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春枝 第42章 秘密調查的事有訊息了!
-
蒼穹間悶雷盤桓,長電裂空,映亮了宮簷下氣氛凝滯的兩人。
沈星染怔怔凝視著臉色有些蒼白的他。
他還是問出口了。
如果說從前她對那一夜隻是恍惚的猜測,那麼此時,顧謹年直白的問話驗證了她懷疑的一切。
那夜,果然是他!
所以,顧謹年纔是阿初的父親……
沈星染閉了閉眼,藉著夜色掩蓋臉上瞬間的心虛。
可即便是他,那又如何呢?
那夜隻是個意外,他甚至把她當成了一個泄慾的婢女。
如今,她即將離開顧家,嫁入皇室,而他的身份也已經被顧津元頂替,待昭雪一日,便是顧家二房傾覆之時。
在這樣的時候,她豈能再與顧家人有所牽連?
她沉默得有些久,顧謹年停下了腳步,也攔下她的去路。
“怎麼不說話?”
這個問題,讓他一整宿都輾轉難眠,反覆浮現那夜記憶中,有限的點點滴滴。
盯著她那雙如星光璀璨的眸子,他屏息等著一個答案。
“那是夫君留給我的遺物。”
顧謹年銳眸微眯。
他站在月下,長身玉立,一雙深若幽潭的眼眸冰冷如刀,清朗的臉龐散發出禁慾的氣息,“我以為你恨他入骨,原來不是?”
儼然是不信她的話。
沈星染心中一凜,垂下眸子低聲道,“那是八年前賞菊宴上,我初見他時,他送給我的。”
似怕他不信,又補了句,“那個時候的他,與如今的他不同。”
她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腕,語中透著悲涼淒婉,“纏枝蓮紋,生生不息,寓意匪淺,我不好意思戴在手上,所以藏了起來,這麼多年,連我自己都險些忘記了呢……冇想到竟被顧將軍瞧見了。”
“怎麼,顧將軍如此在意,難道那隻手鐲還有什麼彆的用處?”
她扯唇,故作灑脫一笑,指著肩上的狐裘道,“我與他已經緣儘。那手鐲若將軍想要,可以送給你,就當是跟你換這個狐裘了。”
顧謹年聽完,薄唇緊抿起來。
眼神裡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來之前他已經想好,若真是她,他不論如何也要向她道歉,解釋清楚當年的無奈,再對她和蕊初負責。
不過,也僅僅是負責而已。
但冇想到,那手鐲竟然是顧津元的那隻……
兩人冇有關係更好!
他懊惱地踢飛了一顆石子。
省得她日後察覺他假扮“宋詡”時,妄圖用那陰差陽錯的一夜孽緣拿捏他!
“我不過隨口一問,那本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心口忽然一抽一抽的疼起來,他連忙運轉功力壓製。
安皇後賜解藥的時間已經過了一日,今晚冇能拿到解藥,接下來怕是很難熬。
顧謹年轉開臉,聲線冷硬,“正因為那東西不值錢,我纔好奇你為何當寶貝似的收著。”
“哦,大將軍好奇心挺重。”
這樣的解釋,以為她會信?
氣氛瞬間尬尷起來,雖然他明顯加快了腳步,可這一條宮道,依然很是漫長。
可不知為何,看著他無處安放的視線,沈星染就想笑。
自打知道了顧津元的真麵目,被仇恨吞噬的她,已經許久,冇有像此刻這般輕鬆自在,發自內心地想要開懷一笑了。
“宋詡命不久矣,你就那麼想嫁他?”
就在她慶幸這一路都不用開口之時,男人卻猝不及防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他始終冇有回頭看她,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沈星染瞧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反正都是守寡,比起當顧夫人,宋詡死後,我就是一府主母,皇子遺孀,安皇後唯一的媳婦,指不定皇上一時心軟給他追封個親王什麼的,我就是親王妃了。”
今日宮宴,沈星染作了打扮,如今一笑起來,眉眼清麗,顏色怡人。
顧謹年隻掃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你倒是看得開……”
沈星染自己也樂了,“而且,他一死了之,對寧貴妃和秦王也冇了威脅,我這個苦命的遺孀,反而能活得更安穩。”
這日子不比以前過得舒坦嗎?
顧謹年清俊的眉宇不覺擰起。
原來,她盼著他早點死呢。可惜,他恐怕要叫她失望了。
安皇後還等著他幫宋詡報仇,冇那麼容易讓他再死一次。
“你怎麼了?”
“說話就說話,彆靠我太近。”清冷的語調,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明顯心情不好。
見顧謹年冇再追問,沈星染唇角輕勾。
阿彌陀佛,他這反應,該是信她了吧?
那一夜的露水情緣,就當是一場夢到此為止吧。
隻有如此,待離開顧家之後,她和他,才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看你身邊那些護衛弱得很,等歸塵痊癒後,就讓他留在你身邊吧。”
臨近宮門處,顧謹年忽然開口。
沈星染頗為意外,他竟捨得將自己的心腹放在她身邊?還是說,他怕她胡說,想在她身邊安個眼線?
雖有些度君子之腹,但她不得不這麼想。
似察覺到她的念頭,顧謹年眉眼微蹙,“顧家人都認得他的臉,他留在我身邊不方便。”
一個大活人,也不能說消失就消失。
他的話算是打消了沈星染的疑慮。
她揚睫輕笑,“那就多謝顧將軍慷慨贈人了。”
宮宴前她忙著暗中查順心藥行的賬,還冇來得及去見梅歸塵,留在身邊,倒是可以慢慢問了。
遠遠瞧見沈蕊初和霜娘等在那兒,顧謹年再次默默消失。
直至看不見他的身影,沈星染才放鬆了繃著的後背。
彆看她雲淡風輕,但顧謹年征戰沙場多年,身上有尋常人冇有的殺伐冷冽,當他鋒芒畢露的時候,和他對峙,真的不容易。
剛剛他離開的時候,脖頸處有薄汗沁出,步履似乎有些踉蹌,該不會是身體不適吧?
“母親,您還好嗎?”
沈星染看著蕊初眼底的關心,心裡不由自主地想起顧謹年。
她這麼做雖然阻攔了蕊初與生父相認的機會,但她不悔。
比起一個七年來根本不知道蕊初存在的父親,眼下,徹底脫離顧家這個火坑纔是當務之急。
……
夜宴過後,淅淅瀝瀝下起雨。
這是今年南兆京都的第一場春雨。
幾乎是靠著最後一絲力氣推開那扇沉重的硃紅大門。
宋詡身形踉蹌了一下,險些被門檻絆倒。
緊隨其側的蕭義立刻上前一步,穩穩扶住他的臂膀,觸手卻是一片冰涼,甚至還帶著細微的顫抖。
“殿下!”蕭義低呼。
藉著廊下昏暗的燈籠微光,宋詡渾身濕透,此刻臉色蒼白如紙,唇上卻反常地泛著一抹詭異的嫣紅,額角青筋因極致的隱忍而突突跳動。
毒發作了!
為安皇後做事的人都是服過這種名為相思儘的毒,發作時那種讓人癲狂的痛苦,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回府的一路上,殿下便沉默得可怕。
“無礙。”宋詡吐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石磨過。
他揮開蕭義的手,試圖自己站穩,可剛邁出一步,胸口處猛地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襲來,喉頭頓時湧上一股腥甜。
強嚥下去,齒縫間都浸滿了鐵鏽味,頭腦也跟著昏沉起來
“那是夫君留給我的遺物……”
腦海裡反覆迴盪著她清晰無比的否認。
不是她。
原來那荒唐又旖旎的一夜,那個在他身下婉轉承歡,讓他食髓知味的身影,真的不是她!
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蝕骨的寒意,比體內肆虐的毒性更猛烈地席捲了他。
顧謹年啊顧謹年。
你莫不是瘋了吧。
她的顧津元的妻子,不是她,你應該高興纔對……
因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身體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他四肢百骸裡瘋狂穿刺。
宋詡悶哼一聲,整個人向前栽去。
再清醒時,他已經被蕭義背到榻上,可他連水杯都握不住。
蜷縮著身體,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抵住抽痛的胸口,冷汗瞬間浸透了厚重的錦衣,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那雙向來深邃銳利的鳳眸,此刻緊緊閉著,長睫因痛苦而不停顫動,卻硬是咬緊牙關,不肯泄出一絲呻吟。
“殿下,要不咱們進宮,像皇後孃娘服個軟吧!”蕭義忍不住再勸。
他蹲下身,湊到宋詡耳邊,低聲道:“殿下,您讓屬下秘密調查的事,就在剛剛有訊息了。”
宋詡毫無反應,似乎已經完全被痛苦吞噬。
蕭義繼續道,“就是那隻纏枝蓮紋手鐲!”
聽到“手鐲”二字,宋詡緊閉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蕭義語速加快,“我們的人費儘周折,終於查到,那手鐲如今並不在假死的顧津元府中,而是在……在世子夫人手裡!”
“你……再說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