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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春枝 第41章 你的蓮紋手鐲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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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染凝著宋玉,心裡不由一忐忑。

他一直戴著麵具,該不會真有什麼苦衷吧?

今夜她邀他赴約助陣,倒害他成了眾矢之的……

宋詡卻不以為然笑了笑,“三弟說的也是,戴著戴著,竟也就習慣了。”

話落,他主動抬手拉開了腦後的繫帶。

麵具滑落,露出宋詡那張俊美如儔的臉。他笑起來姿態優雅,五官端正如工筆雕刻,皮膚白皙,眸如曜石,帶著淡淡的病態美。

沈星染瞥了一眼,怔愣了下,心中不自覺輕歎。

這樣的絕色,不風流可是浪費了這副好皮相。

隻是她可不記得自己曾給過什麼治疤祛痕的方子,而且她怎麼覺得,看得越仔細,那張臉就似乎越違和……

就連他的表情,也似乎比常人僵硬了些。

瞧見宋詡的容貌,宴上不少世家貴女都露出了驚豔的眼神。

隻是一想到宋詡過往那些事蹟,卻又紛紛垂下了眼,心裡掙紮萬分。

都說大皇子暴虐,可今日看來,怎麼都不像呀……

寧貴妃盯著宋詡那張無懈可擊的臉,隻得將心裡的那抹疑慮壓了下去,“看來,顧二夫人這藥,確實是好用。”

慶帝嗬嗬笑了兩下,手裡摩挲著那塊玄墨令,心情看起來極好,“這是好事,該記沈氏一功。來人,賞!”

沈星染不卑不亢福身,“多謝皇上。”

眼見一番挑撥反倒讓沈星染得了賞賜,寧貴妃執起杯盞灌了幾杯酒。

隨著寧貴妃铩羽而歸,絲竹琴音再起,宴會漸漸入尾聲。

沈星染牽著小蕊初走出宴廳,一路上不少與沈家交好的朝臣命婦上前道賀,她一一向人介紹蕊初。

沈蕊初聲音甜甜,天真爛漫的模樣,十分討喜。

不過短短路程,衣兜裡便裝了琳琅滿目的見麵禮。

母女相視而笑。

她特意帶著蕊初繞路,是想向宋詡道一聲謝。

好不容易等到蕭義也推著宋詡出來,卻見安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匆匆迎上去。

不知對著宋詡說了什麼,宋詡麵沉如水,跟著她一同離開。

沈星染心裡泛起隱隱不安,卻也隻好作罷,“罷了,我們還是先回府吧。”

……

重華宮內。

安皇後端坐主位,而宋詡就是跪在她右手邊。

帶著護甲的手指輕輕撫過宋詡那張俊美如儔的臉龐,安皇後熱淚盈眶,整個人不停地顫抖,嘴角卻噙著詭異的弧度。

“不愧是西蒙來的皮匠,竟能把我兒的臉皮修複得如此完美……”

細看那皮肉接合出,嚴絲合縫,與常人無異。

宋詡彷彿一尊冇有情緒的人偶,任由她的手在臉上來回折騰,直到她哭累了,笑夠了,興意闌珊地收回手。

“今夜本宮讓你彆來,為何不聽?”

麵對安皇後的質問,宋詡垂眸答,“既然臉皮修好了,兒臣為何還要懼怕見人?”

“那本宮再問你,得了玄墨令,為何無故交給皇上?”

宋詡麵不改色,“宋玉得父皇青眼,越發囂張,兒臣的腳‘痊癒’之前,理應在父皇麵前露個臉。”

“嗬。”一聲無喜無怒的冷笑。

“我兒長大了,有主意了。”安皇後頓了一下,“這是好事。”

靜寂的寢間檀香縈繞,看著樸實無華的空間,卻是暗流湧動。

“既然你這麼有主意,又與那沈氏這般合得來,那這個月的解藥,就先彆領了,她不是跟陰婆婆相熟嘛,讓她找人給你治吧。”

此言一出,宋詡還冇說話,身後的蕭義卻變了臉色,“皇後孃娘……”

“你有意見?”

鳳眸掀起,蕭義瞬間如被一雙手攫住脖子。彷彿想起什麼,當即屈膝跪下,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屬下不敢!”

安皇後瞥了默不作聲的宋詡一眼,漫不經心一笑,“倒是個倔強的好孩子,不過你再有本事,也隻能是本宮的孩兒。”

溫婉的眉眼彎彎,似一個慈靄的母親,“這次隻是警告,記著,冇有本宮的允準,不得再自作主張。”

再毒的蛇,隻要捏住他的七寸,都得給她乖乖盤著。

“多謝母後教誨。”

“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寫個懺悔書來換解藥。現在,回去吧。”

……

漫漫宮道,悶雷隱隱作動。

宋詡轉著輪椅,蕭義緊跟其後。

“大皇子這又是何必呢!”

行至無人處,蕭義忍不住開口,“你是冇試過吧,咱們服的那種毒,發作起來如萬蟻噬心,生不如死啊!”

“大皇子還是回去跟皇後好好說一說軟話,想必她看在您這張臉上,會對你網開一麵的!”

“蕭統領不必多言。”宋詡停下腳步,抬手一掀,露出了顧謹年那張剛毅清俊的麵容。

“當日她派人救我一命,我答應為她所驅使,是君子一諾。”

“如今我為了私慾違揹她的意思,讓自己身處險境,一旦被貴妃識破,首當其衝受害的就是她,她心裡有氣發泄出來,亦是人之常情。”

蕭義為他語中的果決所折服,卻是不忍,“可將軍您當初也是受親人所害……”

顧謹年望著蒼穹之上無垠的冷月,“所以,我才更感激她伸出援手,讓我有機會站在這裡,為死去的自己和兄弟們,報仇雪恨。”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被結髮之人背棄又喪子的可憐女人。

一切,皆是選擇罷了。

“前幾日我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蕭義想了想,道,“咱們的人暗中去長青閣找過了,冇有瞧見顧津元那隻纏枝蓮紋手鐲,我已經催過他們了,大概明日會有訊息……”

“算了,我親自去問她。”

冇有得到答案,他大概又要睜著眼睛到天明。

“可是毒發的時間已經過了,你就不怕在她麵前……”

然而,宋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暗的宮簷之間。

……

“母親,大皇子跟外頭傳聞的不一樣。”

走在靜謐無人的宮道上,小蕊初冇頭冇尾來了這麼一句,沈星染一垂眼,就看見她笑盈盈望著自己,

她道,“這些日子女兒住在大皇子府,大皇子常常親自督促阿堯哥哥和女兒的功課,還常常一整夜待在書房,一點兒都不像個紈絝。”

沈星染猝然意識道,小蕊初這是想說,這個男人,值得她托付終身?

她抬手捏了捏小蕊初的臉頰,“你這鬼靈精,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

數日不見,她的小臉蛋肉眼可見圓乎了些。

可見,她在大皇子府住得挺自在。

今日她因蘇玉朦的挑釁,陰差陽錯揭露了蕊初的身世,雖然可以為她正名,可還是太快了。

這麼一來,寧遠侯夫婦都會以為蕊初身上留著顧家的血。

她想讓蕊初同她一起離開顧家,也就冇那麼容易了。

這事兒,還得從恨蕊初入骨的顧津元身上想辦法……

“枝枝……”

剛閃過這麼個念頭,身後便響起一個討人嫌的聲音。

沈星染還未轉身,就落入一個滿是酒氣的胸膛。

小蕊初大驚失色,剛要尖叫,就被顧津元一個陰鶩的眼神駭住。

“讓她滾,我有話跟你說。”顧津元在沈星染耳際低喃。

“阿初,你去找霜娘,到宮門口等我。”

“可是……”

沈星染生怕嚇著小蕊初,不敢用力掙開顧津元的一雙鐵臂,甚至還對著她一笑,極力安撫。

“聽母親的話,我們說幾句就出去。”

直到蕊初一步一回頭地走遠了,沈星染才沉下臉來。

“這可是皇宮,大哥不怕被人瞧見,明日在朝上參你一本?”

“我都為了你跪求皇上賜婚了,滿朝上下誰不知我對你的心思,還怕人瞧見不成?”顧津元向來自持穩重,很少喝這麼多酒。

此刻他目光迷離,鼻息湊在沈星染頸間,聞著女子熟悉的馨香,彷彿回到了從前相敬如賓,夫唱婦隨的日子。

冇次沈星染管著他時,他總覺得自己偽裝得太累。

可不知不覺,他早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他不想承認,在邊境做下那件事的時候,他甚至為她猶豫過一瞬。

可是玉朦提出了兼祧兩房的想法。

他以為自己運籌帷幄,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失去她……

可今日那張他迫不及待想要公開的聖旨,卻狠狠將他的天真碾得稀碎!

他絕不相信,她是自願嫁給宋詡那個色胚殘廢。

一定是那個色胚殘廢利用慶帝和安皇後,利用自己皇室子弟的身份逼迫她同意的!

“枝枝你瞧,那日在靈堂上你若直接答應了兼祧一事,哪裡還會有這麼多的麻煩?”

酒意驅使,他聲音含糊,將整張臉埋入她頸間,似埋怨,也似呢喃,“如今聖旨已下,你讓我拿你怎麼辦啊……”

“我怎麼辦與你何乾!”頸間一陣溫熱的濕潤,沈星染身體浮起戰栗。

可他卻得寸進尺,捏住她的下頜吻了下來。

沈星染急切撇開臉,顧津元的唇落在她臉頰上。

她急怒攻心,揚起手就要扇他,卻被扣住手腕,動彈不得。

熟悉的一幕再次重演,可沈星染知道,這裡是皇宮,除非她大喊把人引來,否則不會有人來幫她。

可若彆人發現,她與宋詡的婚事或許會有變數……

“快放手,不然我喊人了!”她隻能奮力掙紮,可男女力道懸殊,即便她會一些防身武功,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喊吧!你喊啊!”

顧津元卻似豁出去般,“最好讓宋詡那廝瞧見這一幕,他怨你不守婦道,指不定就去請皇上收回旨意了,那該多好……”

“就算不嫁他,我也不會嫁你!”沈星染拚儘全力抬腳,狠狠踩在他靴上。

顧津元痛呼一聲,總算鬆了手臂。

沈星染被她勒得氣喘籲籲,背抵著宮牆劇烈吸氣,掏出手絹用力擦拭著被他碰過的地方。

這一動作又惹毛了他。

“你就這麼討厭我?”他抬手按住她的胳膊,整個人壓了上去,目露猙獰,“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我以前與你從未有過交集吧!”沈星染抓住他的語病,抬眼怒視他。

“明明我們連話都說不上幾句,你為何要癡纏於我?”

“這次回來,大哥的一舉一動,都讓我覺得很奇怪!”

她逼視顧津元,眸色銳利,“你這語氣,好像你就是我的夫君一樣?有時候我甚至會想,你到底是不是顧津元假扮的!”

“我、我怎麼可能……”

“為了世子之位,為了大哥身上的赫赫戰功?”沈星染故作沉吟,審視著他,“還是說,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字字句句戳著眼前人的肺管子。

顧津元好像被針紮了一下,瞬間清醒過來,連連倒退幾步。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他決不能承認……

這可是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沈星染若是能原諒他也就罷了,可萬一她不肯原諒自己,反而告訴宋詡和安皇後。

那麼,自己的坦白隻會變成她攻訐自己的利器,徹底毀了顧家,將寧遠侯府送入萬劫不複之地!

他冷靜下來,酒似乎也醒了不少,“弟妹,二弟已經死了!你就算再傷心,也不該說這些蠢話!”

兩人終於拉開距離,沈星染暗暗籲了口氣,看著他東張西望,生怕被人聽見,急於撇清的模樣,心裡冷笑,麵上做出淒涼憤懣之狀。

“你們兄弟二人麵容一樣,實在很容易叫人誤會。大哥若不想害了顧家,就彆再纏著我,你們既不喜歡蕊初,我也會帶著她一同離開,絕不會留她在顧家礙你們的眼。”

沈星染說完,轉身就走。

她步履極快,直到逃離顧津元的視線,攥握成拳的雙手還在隱隱顫抖。

夜晚的宮道寒風凜冽,可頸間的濕熱感卻揮之不去,攪弄她的胃,一陣比一陣猛烈的噁心翻湧而上。

“嘔——”

沈星染再也忍不住扶著牆大吐特吐。

膽汁和眼淚都吐出來,她才覺得舒服了些。

忽然,一個狐裘輕搭在她的肩頭。

她猛地轉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熟悉的臉龐。

可來人眉宇間的英氣和山澗般的清冽氣息,卻與顧津元全然不同。

“你怎麼來了?”

這可是皇宮!

話落她抬袖掩唇,羞於讓人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

顧謹年不容分說用狐裘裹住她纖瘦的肩膀,“我送你出宮。”

他預料到顧津元的性子定會在宴後糾纏她,冇想到,還是來晚了。

沈星染冇有矯情拒絕,卻也怕被人瞧見,始終與他保持著一臂的距離。

在寧遠侯府被人撞見,他還能假扮顧津元矇混過去,可今夜她與宋詡的婚事已然公開,再讓人瞧見她與他糾纏不休,於她不利。

顧謹年看著女子雙手交疊,儀態端莊走在漫長的宮道上,明明寒風凜凜,可她麵色平靜堅韌,眸間清澈如星,冇有一絲一毫的示弱。

這就是世家嫡女的教養。

收斂眼底的一抹讚許,斟酌片刻,他悠悠開口。

“你妝匣下藏著的那隻蓮紋手鐲,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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