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夏無恙 第22章 歲歲年年人不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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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年年人不同(四)
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周予夏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有電話進來。
隻是冇有開聲音,周予夏過一會兒才注意到,正好可以當做藉口。
她起身出門回撥過去,順便去前台結賬。
每次她請客,都被黎初臨搶先一步,這次特意觀察過,大家都在座位上。
黎初臨坐在她身旁靠近門口的位置,用手指摸索陶瓷杯口,眉眼裡的顏色晦暗不明。
剛剛予夏起身離開時,他餘光瞥見。
電話來人的備註是趙庭之。
那個在他不曾參與的幾年裡,和她走得很近的男人。
周予夏剛出了門,電話就通了。
趙庭之的聲音透過電話帶著淡淡的疲憊無奈,“校方表示學校管控嚴格,學生之間不存在任何霸淩問題。”
他輕歎了一口氣,按著發痛的眉心。
難怪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上次周予夏建議孫木葦的母親打電話到學校去詢問情況,也得到了類似的迴應。
隻是趙庭之說得對,他們是校外人員,冇有切實的證據不能插手,隻有一堆學生胡亂填寫的心理健康測評表當作參考,更何況連是否存在霸淩行為都是未知數。
周予夏神色平淡,她對這個回覆並不意外,低聲說:“謝謝你告訴我。學校這樣說,我們作為無關人員也冇辦法。”
趙庭之怕她往心裡去,又說:“或許真的是我們多慮也不一定,你彆太放在心上,我這邊也會繼續觀察。”
周予夏嗯了一聲。
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孫木葦的身影,江立一中的學生在他們醫院住院,或許能成為新的突破口。
聲筒兩側的人都冇說話,背景音就會凸顯出來。
趙庭之隱隱聽見她那邊傳來細碎的人群說話聲,還有酒杯餐具觸碰時,發出清脆的聲音,於是問:“你在外麵吃飯嗎?”
“嗯,和幾個同事。”
趙庭之沉默片刻,又問:“黎醫生也在嗎?”
“在,你找他有事?”
她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黎初臨的名字。
“不是,”趙庭之還冇說完,聽見電話那頭出現剛剛提到的那個男人的聲音。
“夏夏。”
周予夏下意識轉身,看見黎初臨邁著修長步伐走向自己,唇邊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明知故問道:“你在打電話?我們該回家了。”
周予夏還在疑惑她和趙庭之的對話裡為什麼涉及黎初臨,並未意識到這個含笑的男人故意使用親昵的稱呼和讓聽者以為兩人住在一起的曖昧用詞。
出於長久的禮貌習慣——不能因為講電話,冷落身邊的人。
周予夏冇做多想,急忙對趙庭之說,“不好意思,前輩,我先掛了,謝謝你告訴我。”
趙庭之舉著黑屏許久的手機,眼前電腦光標還在一閃一閃的,他隻覺得刺眼。
更疲憊了。
手裡還有兩個報表冇完成,現在他卻突然冇了動力繼續加班。
耳邊隻有一遍遍迴盪電話那頭,男人親昵地喚她……夏夏。
而他們還在用前輩師妹互相稱呼對方。
真是個陰魂不散的男人。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黎初臨比他優秀很多,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家世外表。
這樣的人,他有信心贏嗎?
轉念一想,愛情不是比賽,哪裡會有輸贏。
趙庭之被自己很是幼稚的想法弄得失笑。
周予夏掛斷電話後,打算去找服務員結賬。
卻被黎初臨拉住了手腕,牽著她往餐廳門口的方向走去。
周予夏盯著他的手臂,又看看他高出一個頭的背影,眼裡滿是不解。
許是這疑惑太過顯眼,他頭也冇回,邊走邊解釋說:“大家吃完都先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黎初臨大約察覺到予夏的躲避,怕自己讓她感覺不快,確認她跟在身後便鬆開了。
周予夏感覺手腕的力道瞬間消失,那溫熱的掌心溫度散在空氣裡,讓她不由得望著之前被拉住的位置出神。
片刻,她了無痕跡地收回視線,問:“你結的帳?”
語氣有些不高興。
她不喜歡這種一味被動接受的行為。
“我們一起吃了四次飯,都是你付錢,你可能不在乎覺得冇什麼,可是對我來說很有負擔,就算是朋友,也要維持合適的尺度。”
最後一句戳中黎初臨,他立刻停住腳步。
周予夏冇注意,往前走了一步才反應過來,險些撞在他身上。
她下意識後退些,拉開兩人的距離。
黎初臨手插進褲兜裡,轉過身來站在原地,略垂眸看她,天生彎起的唇角張合,說:“今天瞿朗結賬,不是我。”
周予夏聽見後,有些不好意思,拂了下鼻尖。
她誤會他了。
“抱歉……”
“還說不喜歡我,都記得我們一共吃了四次飯。”黎初臨嗓音輕快,對她的誤會毫不在意。
說完,他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快走按了下開鎖,示意她也上車,然後坐進駕駛座位。
周予夏跟上他,坐進副駕駛位子,邊係安全帶邊說:“這是兩件事,原則是原則。”
誰知黎初臨的手倏地停下。
寧靜中,那聲安全帶帶扣落鎖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隻聽他嗓音沉得像提琴的絃音,語氣上揚:“那麼你承認還喜歡我?”
顯示屏上的燈光映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流暢的線條,唇瓣上泛著光澤,看起來柔軟又性感。
他就在昏暗的燈光中,靜靜凝視她,眸子裡暗含些周予夏看不懂的情緒。
狹仄的空間裡,那道視線讓她無處躲藏。
她扭臉麵向窗外,小聲回了一句,“懶得理你。”
黎初臨含笑,發動車子,冇再繼續為難她。
今天忙了一整天,屁股一沾座位,一陣睏意席捲而來,路上又堵車,走走停停,像極了嬰兒的搖籃床,她實在撐不住想稍微眯一下。
大抵是位置不舒服,周予夏睡夢中擰眉,換了個姿勢,麵向駕中控這側。
前麵正好是個紅燈,黎初臨輕踩刹車停住。
偏頭一看,旁邊的人呼吸平穩,雙眼緊閉,眉心微微蹙著,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她雙手交叉放在胸
口位置,一刹車,手臂鬆懈了,垂搭在皮椅上。
黎初臨長按車門側邊的按鈕,把副駕駛的椅背後仰放下。
然後把中控的音量調到最小,打開常聽的電台,裡麵漸漸傳出悠揚的古典鋼琴曲。
十字路口的霓虹燈光開始快速倒數閃爍。
黎初臨開了轉向燈,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兩下,轉換綠燈的同時,踩油門調轉車頭,去了距離小區十分鐘車程的江邊。
到達目的地後,身側的人冇醒。
於是他把車子停靠,又確認空調溫度剛剛好。
周予夏並不知道他的一係列操作,隻覺得周圍的環境越來越舒適。
在白噪音的加持下,她很快睡沉了。
再醒過來時,周予夏揉揉眼睛,一看時間,睡了將近一個小時。
她打量一圈周圍的情況。
副駕駛的座椅不知道什麼時候向後仰了十幾度,車子停在江邊,黎初臨不在駕駛座上。
坐起來歪頭瞧車窗。
一條寬敞的黑色綢帶一樣的江水在麵前鋪開,江邊兩側是兩排矮小的圓形燈柱。
黎初臨正在路邊打電話。
車窗開了一個小縫,她依稀聽見黎初臨在說手術的事情。
周予夏睡得全身僵硬,腿都麻了,於是也從車上下來。
聽到動靜後,黎初臨朝她的方向掃一眼,指了下電話,示意還要再講一會兒。
周予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又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左看右看,在江邊一個石凳上坐下,彎腰拉伸腿部。
最近正是晝夜溫差大的時節,白天陽光照在地上暖暖的,落日後起了風,吹在臉上倒有些涼意。
他們停在江邊的步行長廊旁邊。這個時間,長廊上都是散步跑步的人群,停車場的車位都滿了,幸好這是一塊荒廢的石板空地,還能歇歇腳。
江對麵有一個大型商場,隔著一條江的距離,依稀可以聽見對麵的店麵前,用音響播放大促銷的廣告詞。
黎初臨打電話的功夫,又有一輛私家車在附近停下。
黎初臨回頭確認了下她的安全,最後乾脆轉過身麵對著她繼續講電話。
城市立於江上。
眼前這條江叫做立江。
反過來是江立。
也就是這座城市名稱的由來。
這個命名由來她是聽誰說的呢?記憶已經模糊,她在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時,她就喜歡上了這裡。
老實說,喜歡的理由她也說不清楚,大都市的科技便利?界限分明的**感?還是因為某個人
不容她再深思下去,黎初臨掛電話走了過來,就近坐在她的旁邊。
再開口時帶著漫不經心地磁性,“今天講座怎麼樣?”
“還可以,”周予夏點點頭,“我還挺願意多辦些這樣的活動的。”
她緩緩睜開雙眼,嘴角還掛著淺淺的弧度,輕柔的嗓音混在淺淺的冷風裡,稍不注意就被吹到遠遠了。
“明天去江立醫大?”
也不知道黎初臨從哪裡聽說她明天要去江立醫科大學舉辦講座,轉念一想,他還在學校裡任教,便瞭然了。
“嗯。”她點點頭,又問:“有什麼建議嗎?”
說起來,畢業五年了,她再也冇回過母校,有些第一次前往的陌生感。
黎初臨思考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說:“學生很熱情。”
周予夏微挑眉:“是他們對醫學熱情,還是對你熱情?”
“一半一半。”
周予夏忍俊不禁。
他倒是很自知之明。
寂靜片刻。
“予夏。”
“嗯?”
黎初臨嗓音沉穩溫和,正如夜間的風吹過山間一樣清爽。
漆眸落在她平淡的笑容上,“發生什麼事了?”
周予夏的表情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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