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之花敗自開 第7章 新元城裡隱真章
妙手空空留下的盤纏和那怪醫地址,李蓮花一笑置之。碧茶之毒的厲害,他比誰都清楚,那絕非尋常醫者能觸及的領域,盲目尋訪不過是徒耗精力,平添風險。他將蓮花樓停在城西,掛上「蓮花醫館」的匾額,神色平靜,無喜無悲。
開館之初,門庭冷落。李蓮花也不急,每日裡或是整理些尋常藥材,或是翻閱幾本醫書,偶爾逗弄一下腳邊的狐狸精,日子過得清閒。隻是那眉宇間偶爾掠過的一絲疲憊與蒼白,揭示著他體內潛藏的不安。
轉機來自一個被擔架抬來的壯漢,是在碼頭卸貨時被重物砸傷了腰腿,幾個大夫看了都搖頭,說是筋斷骨折,即便接好,日後也恐成跛子。
家屬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將人抬到了這新開的、毫不起眼的蓮花醫館。
李蓮花仔細檢查了傷處,腫脹淤紫,觸手一片冰涼,氣血幾乎凝滯。他沉吟片刻,對絕望的家屬道:「傷勢雖重,卻非無可挽回。隻是過程有些痛苦,需忍耐。」
他讓旁人按住漢子,自己則洗淨雙手,凝神靜氣。隻見他手指在傷處周圍幾處大穴或輕或重地按捏,手法看似尋常,但若有內力高深之人在場,必能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卻至純至陽的暖流,正隨著他的指尖,悄然渡入漢子僵冷的傷處。
正是揚州慢的內力!雖然隻剩一成,但其生生不息、滋養萬物的特性,對於疏通淤堵、接續損傷的經脈,有著奇效。這內力被他運用得極為精妙,隱晦至極,外人看來,隻當是推拿手法高明。
那漢子起初還疼得滿頭大汗,但漸漸地,一股暖意從傷處擴散開來,那鑽心的疼痛竟緩解了不少。接著,李蓮花才動手正骨、敷上活血化瘀的膏藥,又開了內服的方子。
「半月內不可下地受力,按時換藥服藥。一月之後,當可恢複如初,不至跛足。」李蓮花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家屬千恩萬謝。一個月後,那漢子果然行動如常,隻是逢人便說李大夫有一雙妙手,按一按便能驅散寒氣,接續筋骨。
這訊息比之前任何誇張的傳聞都更具說服力。漸漸地,一些被彆處大夫判了「死刑」的沉屙舊疾、疑難雜症患者,開始找上門來。
李蓮花依舊是那副病弱的模樣,話不多,診斷時卻極為專注。他不再需要那些神神叨鬼的說辭,紮實的醫理,精準的用藥,輔以那微不可察、卻能於細微處扭轉乾坤的揚州慢內力,便足以應對大多數情況。
一位老婦人患有嚴重的風濕痹症,關節腫大變形,疼痛入骨。李蓮花以銀針刺穴,內力如絲如縷,循著經脈緩緩溫養,驅散沉積的寒濕之氣。幾次治療後,老婦人疼痛大減,竟能自行下地行走。
又有一位內息走岔、導致經脈紊亂的武者,痛苦不堪。李蓮花隻憑幾根銀針,以內力為引,小心翼翼地將那紊亂的內息一點點導回正軌,其手法之精妙,對內力掌控之精準,讓那武者康複後驚為天人,直言李大夫內力修為深不可測。
李蓮花隻是淡淡回應:「略通調息之法罷了。」
他依舊收費低廉,甚至對貧者免診金,但「蓮花醫館李大夫醫術通神,尤擅處理內傷頑疾」的名聲,卻不脛而走,這次是實打實的醫術征服,不帶絲毫水分。
周老爺也被這名聲吸引而來。他這「虛勞」之症困擾多時,補藥無效。
李蓮花為他診脈,發現其脈象沉細無力,卻間有澀滯之感,並非純虛,乃是虛實夾雜,長期憂思導致氣機鬱結,進而損傷臟腑。他並未點破其家宅之事,隻是就病論病。
「周老爺此乃思慮傷脾,久鬱化火,耗傷氣陰。光補無益,需得通補兼施。」他提筆開方,以疏肝健脾、益氣養陰為主。在周老爺服藥時,他看似隨意地將手掌輕按其後背心俞穴附近,一縷溫和的揚州慢內力悄無聲息地渡入,助其理順紊亂的氣機,安撫驚悸的心神。
不過數日,周老爺便覺精神健旺,眠食俱佳,他不知內力之事,隻當是藥方神奇,對李蓮花更是敬佩不已,成為醫館的活招牌。
傍晚
李蓮花獨自坐在院中,月光灑在他身上,帶著幾分清冷。他微微喘息著,額角有細密的汗珠。動用內力,哪怕隻是一絲,對如今的他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極易引動體內潛伏的碧茶之毒。
狐狸精擔憂地蹭著他的腿。
他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嘴角扯出一個略帶疲憊的弧度。
「揚州慢……」他低聲自語,帶著一絲複雜的嘲弄,「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要靠它來行醫餬口。」
他比誰都清楚,這身內力,這手醫術,或許能救很多人,卻唯獨救不了自己。碧茶之毒如同附骨之疽,深入骨髓丹田,揚州慢雖能緩解一時之苦,卻無法根除那日益壯大的毒性。每一次動用內力,都像是在加速某種程序。
但,這是他目前唯一能走的棋。
他需要「神醫」這個身份,需要在新元城站穩腳跟,需要積累資源和名聲,為應對未來的風波做準備。
「罷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泛起的腥甜,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深邃,「路還長,總得走下去。」
隻是不知道,這具殘軀,還能支撐他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