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見霧 暗潮初現
-
天色漸沉,暮色為城市披上一層暗藍的紗衣。
林家作為東道主,特意在莊園酒店頂樓的天台包間設宴。
水晶吊燈將整個空間映照得金碧輝煌,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燈火闌珊。
池渝在服務生的引領下來到包間門前,推門而入時,映入眼簾的是端坐在主位吞雲吐霧的林盛,以及一位倚靠在旁、姿容嫵媚的年輕女子。
整個空間都瀰漫著菸草氣息,池渝被這濃重的煙味嗆得輕咳一聲。
\"來了?坐。
\"林盛的聲音低沉。
池渝注意到,這個在商界宴會上永遠掛著得體微笑的老人,此刻臉上卻籠罩著一層陰霾。
池渝不動聲色地走到窗前,輕輕推開一扇窗。
夜風裹挾著涼意拂麵而來,他清醒了一些,這才轉身入座。
包間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池渝有些尷尬,無意識地摩挲著雙手。
\"林葳蕤還冇到嗎?需要我聯絡她嗎?\"\"不必,她來不了是好事。
\"林盛短促地笑了一聲,將雪茄重重按滅在水晶菸灰缸裡。
他微微前傾身體,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直視池渝時,池渝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個老人身上散發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那雙眼睛像是曆經滄桑的古井,表麵平靜無波,深處卻暗藏著精明的算計與難以揣度的情緒。
或許這就是在商海沉浮數十年的巨鱷特有的眼神——看似渾濁,實則洞若觀火。
\"正好有些事要單獨談談。
\"林盛抬手示意侍者退下,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按理說,以我們兩家的過往,我本不該允許你歸國後還能住進林家莊園。
\"池渝回以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我明白。
當年令尊令堂的車禍,還有曾經的財務糾紛,確實都與我家的過失有關。
您能不計前嫌,為我安排住宿和學習,這份恩情我定然銘記於心。
\"一旁的女子聞言輕笑,紅唇微啟:\"池少爺年紀輕輕,說話倒是滴水不漏呢。
\"她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讚賞,隨著煙霧漸漸散去,池渝這纔看清她的麵容——肌膚勝雪,紅唇似火,一顰一笑間儘是風情。
林盛冇有理會女子的插話,繼續用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說道:\"那你應該知道,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如今你父親不在了,你在公司也該有些話語權既然林家願意幫你,自然也希望得到相應的回報。
\"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加深,\"還有林葳蕤。
\"這句話說得格外緩慢,\"你們保持適當距離就好。
兒時的戲言,不必當真。
\"少年端坐於前,臉上掛著笑意,冇有回話。
林盛抬手示意身旁的女人關上門,隨後拍了拍池渝的肩膀,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還有件事要麻煩你明天是葳蕤的生日宴,我安排了她上台致辭,這孩子死活不肯答應。
\"他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邊緣已經有些泛黃。
\"你幫我把這個演講稿交給她,好好勸勸她。
\"林盛歎了口氣,手指在信封上輕輕摩挲,\"現在這孩子見我就躲,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了。
\"身旁妝容精緻的女人立即附和道:\"林爺日理萬機,還要為這個不懂事的外孫女操心,真是\"她刻意拖長的尾音裡帶著幾分譏誚。
池渝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我會轉交給她的。
\"他起身接過信封。
林盛整了整西裝起身,“那我先失陪了。
”女人立即跟上他。
\"不等葳蕤了嗎?\"池渝忍不住問道。
\"她來不來都一樣。
\"林盛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語氣淡漠得彷彿在談論一個陌生人。
女人突然轉身,在信封上寫下\"溫清夢\"三個字。
\"小帥哥還不認識我吧?\"她紅唇微揚,\"溫家長女,溫清夢。
\"說完便踩著高跟鞋快步追上了林盛的步伐。
池渝站在原地,眉頭緊鎖。
林家和溫家交好是人儘皆知的事,但溫家長女竟成了林盛身旁的一把手?待二人走遠後,他招手示意服務員收拾那桌幾乎未動的精緻菜肴,轉身走向電梯時,卻發現兩部電梯的顯示屏都詭異地暗著,而走廊儘頭,隱約傳來林盛和溫清夢的的低語聲,在空蕩的走廊裡迴盪,卻又聽不真切。
池渝轉身按下電梯按鈕,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可顯示屏卻依舊一片漆黑。
他皺了皺眉,指尖又用力戳了幾下,依然毫無反應。
\"電梯故障了?裡麵有人嗎?\"他轉頭詢問身旁的服務員,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服務員快步走來,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奇怪,剛纔還好好的\"他急忙掏出對講機,\"我馬上讓人檢視監控。
29層走下去確實不太方便,請您稍等。
\"走廊裡突然騷動起來,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兩部電梯都卡在樓層中間了!\"\"快叫維修隊!\"一個主管模樣的男人厲聲喝道。
池渝的心猛地一沉。
他掏出手機,指尖飛快地劃開與林葳蕤的對話框:[
池:到哪了?
]訊息如同石沉大海,已讀標記遲遲未現。
一股莫名的不安攥住了他的心臟。
\"被困的人什麼樣?\"他一把抓住經過的經理,聲音裡的焦灼讓對方麵露詫異。
\"是位穿白裙子的年輕小姐,長髮看著有點像林家的\"經理的話還冇說完,池渝已經轉身衝向電梯間:\"救援還要多久?具體卡在幾層?\"而此時,在昏暗的電梯廂內,林葳蕤安靜地蜷縮在角落。
手機信號格空空如也,她抬起頭,淡漠地看了眼角落的監控探頭。
'應該不會困太久吧。
'她在心裡默算著時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裙角,肚子咕咕地叫。
外公不會發現她失蹤了的,她隻能等著哪位好心的客人發現電梯裡有人。
就在這時,電梯門突然發出\"哢嗒\"的機械聲。
一道光線從上方斜斜地切進黑暗——電梯卡在了兩層之間,下方是漆黑的牆,上方露出酒店華麗的走廊地毯。
刺眼的應急燈光裡,她看見救援人員的橙色製服,還有——那雙眼睛。
池渝跪在電梯口,向來沉靜的眼眸此刻盛滿了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擔憂、焦急、心疼,所有情緒在那雙清澈的眼裡翻湧。
\"林葳蕤!從縫隙裡爬出來!\"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手臂已經探入電梯井,搭在粗糙的牆上。
林葳蕤怔住了。
鼻尖突然湧上一陣酸澀,那道向她伸來的手臂在燈光下顯得如此不真實。
她垂下眼簾,假裝冇看見那隻手,自己撐著電梯壁利落地爬了上來。
純白的裙襬沾滿了灰塵,連臉頰也蹭上了幾道汙痕。
\"謝謝。
\"她低頭拍打著裙襬,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抬起手時,掌緣的擦傷滲著血珠,她下意識地輕輕吹了吹,轉頭對池渝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她轉身欲走,卻被池渝一把扣住手腕。
林葳蕤蹙眉,纖細的手腕在他掌心輕輕一轉便掙脫開來。
\"怎麼了?\"她瞥見他手臂上那道滲血的擦傷時頓了頓,\"你傷口需要處理。
\"那道傷痕比自己的要嚴重些,恐怕是在試圖拉她時在下方粗糲的牆壁上蹭到的,三道淡淡的血痕。
池渝輕咳一聲,從口袋裡取出那個皺巴巴的信封:\"林爺讓我轉交給你\"\"先處理傷口。
\"她打斷他的話,聲音很輕卻不容拒絕,\"我家有藥箱。
\"兩人並肩走回彆墅,夜風拂過林蔭道,暖黃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葳蕤這才注意到,記憶中那個瘦弱的男孩已經長得這樣高了。
他側臉的輪廓在光影中格外分明,骨相優越,麵容淩厲,偏偏眉眼間又帶著與生俱來的溫潤。
\"你現在多高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問題實在突兀。
池渝停下腳步,眼底漾起笑意:\"怎麼突然問這個?\"他故意用手在頭頂比劃著,作勢要往她發頂量,被她一巴掌拍開。
\"反正比你高這麼多。
\"他笑著往後退了兩步,張開雙臂比了個誇張的長度。
林葳蕤氣得跺腳:\"我166了!你還能高到天上去不成?\"\"還是這麼愛生氣。
\"池渝伸手想揉她頭髮,被她敏捷地躲開。
少年笑得愈發燦爛,\"小時候你可冇這麼凶。
\"\"我那時候是懶得理你!\"兩人就這樣拌著嘴,話語間的氛圍越發輕鬆,不知不覺走到了彆墅門前。
偌大的房子隻有保姆房亮著一盞孤燈,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冷清。
\"平時你一個人住這裡不害怕嗎?\"池渝望著黑洞洞的窗戶問道。
林葳蕤已經踢掉鞋子窩進沙發,聞言隻是搖搖頭:\"習慣了。
\"胃部傳來一陣陣鈍痛,她不禁用手捂了捂肚子,卻感到手上傷口傳來的疼痛,倒吸一口涼氣。
\"冇吃晚飯?\"池渝變戲法似的從包裡拿出兩個打包盒,\"我就知道你會餓,隨便帶了點。
\"林葳蕤有些錯愕地接過飯盒,小口吃著飯菜時,池渝在客廳晃晃悠悠轉了一圈:\"醫藥箱在哪?\"她起身翻出藥箱,卻看見裡麵基本上冇什麼可用的藥。
“哎呀…藥,好像用完了…”她眨巴著眼盯著池渝,隻見他淡淡地歎了一口氣,朝她勾了勾嘴角,似乎在苦笑。
池渝看了眼手機地圖:\"最近的藥店要二十分鐘。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你先吃,我去買藥。
\"\"不用\"她的聲音被關門聲截斷。
偌大的客廳重歸寂靜,隻剩下她一個人對著飯菜發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