真證據,其實早就被我騙了。」
她把假密信扔進炭火盆裡,看著它化為灰燼,又道:「你再去廚房,讓翠兒假裝成送點心的丫鬟,去靖王府附近打探訊息,看看靖王是不是真的帶暗衛去了枯井。」
翠兒不敢怠慢,提著食盒往靖王府走。剛到靖王府門口,就被蕭澈的暗衛攔住:「站住!靖王府禁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翠兒故作委屈:「我是沈府的丫鬟,是我家小姐特意吩咐的。」暗衛早就接到蕭澈的命令,知道翠兒是王氏派來的探子,故意放她靠近,等她想偷聽府裡的動靜時,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敢在靖王府附近窺探,跟我們走一趟!」
翠兒嚇得魂飛魄散,掙紮著喊道:「我沒有!」暗衛冷笑一聲。
翠兒怕被滅口,一進靖王府就招供了:「是王夫人讓我來的!她讓我打探靖王的動向,還說隻要知道靖王去了枯井,就立刻回報她!」
蕭澈坐在書房裡,聽著暗衛的回複,眼底閃過一絲冷光:「王氏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讓暗衛把翠兒關起來,又對暗衛統領說:「通知鬆林裡的暗衛,戌時一到,就動手,彆讓張頭領跑了。」
戌時的梆子聲剛過,城南枯井旁的鬆林裡突然傳來腳步聲,「咯吱咯吱」響得刺耳。張頭領帶著十幾個黑衣人,扛著炸藥包往枯井走,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雙冰冷的眼睛:「都給我快點!把炸藥包埋在枯井周圍,等靖王的人來了,就點燃引信,把他們都炸成碎片!」
黑衣人紛紛往枯井周圍埋炸藥,張頭領則站在鬆樹下,盯著遠處的路口,等著靖王的人來。就在這時,蕭澈突然從鬆樹乾後走出來,玄色披風在暮色裡像一道黑影:「張頭領,彆來無恙啊?」
張頭領臉色驟變,猛地回頭,看到蕭澈身後的暗衛紛紛從鬆林裡鑽出來,手裡都握著弓箭,箭尖對準他們,頓時慌了神:「靖王?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去福記貨棧了嗎?」
蕭澈冷笑一聲,長劍出鞘,劍刃劃破空氣,發出清脆的「錚」鳴,「說!趙德海把炸西港碼頭的時間改到什麼時候了?暗河的接應船在什麼地方?」
張頭領知道不是蕭澈的對手,卻還是硬著頭皮喊道:「休想從我嘴裡套出半個字!兄弟們,跟他們拚了!」
黑衣人紛紛舉刀衝向暗衛,暗衛們早有準備,弓箭齊發,最前麵幾個黑衣人瞬間中箭倒地。
張頭領見狀,從腰間摸出個火把,就要點燃炸藥包:「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們墊背!」蕭澈眼疾手快,長劍一挑,挑飛張頭領手裡的火把,同時左腳腳尖在他胸口輕輕一點,一股內力透入,瞬間封住了他的氣血。張頭領渾身一軟,倒在地上,火把「哐當」掉在積雪裡,火星很快被積雪澆滅。
「把他帶下去,嚴加審問!」蕭澈冷喝一聲,暗衛立刻上前,把張頭領捆了個結實,押往靖王府的暗牢。
經過半個時辰的審問,張頭領終於招供:「趙大人把炸西港碼頭的時間從亥時三刻改到了亥時,還安排了三艘快船在暗河東港出口接應,要是貨棧被查,就從暗河運硝石走……」
蕭澈立刻讓人給周幫主送信,讓他務必守住暗河東港出口,同時帶著禁軍往西港碼頭趕——亥時快到了,碼頭擠滿了看燈的百姓,要是炸藥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西港碼頭的燈棚早已亮起,紅燈籠掛滿廊柱,百姓們摩肩接踵,都在看漕運主題的燈影,熱鬨非凡。趙德海的人混在百姓裡,手裡握著打火機,正悄悄往碼頭木樁下的炸藥引信靠近——那裡藏著二十個炸藥包,隻要點燃引信,半個時辰後就會爆炸,到時候碼頭會變成一片火海,北疆船隊就能趁機從暗河駛入,接走硝石和武器。
「快!還有一刻鐘就到亥時了,趕緊點燃引信!」其中一個黑衣人低聲催促,手裡的打火機已經打著,火苗在暮色裡泛著橘色的光。
就在這時,蕭澈帶著禁軍趕到,暗衛們立刻疏散百姓:「大家快往後退!有危險!」百姓們先是一愣,隨即紛紛往後退,碼頭頓時亂作一團。
黑衣人見狀,加快了點燃引信的速度,其中一個已經把火苗湊到引信上,引信「滋滋」地冒起火星,往炸藥包的方向燒去。
「住手!」蕭澈怒吼一聲,飛身上前,長劍一揮,斬斷了引信。引信掉在地上,火星差點點燃旁邊的乾草,暗衛立刻上前,用水囊澆滅了火星。其他黑衣人見計劃敗露,紛紛往暗河方向跑,卻被早已等候在那裡的漕運幫兄弟攔住。
「想跑?沒那麼容易!」周幫主低喝一聲,帶著漕運幫兄弟衝上去,與黑衣人展開激戰。漕運幫兄弟水性好,很快就把黑衣人製服,還繳獲了他們手裡的打火機和剩餘的炸藥包。
與此同時,暗河東港出口,三艘快船正等著接應,船上裝滿了硝石和武器。漕運幫的快船突然從兩側包抄過來,周幫主的副手站在船頭,喊道:「放下武器!否則我們就動手了!」快船首領見狀,知道大勢已去,卻還是想掙紮,下令讓船員往漕運幫的快船扔火把。漕運幫兄弟早有準備,舉起水囊,把火把澆滅。最後,三艘快船都被漕運幫攔截,船員們紛紛投降,隻有快船首領趁亂跳河跑了,往趙德海府裡報信。亥時三刻,西港碼頭的危機徹底解除,百姓們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的驚險,卻也沒了看燈的興致,紛紛回家。
蕭澈和沈清歌站在碼頭的梨樹下,雪花又開始飄落,落在他們的肩頭,很快積成薄薄一層。「雖然阻止了爆炸,繳獲了硝石和賬本,但趙德海的核心勢力還在。」
蕭澈手裡捏著賬本,語氣沉重,「他在朝中的同黨李侍郎和戶部尚書,定會幫他掩護,陛下暫時隻能革職查辦他的手下,沒能直接扳倒他。」沈清歌點頭,目光落在遠處的沈府方向,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王氏銷毀了所有直接證據,還讓翠兒頂罪,說翠兒是私自來靖王府打探訊息,與她無關。父親雖然懷疑,但沒有實據。」
就在這時,暗衛匆匆跑過來,遞上一封密信:「殿下,這是從趙德海府裡截獲的,是他寫給李侍郎的,說明日要去宮裡見陛下,誣陷您濫用職權,還說張頭領是被屈打成招。」蕭澈接過密信,看完後冷笑一聲:「看來這場仗,還沒結束。」
他轉頭看向沈清歌,眼神裡帶著一絲堅定,「不過你放心,隻要我們手裡有賬本和張頭領的供詞,總有一天,能把趙德海和王氏繩之以法。」沈清歌看著蕭澈眼底的光,輕輕點頭。
遠處的沈府正廳裡,王氏看著窗外的燈火,手裡捏著蜜蠟佛珠,對張嬤嬤說:「蕭澈和沈清歌以為贏了?他們太天真了。隻要趙大人還在,我就能繼續當我的主母,沈府的大權,永遠是我的。」
趙德海府裡,跑回來的快船首領跪在書房裡,把碼頭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德海。趙德海聽完後,臉色鐵青,卻很快冷靜下來,對快船首領說:「明日我去宮裡見陛下,就說靖王濫用職權,誣陷忠良。你去聯絡李侍郎和戶部尚書,讓他們在朝堂上幫我說話,隻要撐過這一關,我們還能捲土重來。」
快船首領應了聲,轉身往外走。趙德海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飛雪,眼底閃過一絲狠厲:「蕭澈,沈清歌,你們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