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見霧 生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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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蕤眼神黯淡了一下,又低下頭開始扒拉那還留有餘溫的飯菜。
慢慢悠悠吃完飯,她翻開了林盛給她的那封信。
\"葳蕤:明日生日宴,外公有一事相求。
即日宴請眾賓,商界名流皆至,正是林家頹廢之時借勢的良機。
池家長子歸國,其家族今非昔比,若能借他之名為林家鋪路,日後資金週轉、商業聯盟皆可事半功倍。
你既為林家千金,理應登台致辭,向眾人表明你與池渝交好,以增可信度。
賓客名單我已擬定,溫家、王家等少爺務必邀請,至於你那些無關緊要的朋友就不必占座了。
池渝此次回來,意圖如何,你心裡清楚。
他不過是林家的一枚棋子,你隻需配合演戲,不該有的心思,趁早斷了。
你在林家錦衣玉食十六年,如今,也理應該為家族儘一份力了,也不枉我們多年栽培。
白眼狼是我最不看好的品質。
——林盛\"她怔怔地望著那些字跡,隻覺得虛偽,噁心。
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碾過,連帶著十六年來所有的溫順與期待,一起碎成了粉末。
原來她的生日從來不是生日。
隻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商業演出,而她不過是舞台上最聽話的提線木偶。
那些她小心翼翼珍藏的、以為至少能換來一點點真心的乖巧與妥協,在外公眼裡,不過是待價而沽的商品。
她忽然覺得自己挺矯情的,其實這麼多年來外公對她的態度她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抱有那虛無的期待?期待她的外公會為了麵子在商業名流彙聚的聚會上以她為焦點開辦一場慶祝宴?但不聽話的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讓它落下,心裡翻湧著酸楚和委屈,她慢慢蹲下身,抱緊自己的膝蓋,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裡。
門軸轉動的輕響驚動了蜷縮在地上的少女。
林葳蕤慌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趴到茶幾上假裝吃飯,池渝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在她身後停下。
\"藥買回來了。
\"他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絲不著調:\"先處理傷口好唄?我還給你帶了點零食,快謝謝我——”林葳蕤把臉埋得更低了,筷子機械地撥弄著早已冷掉的米飯。
她不敢抬頭,生怕被他看見自己通紅的眼眶。
“嗯…”她輕輕迴應一聲,聲音支離破碎,帶著哭腔。
\"林…葳蕤?\"池渝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變得嚴肅,\"發生什麼事了?\"\"冇冇什麼\"她的聲音像是被淚水泡發了,軟綿綿的帶著鼻音。
耳尖不受控製地泛起粉色,尷尬得她恨不得整個人都鑽進麵前的餐盤裡。
忽然,她感覺池渝溫暖的手覆上她的肩,輕撫片刻。
\"我不看。
\"他輕聲說,\"想哭就哭吧。
\"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巾被遞到眼前。
\"我去餐廳等你。
\"池渝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就叫我。
\"片刻的沉默後,少女帶著鼻音的,軟乎乎的聲音響起:\"現在就可以上藥。
\"池渝轉身時,看見林葳蕤站在光影交界處。
暖黃的燈光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水汪汪的眼睛通紅。
他當然看見了桌上被拆開的信封。
那些工整的字跡裡可能會藏著怎樣的利刃,他早就猜到了。
可此刻他隻能裝作不知,輕輕托起她傷痕累累的手掌。
\"疼就告訴我。
\"他的拇指小心地避開傷口,棉簽蘸著藥水在破皮處輕輕點過。
昏黃的燈光下,少年鋒利的輪廓被柔化,而那雙平日裡清冷的眼睛,此刻盛滿了化不開的溫柔。
林葳蕤望著他出神。
藥水帶來的刺痛感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隻有他指尖的溫度真實得讓人心顫。
恍惚間,一句古詩浮現在腦海:\"積石有玉,列鬆如翠。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餐廳的老式掛鐘滴答作響,時間彷彿被拉得很長很長。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雨滴輕輕敲打著玻璃,像是為這個靜謐的夜晚譜寫的伴奏。
外公常教導我,家族榮光,需代代相承。
作為晚輩,我自當謹記教誨,不負期望。
今日藉此機會,也希望能向各位前輩學習,未來為林家、為商界貢獻綿薄之力。
最後,再次感謝諸位的蒞臨。
願我們今日共度良辰,也願林家與各位的情誼,曆久彌新。
謝謝。
”台下議論聲窸窸窣窣:\"這氣度,不愧是林家的血脈。
\"\"聽說在市一中當年級第一呢,真是才貌雙全。
\"掌聲雷動中,林葳蕤微微欠身。
池渝注視著她,柔美的臉上冇有絲毫的情緒。
她快步走下台階,裙襬翻湧如浪,轉眼就消失在觥籌交錯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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