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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祭下的複仇 第28章 壽禮藏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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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節的殘燈還懸在沈府迴廊的簷角,紅紙被夜風颳得捲了邊,露出裡麵泛舊的米白襯紙。

沈清歌捏著硃砂筆,正往母親醫案「風寒辨症」那頁補注,筆尖剛落在「紫蘇湯可緩夜咳」幾個字上,院外就傳來春桃急促的腳步聲,帕子攥得發皺,指尖還沾著點剛磨好的墨,連說話都帶著顫:「小姐,王夫人在正廳等著,說有要事商議。」

沈清歌捏著硃砂筆的手猛地頓住,筆尖在宣紙上暈開個小紅點。上元節後這三日,王氏反常得過分:既沒讓翠兒送摻了料的參湯,也沒派人借「查衛生」的由頭翻晚晴院,連沈清瑤都沒帶著丫鬟來尋釁,原來不是偃旗息鼓,是在憋更大的招。

她放下筆,走到銅鏡前。黃銅鏡麵磨得發亮,映出張素白的臉,唯有發間那支梨花銀簪泛著冷光——簪頭梨花紋的暗格裡,藏著半片沾著趙府「海」字印記的私鹽樣本,是昨夜影衛悄悄送來的,顆粒間還殘留著西港貨棧特有的硝石味。這幾日她反複研究母親醫案,隻查到「趙德海與私鹽有關」,至於其他的還有待好好探究。

「知道了。」沈清歌伸手撫過鏡中自己的眉眼,眼底隻剩冷定,「把我那件半舊的素色披風找出來,領口磨破的地方用針線縫幾針,彆讓人看出寒酸;再把母親留下的銀針包備好,就說我近日咳疾未愈,怕風,得用銀針壓著心口才舒坦。」

春桃剛應下轉身,廊下就傳來翠兒尖細的嗓音,裹著刻意到發假的殷勤:「大小姐,夫人說您要是準備好了,就移步正廳吧!再磨蹭,可就誤了時辰了!」

沈清歌推門時,正撞見翠兒站在梨樹下。絳紅棉襖襯得她臉色格外刁鑽,手裡提著個描金漆盒,盒角露著塊明黃色的錦緞——那是京中老字號「錦繡閣」的雲錦,經緯裡織著暗紋纏枝蓮,尋常人家根本用不起,隻有三品以上官員家眷纔敢僭用。「大小姐快些吧。」翠兒故意晃了晃漆盒,盒蓋縫隙裡飄出一縷極淡的甜香,像極了王氏平日熏的蜜蠟香,卻又多了絲若有若無的苦,「這裡麵是夫人為夏老夫人準備的壽禮,夫人說了,您是沈府嫡女,送壽禮這事,得您親自去才顯誠意。」

「夏老夫人?」沈清歌心頭微怔,她隻在母親的嫁妝清單裡見過「夏府賀禮」的字樣,卻從不知道母親與夏府有舊,更不清楚夏府的底細,「夏府是哪位大人的府邸?母親怎會突然讓我去送壽禮?」

翠兒翻了個白眼,語氣帶著輕蔑:「大小姐真是足不出戶,連夏侍郎家都不知道?夏侍郎可是戶部左侍郎,夏老夫人還是當今貴妃的生母呢!夫人能讓您去,是給您長臉!」

沈清歌的目光驟然沉了沉。戶部左侍郎、貴妃生母——這樣的人家,王氏怎會突然讓她這個「不受寵的嫡女」去送壽禮?這裡麵定然有貓膩。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裡縫著母親留下的驗毒帕,用南疆「見毒草」混著蠶絲織成,遇毒會從米白變深黑。

「夏老夫人過壽,父親不去嗎?」沈清歌故意放慢腳步,聲音放得又輕又軟,還抬手捂了捂嘴,咳了兩聲,帕子上瞬間印出淺淡的紅痕——那是她早先用胭脂調的假血,「女兒性子笨,連給母親抄經都會落墨,要是到了夏府說錯話,丟了沈府的臉麵可怎麼辦?再說我這咳疾總不好,萬一在老夫人麵前咳個不停,衝撞了貴人,那可怎麼賠罪?」

「老爺這段時間要去戶部對賬,夏侍郎是他的頂頭上司,親自去反倒顯得生分,落了『巴結』的話柄。」王氏的聲音從正廳傳來,她端坐在主位上,蜜蠟佛珠轉得飛快,指腹反複摩挲著最中間那顆描金珠子——那是她心煩時的慣常動作,眼底卻藏著算計,「清歌,你也十六了,該學學這些人情世故了。夏老夫人與你外祖母是手帕交,當年你母親出嫁,老夫人還親自送了支羊脂玉鐲當賀禮,如今她過七十大壽,你去送份禮,既是替父親儘份同僚情分,也是替你母親續上這份舊情。」這話像根淬了冰的針,狠狠紮在沈清歌心上。

外祖母與夏老夫人的舊情她從未聽過,母親的嫁妝匣裡倒是有隻刻著「晚晴」二字的玉鐲,她一直以為是外祖母送的,沒想到竟來自夏府。若她以「性子笨」「咳疾」為由拒絕,不出半日,「沈府嫡女不懂禮數,連長輩壽辰都敢推脫」的閒話就會傳遍京城——王氏這步棋,走得又毒又準,讓她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這是給老夫人的壽禮。」王氏把描金漆盒往沈清歌麵前推了推,盒蓋開啟的瞬間,一股濃鬱的甜香撲麵而來,差點嗆得她咳嗽。裡麵擺著三樣東西:一幅繡著「鬆鶴延年」的錦屏,一匣碼得整齊的梨花糕,還有支赤金點翠步搖。「錦屏是我讓繡娘趕了半個月的,用的是蘇杭最好的雲錦,上麵的鶴羽用了十二兩金線,鬆針是用孔雀羽線繡的,一根線就值半兩銀子,老夫人素愛清雅,定喜歡。」

王氏的指尖劃過錦屏邊緣,語氣帶著炫耀,「梨花糕是春桃今早天沒亮就起來做的,按你母親生前的方子,加了蜂蜜和杏仁,帶著你的心意;這支步搖是我去年生辰時陛下賞的,赤金胎,點的是南海翡翠,轉送給老夫人,也顯咱們沈府的誠意。」

沈清歌的指尖剛觸到錦屏的流蘇,就覺指腹一陣微麻——是藏在絲線裡的細針!針身細得像發絲,若不是她常年用銀針抄經,對這種細微觸感格外敏感,根本察覺不到。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借著整理裙擺的功夫,用驗毒帕輕輕蹭過錦屏邊緣,帕角立刻泛出淺黑。果然有毒!她心裡一沉。

這錦屏的絲線裡浸了「醉仙散」,是母親醫案裡記載過的陰毒迷藥,沾到麵板會讓人頭暈目眩,若不小心刺破手指,半個時辰內就會渾身發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再看那支赤金點翠步搖,簪尖看著光滑,實則藏著極小的針孔,對著光細看,還能看見裡麵泛著的幽藍——是「牽機引」的半成品,隻要劃破麵板,毒素會順著血脈蔓延,三日之內便會出現「風寒」症狀,咳嗽、畏寒、咯血。

「母親費心了。」沈清歌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遮住眼底翻湧的寒意,指尖卻在袖中悄悄捏緊了銀針,「隻是女兒有一事不明——清瑤妹妹是母親的親女,模樣俊俏,嘴又甜,彈琵琶還得了名師指點,夏老夫人見了定會喜歡,為何不讓妹妹一同去?也好讓妹妹多認識些京中貴女,對她日後的婚事也有好處。」

這話一出,王氏端著茶盞的手猛地頓了頓,茶盞與杯托碰撞,發出「哐當」一聲輕響,隨即又被虛偽的笑容覆蓋:「你這孩子,倒是替清瑤著想。隻是清瑤近日在練新的琵琶曲,要準備下月的貴女宴,每日從辰時練到申時,嗓子都練啞了,我心疼她,便不讓她來回奔波受凍了。再說你是嫡女,身份不同,夏老夫人見了你,才會覺得沈府重視這份情誼。」

沈清歌心裡冷笑——沈清瑤哪是在練琵琶?昨日春桃還看見她在院子裡放風箏,線軸纏在梨樹枝上,笑得花枝亂顫,連嗓子啞了的影子都沒有。王氏不讓沈清瑤去,無非是覺得沈清瑤是親女,金貴得很,不能冒險;而她這個「礙眼的嫡女」,死了也沒人疼,是最合適的棋子。

「母親說得是。」她順著王氏的話應下,語氣卻帶著幾分猶豫,指尖還輕輕絞著帕子,「隻是女兒從未單獨去過權貴府邸,聽說夏府規矩大,連走路都要按地磚縫走,萬一哪裡做得不對,惹老夫人不快,那可如何是好?能不能讓春桃跟著?她跟著我多年,懂些伺候人的規矩,到了府裡也能幫我端端茶、遞遞水,免得我失儀。」

王氏的手指在蜜蠟佛珠上停了停,眼底閃過掙紮。她原本想讓沈清歌「單獨」赴宴,方便後續動手,可轉念一想,春桃是沈清歌的貼身丫鬟,若是硬不讓春桃跟著,反倒顯得刻意,容易引起沈清歌的懷疑。她權衡片刻,終究是覺得沈清歌翻不出什麼花樣,便點了點頭:「也好,讓春桃跟著,路上幫你提提東西,到了夏府也能照應著。」

說著,王氏從袖中取出個青瓷瓶,瓶身刻著淺淡的纏枝紋,裡麵裝著深褐色的藥丸,遞到沈清歌麵前:「這是潤肺丸,太醫開的方子,你帶在身上,若是咳得厲害,就吃一顆,彆讓夏老夫人看出你身子弱,落了『沈府苛待嫡女』的閒話。」

沈清歌接過瓷瓶,指尖觸到瓶底的刻痕——是個極小的「王」字,與上次那盒牽機引的瓷瓶一模一樣!她心裡清楚,這「潤肺丸」定是毒藥,說不定還是「牽機引」的變種,卻還是裝作感激的樣子,小心地收進袖中,指尖還輕輕碰了碰瓶身:「多謝母親,女兒記著了,定不會辜負母親的心意。」

走出正廳時,沈清歌故意放慢腳步,讓春桃落在後麵,指尖飛快地在她掌心寫了個「毒」字,又指了指腰間的銀針包——這是她們約定的暗號,意為「壽禮有毒,需提前準備驗毒」。

春桃的臉色瞬間白了,嘴唇哆嗦著,卻還是強裝鎮定,悄悄把藏在袖中的火石往沈清歌那邊遞了遞,又指了指院牆外的老槐樹——那裡藏著蕭澈安排的影衛,是昨夜她們用「三短一長」的哨聲叫來的。

回到晚晴院,沈清歌反手關上門,連廊下的燈籠都沒敢點,隻借著窗紙透進的月光,從妝匣最底層的暗格裡取出母親的醫案。翻到「醉仙散」那一頁,朱筆批註赫然在目:「此毒需紫蘇葉解,曬乾後貼身佩戴可防,遇熱則藥性加劇,需避炭火、暖爐」。

她又從床底的木箱裡取出個繡著梨花的錦囊,裡麵裝著曬乾的紫蘇葉——是前日讓春桃特意曬的,當時春桃還問她「小姐曬這個做什麼」,她隻說「想熏衣服」,如今倒派上了用場。「把這錦囊縫在我的襯衣袖裡,針腳要密,線用素色的,彆讓人看出來。」沈清歌把錦囊遞給春桃,又開啟描金漆盒,用銀針輕輕挑開錦屏的絲線。

果然,一根細針從絲線裡掉出來,落在青磚地上,發出極輕的「叮」聲,針尖泛著幽藍,在月光下像顆淬了毒的星子。「再把這根毒針藏進梨花糕的匣子裡,記住,要藏在最底層,用糕粉蓋住,彆留下痕跡。」沈清歌的聲音壓得極低,「若是到了夏府他們發難,這根針就是證據。」

春桃手忙腳亂地穿針引線時,沈清歌從發間取下梨花銀簪,指尖捏住簪頭輕輕一旋——「哢嗒」一聲輕響,簪頭梨花紋的暗格彈了開來。她把半片沾著「海」字印記的私鹽樣本塞進去,又用棉紙裹了兩層,確保不會掉出來:「這是扳倒趙德海的關鍵,不能丟。」

她又從袖中摸出個青銅哨子,塞進春桃手裡。哨身刻著極小的梨花紋,是蕭澈上次送她的,說「影衛隻認這哨聲」:「到了夏府,若我吹三短兩長的哨聲,你就立刻往巷口跑,找暗衛報信——蕭澈殿下的人會在那裡接應,他們認得這個哨子,也知道該怎麼做。」

春桃攥著哨子,指尖發顫,卻還是重重點頭:「小姐放心,我記著了。」剛收拾妥當,門外就傳來沈府管家的催促聲,帶著幾分不耐煩:「大小姐,時候不早了,馬車都備好了,再不走,可就趕不上夏府的壽宴了!夫人要是怪罪下來,小的可擔待不起!」

沈清歌深吸一口氣,走到炭盆前,把青瓷瓶裡的「潤肺丸」倒了出來。藥丸落在炭火上,瞬間冒出黑煙,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嗆得春桃忍不住咳嗽。「彆咳。」

沈清歌捂住春桃的嘴,眼神冷厲,「看來這是『牽機引』的變種,氣味會留很久,彆被外麵的人聽見。」她換上素色披風,把銀針包藏進袖中,又讓春桃提著描金漆盒,才推開門。

晚風卷著梨花瓣撲在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她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這場精心設計的壽宴,她雖不知王氏與夏府究竟有何勾結,卻清楚這定是個致命陷阱。

走到府門口,沈府的馬車早已候在那裡。車身是半舊的烏木,車輪上還沾著上次去城外墳地的泥灰,車廂裡鋪著磨得發亮的棉墊,角落裡放著個小小的銅爐,裡麵的炭火早已滅了,隻剩點餘溫。管家站在車旁,見她出來,連忙上前扶著車簾:「大小姐,快上車吧,再晚就誤了時辰了。」

沈清歌扶著春桃的手走上馬車,掀開車簾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瞥見巷口的老槐樹下,一道玄色身影閃過——是蕭澈的影衛,正對著她比了個「安心」的手勢。她放下車簾,指尖撫過袖中的紫蘇錦囊,心裡終於鬆了口氣。馬車緩緩駛動,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格外刺耳。沈清歌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心裡滿是疑惑:夏府和王氏到底什麼關係?夏府又為何願意幫王氏?這些疑問像團迷霧,纏繞在她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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