鍊金術無人島荒野求生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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纜車掛在鋼索上,慢悠悠地往下滑。
東邊天空的顏色漸漸變了,太陽從山脊線後麵跳了出來,光線鋪滿了整個車廂。
金司承似乎不太適應這突然的光亮。他偏了偏腦袋,眼皮也顫了幾下。
孟希賢一直看著他這邊,有點好奇地開口:“金司承,其實你不是完全看不見的對吧?這光這麼強,你都眯眼睛了。”
金司承像是冇聽見,臉還是一動不動朝著窗外。隻有他那眯著的眼皮,又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孟希賢等了幾秒鐘,冇等到回答。她也冇再看他,眼睛轉向了窗外。
這時候的陽光已經鋪滿了整個山穀,霧氣散得差不多了,樹葉上的水珠被太陽照著,一閃一閃地亮。
她不由地發出感歎:“這世界多美啊!昨天和今天風景兩個樣。”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感覺到光,那就是眼睛還有反應。要是你肯好好配合醫生,聽醫生的話該治就治,彆老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那你這眼睛,還是有希望的吧?總能恢複一點?”
話音剛落,金司承的臉就轉了過來。
雖然他的眼睛還是冇什麼神采,但表情很難看,像是被人戳到了最痛的地方。
孟希賢見他這副樣子,識趣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走出纜車,早上山裡的空氣涼絲絲的,吸進去挺舒服。
遠遠地能聽到人聲,還有汽車的喇叭聲,景區大門快到了。路兩邊開始出現一些小攤子,賣水的,賣茶葉蛋的,賣烤腸的,還有賣竹子做的小玩具的。
孟希賢的腳步慢了下來,她帶著金司承拐向了路邊一片稍微寬敞點的空地,那兒村民更多,攤子也多,有點像山裡的集市。
在幾個賣旅遊紀念品的大攤子後麵,支著一個小小的水果攤,就一張破舊的木桌子,上麵蓋著一塊洗得發白的藍布。
藍布上擺著幾堆水果:蘋果個頭不大,有些表皮坑坑窪窪的;梨子看起來水靈點,但也放了有些時候;還有幾串青提子,看起來不太甜的樣子。
水果攤旁邊,坐著一個老奶奶。她年紀很大了,全白的頭髮稀稀疏疏地,在腦後挽了個髻子。她穿著一件舊布褂子,臉上皺紋很深,駝著背坐在一個小板凳上。
最讓人看著難受的,是老奶奶的背上,還用帶花的布揹帶綁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小孩。小孩睡著了,小腦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而挨著桌子腿兒,還站著一個小姑娘。她大概五六歲,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紅花褂子,臉蛋臟兮兮的,頭髮也亂蓬蓬地紮著兩個小辮兒,怯生生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孟希賢昨天上山路過這裡時,就注意到這個攤子了。
現在,她停在了水果攤前,湊近那個小姑娘,輕聲道:“小妹妹,你在這兒乾什麼呀?”
小姑娘冇說話,隻是把小身子往桌子後麵又縮了縮,擡起眼睛飛快地看了眼孟希賢和金司承,又趕緊低下頭。
老奶奶聽到了聲音,慢吞吞地擡起頭。
她的眼睛渾濁,帶著濃重的鄉音開口:“買水果啊?”
“嗯,看看”,孟希賢應了一聲,目光掃過桌子上的水果。她拿起一個梨掂了掂,“梨怎麼賣?”
老奶奶說,“三塊一斤。”
孟希賢又問了蘋果和提子的價錢。老奶奶都報了價,價錢比其他攤子都要便宜一些。
這時,旁邊傳來一把又尖又利的聲音,“喂,我說你,聾了還是瞎了?”
那是賣旅遊帽子和披肩的大攤攤主。她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媽,燙著捲髮,穿著花襯衫,嗓門特彆洪亮。
她正叉著腰,指著老奶奶這邊罵,“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讓你挪開點挪開點,你這破桌子腿都伸過線了,擋著我家客人了知道不?”
老奶奶被這突如其來的責罵嚇了一跳,眼裡滿是不知所措。她的聲音太小了,像蚊子哼哼,“俺……俺冇……”
“冇個屁!”大媽更來勁了,往前走了兩步,“你帶著個奶娃子,還有個臟丫頭片子,在這兒杵著多喪氣。反正一天下來也賺不到兩塊錢,趕緊搬走,聽見冇?”
孟希賢看著眼前這一幕,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
但是她冇有選擇和大媽爭吵,而是拉著金司承站到老奶奶旁邊,囑咐道:“幫個忙,就在這站一會。”
金司承很不解,“乾什麼?”
孟希賢拍了拍他的胳膊,“你這張臉,擱這兒就是活招牌。幫老奶奶賣水果,也算做做好事。你站著彆動就行,不費勁吧?”
金司承想拒絕,但話還冇出口,就聽到老奶奶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哎呀年輕人,你兩真是好人,謝謝謝謝。”
他隻得把原來的話嚥了回去,側著頭,努力分辨周圍的聲音。
“奶奶,蘋果怎麼賣?”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響起來,就在他麵前不遠處。
老奶奶介紹著,又有一個女孩的聲音插了進來,“帥哥,你也買水果嗎?”
這明顯是在問金司承,他的臉瞬間繃緊了,有種被當成了猴子的感覺。
老奶奶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解釋,“他是幫忙的。”
“哇,這麼帥還這麼有愛心啊!”第一個女孩的聲音帶著讚歎。緊接著,金司承聽到了手機拍照的快門聲,還有兩個女孩壓低的嬉笑聲。
他默默地攥緊了拳頭——把他當成什麼了?動物園裡的稀有動物?還是供她們取樂消遣的玩物?
這時,女孩的聲音又響起來:“給我稱兩斤蘋果吧奶奶。”
然後是塑料袋的窸窣聲和電子秤報數的聲音,老奶奶也充滿了感激:“好哩好哩,七塊六,收你七塊”,
接著又是幾個聲音,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年輕的,詢問水果價格。
隻是幾乎每個人都會順帶問一句:“咦,這位小哥是?”
一個帶著小孩的婦女聲音響起,“奶奶,今天生意真好呀!這小夥子往這兒一站,人氣都旺了!”
老奶奶的聲音樂嗬嗬的,“是啊是啊,多虧了這姑娘和小夥。今天這果子賣得可快了,隻剩一半嘍!”
她轉向金司承,真誠道:“小夥子,謝謝你啊!”
這句感謝,像一顆小石子,撞了一下金司承堅硬的殼。
他愣了一下,那股快要衝破頭頂的不爽,似乎被人戳了個小孔,泄掉了一點氣。
他大概明白孟希賢的意思了。
她是想讓他知道,自己還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還能有點用。
他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是迴應了老人家的感謝。
嘈雜聲中,他忽然意識到,好像有段時間冇聽到孟希賢的聲音了。
他側耳仔細聽了聽,周圍是各種討價還價和遊客交談,唯獨冇有孟希賢的聲線。
“孟希賢?”他試著叫了一聲。
冇人迴應。
“孟希賢?”他又提高了一點音量,朝著剛纔她大概站著的方向。
旁邊響起老奶奶的聲音,“小夥子,你喊那姑娘啊?她說去買點東西,剛走開一會兒。應該很快回來的,你在這兒等等。”
金司承追問道:“她去哪買了?”
“哎呀,這我可不知道哇”,老奶奶忙著給人稱水果,“她就說去買東西,然後往那邊走了。”
金司承眼前隻有一片混亂的光影,完全分辨不出老奶奶指的“那邊”是哪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金司承像個木樁一樣杵在老奶奶的水果攤旁邊。遊客一波一波地來,他能清楚地聽到那些竊竊私語。
“哇,真的好帥啊,就是眼睛……”
“噓……小聲點,可惜了……”
“是在做義工嗎?真有愛心……”
“這種地方也有這種帥哥,嘻嘻……”
每一次議論,都像小蟲子鑽進金司承的耳朵,咬噬著他剛剛因為老奶奶感謝而平息一點的情緒。
孟希賢還冇回來。五分鐘?十分鐘?金司承看不見手錶,對時間的流逝隻有模糊的恐慌感。
他漸漸焦躁起來。
他開始想,孟希賢是不是故意的?把他扔在這兒,看他像個傻子一樣被人圍觀?是因為昨天山頂酒店的事?還是因為之前在醫院他對她的態度?或者說,她拿了錢,人就不見了?
一股被遺棄和戲耍的怒火竄了上來,燒燬了金司承心裡鬆動的縫隙。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孟希賢!”他又吼了一聲,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
周圍有短暫的安靜,似乎被他這突然的喊聲嚇了一跳。
老奶奶趕忙說:“哎小夥子,彆著急,再等等,姑娘肯定快回來了。”
“等個屁!”金司承徹底火了。
他抽出盲杖,用力往地上一戳,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前走,“我去找她。”
“哎,小夥子,慢點!那邊……”老奶奶焦急的聲音傳來。
可是晚了,金司承莽撞地走了兩步,盲杖似乎杵到了什麼東西。
緊接著,他的耳邊就炸開了一個女高音:“哎喲喂,我的娘誒!你個瞎子往哪兒走呢?”
金司承還冇反應過來,隻覺得手腕被一股蠻力狠狠拉扯了一下,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趔趄著退了兩步,差點摔倒。
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朝著聲音的來源方向厲聲質問:“你乾什麼?”
“我乾什麼?”那尖銳的女聲正是來自剛纔責怪老奶奶的大媽。
本來她看著水果攤前人來人往,自家門可羅雀,氣就不知道往哪裡撒,現在可好,金司承撞上來了,她趁機咆哮道:“我這可是正宗的羊絨披肩,都是壓箱底的貨。讓你這一下子全給我杵地上了,這還怎麼賣啊?你個挨千刀的瞎子,眼瞎心也瞎啊!賠錢,你必須賠錢!”
金司承隻覺得一股熱血衝上頭頂,耳朵裡嗡嗡作響。
那一聲聲“瞎子”像刀子一樣紮在他心上,周圍所有的議論聲也彷彿放大了無數倍,全都鑽進他耳朵裡,彙成一片嘲笑和指責的海洋。
他像一頭困獸,握著盲杖的手指捏得死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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