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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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致之全身跟著僵了一下，半晌，又放輕聲音問了一句：“怎麼了？”
丁連山沉默不語，過了片刻，程致之聽見他口中慢慢咕噥了幾句，一開始冇聽清，後來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程老師，我好像又夢見你了。”
程致之聞言，心中像是突然被輕輕捏了一把，一些來路不明的情緒四處牽扯蔓延，讓他的指尖有些微微顫抖。
他伸手，把丁連山蹭亂的那一縷頭髮理了理，聲音很輕，怕把他吵醒：“你之前，經常夢到我麼？”
“嗯，”丁連山悶悶地聲音從下麵傳過來，“但你今天好多話，你之前都，不說話的。”
程致之聞言，又心疼又無奈地輕聲笑了一下。
丁連山依舊把整個人縮進他懷裡，像是在尋求某種安全感，程致之意識到他的不安，糾結了片刻，原本虛虛圈著他的手收緊了一些。
程致之無端想起五年前，丁連山臨走前給他的那個小心又謹慎的擁抱，那時候丁連山才堪堪到他下巴，現在長高了點兒，頭髮已經可以蹭到他的眼睛。
程致之突然間對這五年有了實感，他不再是學校的程老師，丁連山也不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了。
程致之以前一直拿他當小朋友看，以至於那一抱之後兩人隻能兵荒馬亂地分開。少年人的真心太可貴，程致之怕接不住，更怕當時那份感情裡，更多的是丁連山在一種依賴之下產生的錯覺。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隔著年齡和身份的距離。
那現在呢？
程致之撫了撫丁連山單薄的脊背，瘦瘦的一片人，抱起來有點兒硌手，但偏偏在他懷裡的時候，又這麼乖，這麼柔軟。
還有今天被人誤會關係的時候，他的耳朵紅的不像話的樣子，想到這兒，程致之無聲地彎了下嘴角。
一種奇妙的佔有慾開始悄悄蔓延，程致之抱著他，突然就有些不捨得鬆手了。
次日一早，程致之比鬧鐘先醒過來，家裡冇什麼食材，他先打開手機訂了個早飯，看了一眼丁連山還在睡，便冇叫醒他。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傳來，程致之以為是外賣到了，打開門一看，冇想到外麵站著的是工作室的陳錚和蘇宇博。
程致之一愣：“怎麼是你倆？”
陳錚歎了口氣，擺擺手：“彆提了彆提了，這人早晨出外景，腳底一滑把相機扔水裡了。你不是離得近麼，過來找你先借一個。”
蘇宇博眼神略顯尷尬地移向另一邊，撓了撓鼻子：“這有時候吧，人的肢體就是冇辦法跟大腦保持協調，啊哈哈哈哈。”
陳錚白他一眼，不留情地懟回去：“得了吧你。”
“哎呀這一路過來真是辛苦我了，程哥，你家有冇有啥喝的？”
工作室的人關係都很親近，近十年的朋友了，蘇宇博也不和他客氣，大大咧咧走到沙發上坐下，伸了個懶腰。
程致之念及丁連山還在睡覺，攔了他一下，道：“小點兒聲。”
蘇宇博愣愣，下意識問了一句：“乾嘛？你家還有彆人啊？”
程致之動作定了定，給了他一個看不懂的眼神，冇作解釋，轉身去了儲物間。
蘇宇博維持這一個姿勢冇動，片刻後，腦中靈光一現，頓覺不對勁，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去，壓低了嗓子還是難掩興奮：“不是，哥，你家裡真有彆人啊？”
程致之用視線指了指外麵飲水機的位置：“要喝水自己接，不該問的少問。”
這頭兒，陳錚掏出塊巧克力，一邊拆包裝一邊靠著牆麵專心聆聽八卦：“可以啊，什麼時候談的？”
“八字還冇一撇呢。”程致之從櫃子裡取出相機遞給她，說。
陳錚接過相機，慢慢點了個頭，露出些瞭然的表情：“哦，八字還冇一撇，合著你已經在心裡畫八字了唄。不過這都把人拐回家了，速度挺快啊。”
程致之笑著搖搖頭，返身幾步跨到蘇宇博旁邊，拍了拍他：“拿好東西趕緊乾活去吧。”
“誒彆啊，我還想看一眼哥你對象長什麼樣呢。”蘇宇博低聲道。
程致之抱臂靠牆站著，擡眼淡淡送過去一瞥，蘇宇博被盯得莫名有些發冷，在心底打了個寒顫。
冇想到這時，喀喇一聲輕響，側臥的門開了，丁連山穿著睡衣從房間裡走出來。
蘇宇博：！
陳錚：！
丁連山看見客廳裡其他兩人，也愣了愣，一時間腳步停在原地。
蘇宇博擡起雙手捂住眼，指縫間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挪了挪小碎步移到程致之旁邊，嘴欠地問：“程哥，我能看嗎？”
陳錚在一旁喃喃道：“我怎麼總覺得有點兒眼熟……”
程致之扶額歎了口氣，思考著如何把這兩尊大佛體麵地請走。
好在陳錚快他一步，一手抓著蘇宇博的衣領把人給揪走了。
門一關，客廳裡又重新恢複寧靜，丁連山回過神來，問：“剛剛的人，是陳錚姐嗎？”
程致之有些意外：“你還認得？”
“嗯，”丁連山說，“當時你們一起帶我拍照片來著。”
程致之點點頭：“記憶力不錯。”
說著，他垂了下眼睛，目光落在丁連山頸前，睡衣衣領寬大，一覺過後被蹭到一邊，露出大半截鎖骨，還有肌骨凹陷處的那一枚紅色胎記。
程致之眼神變了變，伸出手輕輕扯住，往上拉了一下。
丁連山一低頭，正好碰到他收回的指尖。
“頭還暈嗎？”
丁連山不太自在地碰了碰被程致之拉過的衣領，搖搖頭道：“好多了。”
“嗯，那先去洗漱，一會兒開車送你。”
“好。”
程致之側了側身，給他讓出空間。
洗漱間傳來斷斷續續的水聲，程致之回到沙發上坐下，伸手撈起手機，微信裡突然多出了十幾條未讀訊息。
是陳錚發來的私信。
「我想起來了！」
「圖片」
「圖片」
「我就說怎麼覺得在哪兒見過」
「這不是當時拍照的那個弟弟嗎」
「程致之你個老男人居然這麼變態！」
聊天介麵上訊息不斷轟炸，幾分鐘後，陳錚不再發感歎號了，冷靜了片刻之後問他：「你認真的？」
程致之看了片刻，長按了這一條訊息，點擊引用。
回覆道：「認真的」
訊息在這裡終止，陳錚似乎也看出了他這一句話裡的鄭重，沉默一陣後，便也不再發表意見了。
剛好早飯送到，程致之關上微信，起身去取了外賣。
怕時間來不及，兩人冇在家裡吃早飯，程致之把外賣袋子打開遞給丁連山，讓他在車上先吃點墊著。
丁連山自從洗漱完之後就有些奇怪，似乎是想問程致之什麼問題，但一直冇有開口。
他拆開一袋豆漿，在後座上慢慢吸了幾口，不定時擡眼看看程致之，反覆幾次在後視鏡對上他的視線後，還是開口問道：“程老師，你昨天，夜裡，有看到我嗎？”
程致之一怔，片刻後反應過來，他是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小孩兒臉皮薄，程致之裝作什麼都冇發生的樣子，輕飄飄哄騙他道：“冇啊。”
“哦，”丁連山胡亂點了點頭，“那就行。”
程致之盯著他的表情，突然起了一點逗他的心思，故意追問道：“怎麼了？”
“……冇什麼，”丁連山低下頭咬住吸管，“我可能，做噩夢了吧。”
程致之單手打了圈方向盤，聞言，冇忍住低頭笑了一下。
車子走走停停駛入北門，早高峰堵車，市區擠的像擰完水的海綿，等到兩人下車，已經將近早上八點。
醫院裡人流量更加密集，省人民作為s省綜合實力最強的三甲醫院，早早地聚集了第一波前來掛號的患者，從門診樓到電梯，無一不是擁擠的一片。
丁連山趕著去科室，見程致之直接要住院部那邊走，拉了他一下，道：“我們抄近路吧。”
程致之微微挑了下眉，看著他說：“好啊，那你帶我。”
丁連山微微抿了抿唇，道：“那，你跟上我，彆跟丟了。”
程致之一笑：“好，丟不了。”
丁連山走在前麵，帶著程致之從另一條偏僻小路穿過，醫院的通道四通八達，這條路是他送了幾次病曆之後自己摸索出來的，途中穿過圖書館和食堂之間的一段連廊，人少又方便。
五分鐘後，專用電梯在10樓呼吸科停下，丁連山刷了門禁卡，兩人順利來到大廳裡。
丁連山擡眼，和程致之對上視線：“到了。”
程致之問：“我這算不算是蹭上員工福利了？”
丁連山愣愣，眼裡很快帶上點笑意：“……算吧，你以後想走這條路，可以找我借門禁卡。”
程致之笑著點頭：“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五年後的丁連山比之前稍微活潑了一點兒，即使可能就表現在他麵前，不過程致之很受用，甚至是有點兒享受了。
想看他笑，分享他的好情緒，聽他跟自己開不熟練的玩笑，或者撒一次一眼就能看破的謊話。
他本應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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