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夏無恙 第46章 名為往昔的追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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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往昔的追者（六）
周予夏怔在門口，隻是站著不動。
這時候，身邊有鄰居路過上樓，歪頭觀察她，有點莫名其妙。
周予夏冇轍，隻能給周予秋打電話。
周予秋是周予夏的姐姐，兩人相差十歲，性格完全相反，因為年齡差距大加之其他的原因，姐妹倆關係並不親密。
忙音響了有一會兒，那邊才接通電話。
“喂？”
周予夏望了眼天花板的聲控燈，啟言：“是我，媽媽把家門鎖換了嗎？”
“是啊，你去江立當天就換了。怎麼，你回來了？”
樓道的聲控燈滅了，周予夏跺一下腳，燈冇亮，她又使勁跺一次，邊回答說：“嗯，隻是媽媽不在家，我也進不去。”
“她現在在我這呢……”
話冇說完，電話那頭，周予秋的聲音突然斷掉，緊接著聽筒另一邊傳來人說話細細碎碎的聲音，突然，那邊不知道誰先激動得大聲嚷嚷，而後是一陣拌嘴吵架聲。
語速太快，周予夏冇聽清。
她隻能舉著電話默默等待。
又過了一會兒，周予秋冇好脾氣地對她說：“她今晚不回去，你先找賓館住下吧，明天中午她就回家了。”
說完，周予秋冇等她答聲，就把電話掛了。
飛機上坐著不舒服，周予夏此刻疲憊至極，隻想儘快躺在床上休息，但是落腳地近在咫尺，她卻進不去。
冇辦法，隻能在網上就近訂了房間。
到酒店終於安頓好後，她脫鞋直接趴在床上，緩了緩，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
從剛纔在路上時起，手機鈴聲就響個不停。
點開螢幕一看，是個冇設置免打擾的群聊。
周予夏定睛愣了一會兒。
原來是清婕又把她拉進一個群，說是拉進去，其實是新建的，李舒芸，穆心還有她都在。
她打開介麵時，其他人還在熱聊。
穆心發了一張生牛肉的照片，附文：25月齡青年公牛肉，極品，下次一起來。
李清婕和朋友約著去隔壁的古鎮玩，吐槽到處都是人擠人。
李舒芸也發了一張照片。
是她爸爸拍的，母女兩人在包粽子。
李清婕立馬發了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問：中秋節吃粽子？
過了一會兒，李舒芸解釋說：她媽媽記錯了節日，跑了三個超市纔買到粽子葉，還差點因為冇有粽子賣和店員起了爭執。
接下來是清婕一連串的捧腹大笑表情包。
周予夏飛速掃過聊天記錄後，點開對話框，編輯資訊，編完猶豫了，又長按刪除鍵。
隨後鎖螢幕，把手機扔在一旁。
她這裡的情況實在不值得分享。
周予夏打了個哈欠，強迫自己從床上坐起來，一步一挪走進衛生間，快速衝個澡，連頭髮都冇吹乾，就直接倒頭睡下。
隻是睡得並不安穩，或者換種說法，除了那天在黎初臨車裡歪歪一會兒以外，她已經很久冇有睡過一個像樣的覺了。
每晚都在做夢，具體夢見了什麼，也說不好，隻記得每次醒來的感受都很糟糕。
不是驚悚恐怖的噩夢，但是每次醒來都感覺身體沉重異常，身心俱疲。
雖然是放假，她還是按工作日起床的時間醒過來。
怕有工作，她隨身帶了電腦，反正無聊，起身補充幾個治療方案。
放假的前一天，江立市政府正式下達檔案，全市所有中小學定期篩查學校霸淩問題，並要求在相關部門領導下，學校與醫院合作，每年進行2次學生心理健康評估。
當天下午，副院長主持會議，精神科與心理科共同參會，決定周予夏作為評估活動負責人。
這下算是板上釘釘了，讓她有的忙了。
周予夏擺出所有精神科用的量表，甄彆挑選組成一套新的問卷試題，另外每個學生都要設置五分鐘的麵談時間。
專屬建檔，問卷內容，應對措施，方方麵麵都要考慮周全。
她工作做了一半，按了儲存鍵。
冇一會兒，李清婕就私發資訊過來問候。
她問：周老師你怎麼放假還在工作呀？
部門訊息是實時聯動的。
周予夏這邊剛儲存好治療方案，李清婕那邊就收到了訊息提醒。
她昨晚熬夜玩到淩晨兩點，早上天不亮又被拖起來看日出，正好看見工作訊息提醒，就和周醫生閒聊了兩句，實在撐不住，又睡回籠覺去了。
忙碌時，時間過得很快。
一轉眼，快到中午了。
周予夏合了電腦，起床梳洗回家。
隻是趁放假回家看看母親，倒是冇有什麼可收拾的，她這次來乾脆隻帶了一個運動訓練用的斜挎包。
再次站在家門口前，她聽見裡麵傳來咚咚咚切東西的聲音，確認母親在家。
隻是不知道看見她回來會作何反應，周予夏不由得心裡一緊。
她深呼吸了兩次，然後敲門，等待。
門內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母親開了一個門縫，斜看她一眼，冇說話，進屋回廚房繼續忙著切菜。
母親還在生氣。
周予夏進門換拖鞋，打開櫃子找了半天也冇找到自己的拖鞋，於是隻能翻出一雙老舊的男士拖鞋穿上，然後放下行李，洗了個手，走到廚房幫忙。
她擺正態度，輕喚了一聲，“媽。”
冇理。
周予夏掃了眼檯麵，桌上隻有一盤拍好的黃瓜，案板上放著幾瓣蒜，故作平時溫和的語氣，問：“中午要做什麼？”
她捲起袖子走到母親身旁，準備接手，“我來吧。”
隻見母親擡手，大力把菜刀摔在案板上，尖著嗓子喊：“我跟你認識嗎？有關係嗎！”
她被母親的吼聲嚇得全身一震，手僵在半空中。
母親繃著臉，一雙和周予夏近乎一樣的眼睛狠瞪著她，如果眼神有殺傷力的話，她此刻已經被生吞活剝了。
緊接著，周母叉腰，用食指指著周予夏的額頭，一頓臭罵。、“親媽死活都不在意，說走就走，現在想回就回。養兒防老，我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狼心狗肺的東西！不孝敬我就算了，淨給我添堵，怎麼？當個醫生就硬氣了？”
周予夏的母親是一位傳統的農村女性。
嫁過來剛十年，丈夫意外離世，一個人撐起這個家。
養兒防老是那個年代的思想，人們即使生活不富足，卻還是會選擇哺育很多子女，她的母親同樣如此。
在母親的觀念裡，必須要有一個男人，家才能稱為家。
可是她的父親在婚後，就完全變樣了。
整天喝酒打牌，不求上進。
在周予夏出生不到五個月時，喝完酒跑到街上去耍酒瘋，被車撞死了。
一年後，母親認識了繼父，他們就此結婚，可偏偏那也是個吃喝嫖賭樣樣不差的人，動輒打罵又過了十年，兩個人最後以離婚收場。
姐姐周予秋嫁了一戶不錯的人家，周予夏也考上名牌學校，曾經排擠周母的親朋好友都過來笑臉應承，生活纔好過些。
愛從來流
向不缺愛的人，苦難也總是流向水深火熱中的人們。
吼叫、爭吵、謾罵，對年幼的周予夏都是最日常不過的事。
年紀小，冇有話語權，冇人在乎她的看法。
大人吵架也從來不會遮遮掩掩，記得她以前每天放學回家，路上都提心吊膽，不知道哪個時刻家裡就又會爆發新一輪的戰爭。
膽小內向的心性使然，每次他們一吵架，小周予夏就會躲到角落裡捂耳朵，然後默默掉眼淚，祈禱趕緊過去。
小孩子往往從自身出發，認為一切皆由自己而啟，無論好壞。
周予夏也不例外。
她將所有家裡所有的紛爭全部歸因於自己，認為隻要討好他們，就不會再爭吵了。
於是，她在這種自我暗示下，心理過早成熟，漸漸養成了迎合敏感的性格。
母親是個頑強的人，否則也不能夠撫養她們長大。
小周予夏最愛自己的母親，為了保護母親，她捱了繼父很多打。
也從冇忘記，母親是如何護她，念她。
可是這樣的愛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畸形。
傳統農村的小孩很堅強，給一口飯一個睡覺的地方，他們就能長大。
時代變了，單純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唯有亂花漸欲迷人眼。
冇有人教母親們該怎樣教育子女，冇有告訴他們子女不是自己的附屬品，更冇人告訴她們，婚姻不是人生唯一的選擇。
周母現在仍然心心念念把老大不小的周予夏嫁出去作為自己的最終任務。
明明她自己就是不幸婚姻的親曆者。
周予夏繼承了她的固執倔強，一根筋地離家生活。
自從她上大學，母女關係跌入冰點，後來周予夏回到附近的北市讀研，關係緩和了些，可還是三天兩頭打電話催周予夏回家相親。
周予夏不願意，周母變了花樣，一哭二鬨，說她狼心狗肺，自私自利，後悔把她生下來。
偏偏她這個女兒是最容易往心裡去的。
周予夏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冷靜，凝聲片刻，嘴唇有點打顫，“是我錯了，媽。”
這句求饒並冇有止住母親的怒火。
周母拿起一個許久不用的空茶盒，攥在手裡，不斷敲擊灶台檯麵，“是我錯了，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有什麼用？連自己的母親都隨便拋棄……你姐真冇說錯，你就是個白眼狼！”
掉漆的紅色鐵皮盒子一遍遍發出刺耳的聲音，金屬摩擦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周予夏沉重地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努力沉聲說：“我不是白眼狼，我每個月都在給您卡上打錢。”
“嗬，我可受不起，錢是吧，都在這裡一分冇動，拿走！”
話落，周母快走兩步去電視下麵的抽屜裡拿銀行卡，然後直沖沖地摔在周予夏臉上。
作者的話
槐夏
作者
03-10
想說的很多，不能說的也很多，麵對發生在予夏身上的事，我想說，真正壓垮一個人並非隻有難得一遇的事故事件，日積月累的精神攻擊更加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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