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互換後和將軍HE了 第17章 教訓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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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
吻
“不成!不成!不成!”聽清江修的盤算,
徐圭璋與徐之翊古怪退後,落在江修麵上的眼神益發驚駭。
徐之翊麵色猙獰到眉尾都有些許痙攣,“大姐姐和五妹妹女扮男裝便罷了,
我與六弟弟是大丈夫,盛都城裡一等一的好男兒!你叫我們男扮女裝?叫熟人瞧見了,
還活不活了?”
徐圭璋更是一聲尖叫:“我要做大俠!扮上女裝豈不是女俠了!”
徐徽音與徐蓁蓁互相睇眼,
抿著唇憋笑,雖也不太讚同,卻在彆開眼後又悄露出一絲希冀的光。
徐徽音莞爾搖頭,
“四妹妹,你倒是鬼主意。”
江修嘴角噙一抹古怪的笑,見勢攤一攤手,
“行,
那你們明日去打他欺負他,
平白無故的,他最好再告上衙門,也最好鬨大了叫家裡知道。”
一提及家裡,
兩位哥兒又怯怯塌下肩,那樣的泄氣並非是害怕家中長輩動怒,
倒像數十年來習慣瞭如此,
愛恨嗔癡來得快,
卻也消得快,
隻身居這樣的大家族裡,骨子裡的血強留著二人權衡利弊,不肯冒險。
可那李承瑜實在天怒人怨,沉默對峙半晌,徐之翊像是豁出去了,
“扮!我就扮回女娘,但是滿滿,你得給我一個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
江修起身迎著豔陽,問道:“他既能對王家小女下手,代表他骨子裡長了什麼?”
徐蓁蓁絞儘腦汁想,徐徽音到底閱曆多些,又已配婚,對即將出口的話倒冇那般計較羞怯,隻稍一思量便吐出二字:“邪\\霪。”
江修彎唇點點下頜,旋身掃量徐之翊與徐圭璋,由著幾絲狡黠算計的光透過晶瑩閃亮的眼眸,“他是個壞心眼的,咱們就比他心眼更壞,若是有姑娘湊去他麵前,他定禁不住誘惑露出馬腳。”
他抖著肩笑幾聲:“但又怎麼可能讓真正的姑娘去犯這樣的事?你們是男人,便是被摸一摸,也冇什麼。”
“噫!噁心!”兩位哥兒彼此對視,一眼望見對方眼裡的嫌惡,齊齊後退了一大步。
徐圭璋好不容易遏製住不去想穿女兒家衣裳的自己,見江修放肆地笑,便歪著腦袋問江修:“四姐姐,你給我們安排好了,你做什麼呢?”
江修剪著一條胳膊,陰惻惻答道:“我自有打算。”
晚間用罷晚膳,五人便偷偷又齊聚在園子裡。
兩位哥兒與兩位姐兒彼此將衣物一交換,徐蓁蓁便掩唇偷笑得像隻野貓兒,“我說二位哥哥弟弟,幸得我母親隻知舞刀弄槍,不太識得女紅,先前為著練手,親自替我裁衣,不料摸不準我的身形,愣生生將衣裳做大了許多,否則這一時半會,我還真不知該去哪裡找這樣大的衣裳來!”
徐徽音捧上兩麵浮雲紗緞裁的麵巾,雖守著規矩,卻也忍不住泄出一絲笑,“我冇想過還能和你們一起乾這樣的事,隻此一回,這麵巾是我以往要出門時,母親給裁的,冇用過。”
江修弓身撐著雙膝,穿一身乾練改製過的衣裙,瞧著是操練過一陣,便見他朝四人招手,低聲道:“明晚我指使妙青妙儀支開角門的下人,我們走那扇門遛出去。”
又一歪頭看向蓁蓁,“叫你學些罵人的話,可學會了?”
徐蓁蓁立時挺挺胸脯,“四姐姐瞧不起誰呢!”
於是交代完畢,五人各自回院,江修方行至半截路,卻碰見孤零零站在廊燈下的徐意瞳。
見了他,徐意瞳扭頭哼一聲,“我都聽見了,你們要出去玩。”
江修剔起一側眉瞧她,“怎麼?你想去?”
徐意瞳巴掌大的小臉被養得肉嘟嘟的,說話時哪怕故作凶神惡煞之態,在江修眼裡也不過是個古怪的小孩。便見她心口不一道:“我哪有想去?誰知道你們在盤算什麼壞主意!我冇有想去!”
江修倚著廊柱,朝她擡一擡下巴,“帶上你也不是不行,祖母不是要我教你?叫聲師父來聽。”
徐意瞳忿然憋紅一張臉,半晌叫嚷道:“你!做!夢!”
江修好笑歪在廊柱旁,饒有興致低垂著眼,瞧這隻有十歲的妹妹跳腳,正要鬆口說帶她去,一霎卻想起那王家小女不過五歲。
五歲,十歲,也冇多大區彆。
於是他陡地站直身體,屈指不輕不響往徐意瞳的額心彈一彈,“大人做事,你小孩跟著湊什麼熱鬨?回去睡覺,我可警告你,彆想著告密,否則我告訴母親你不願意我教你,你也彆想安生。”
話音甫落,他便兀自行去。
隔日火燒的太陽落了山,隻留昏昏沉沉的暮色,白日裡做飲食生意的攤販收了攤,隻眨眼間,又有夜裡賣稀奇玩意的攤販逐一出來。
醉仙樓在盛都算不得頂好的酒樓,可進出的人家多是穿金戴銀。如天上月般的富麗堂皇、雕梁畫棟刺痛了李承瑜的眼。
他垂眼瞧著身上一件嶄新的湖綠雲紋圓領袍,又暗暗往袖管子裡一探,指尖撫過幾張銀票,便把心穩一穩,像是為初初踏進富貴榮華裡的自己終於摸到一片踏實而安心,又像為了今夜的勢在必得而安心。
李承瑜在原地頓一頓,便跨步進了醉仙樓,掏出銀票擱置在掌櫃眼前,舌尖的話也反覆斟酌後才冒出來,“勞駕,掌櫃,給我一間好些的雅室。”
掌櫃細細瞧他幾晌,心道又是個暗地裡走門路之人,也見怪不怪,收了銀票往前一招手,尋了夥計領李承瑜上樓。
未幾時,李承瑜便孤坐在雅室,他摸不準貴人的飲食喜好,遂願貴人來後再點菜。
等了半刻,不見動靜,李承瑜眸底的希冀黯淡一瞬,暗自揣測是不是貴人將自己給忘了,幾晌又搖一搖頭,將這樣的揣測強摁回肚裡。
直至夥計三番五次來叩門,問可否點菜時,李承瑜總算明白過來,心知自己被貴人拋卻腦後,心中不免燒起一團火,起身就往外去,暗暗猜著能不能在掌櫃那將銀票退回來點。
未料一出門撞著個人,李承瑜唯恐衝撞什麼不得了的大人物,忙退後避一避,誰知一道展扇聲,扇來他叫不出名字、卻知應該名貴極了的香。
李承瑜愣怔擡眼,便見二位貴公子打扮的少年擔憂瞧過來,問他:“這位朋友,可有事?”
李承瑜匆匆一掃,見其身量算不得高,各自帶了個女人,兩個女人卻罕見比他二人高,肩披狐裘鬥篷,麵上圍著紗做的麵巾,隻留一雙含情眼在外,也直直盯了過來。
二位少年的語氣實在太好,見他望過去時還牽唇笑一笑,李承瑜便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計較起來,盛都城這樣大,富貴之家那樣多,他搭得了宋習遷,徐家那小子,倒也不怕再搭些人了。
於是便把手一拱,“無事,倒是小的有冇有衝撞貴人呢?”
其中一位少年較沉穩些,聞聲搖一搖頭,還岔開話來,“今日才初五,你怎的一人在此?還是說約了朋友?”
李承瑜稍稍垂眼,歎道:“原是我不中用,纔來盛都冇幾日,的確交了一二好友,卻有些識人不清,叫人家嫌棄了。”
靜靜站在徐蓁蓁身後的徐圭璋聽了這話陡地在鬥篷裡捏拳,極力剋製自己那顆要撲上去毆打李承瑜的心。
但聽那李承瑜又道:“小的定了雅室,不知貴人可用過晚膳?若是冇有,今日衝撞貴人是小的的不是,便賞臉叫小的賠個罪吧。”
徐徽音與徐蓁蓁相互交換眼神,便點點頭,朝李承瑜溫潤一笑,“既是如此,那便勞煩你了,隻是說什麼賠不是就不必,我鄲家弟兄二人出門在外,從不叫旁人多出一個銅板。”
李承瑜心內一陣高興,很是殷勤將人給請回那間雅室。
點了七八樣菜,李承瑜便以茶代酒與二人侃談,“還請受小的一杯。”
徐蓁蓁揮一揮袖擺,和氣笑一笑,“說什麼小的小的,今日你與我兄弟相撞正是緣分,何不交個朋友?我姓鄲,單名一個諢,我兄長單名一個嫋,不知你?”
李承瑜忙道:“李氏承瑜。”
“承瑜,你方纔說你來盛都不過幾日,你是來做甚?”
說話間,菜係逐個端上來,李承瑜夾著一筷魚肉送進嘴裡,便道:“我家住蜀州下屬的縣,在縣學讀了幾年書,家中尚存了些錢,家父聽說盛都的鬆陽書院開了春會新招一批學生,便將家中攢的積蓄交給我,叫我來盛都,進鬆陽書院拜師學藝,日後好光宗耀祖。”
說到此節,他麵有赧色,“說來慚愧,家中才五歲的幼弟時常將我當什麼似的崇拜,我初到盛都,卻有些迷茫起來,家父給的積蓄也用得差不多了,興許是這鬆陽書院與我不得緣分,也冇什麼機遇,我也註定要令幼弟失望了。”
他瞧著滿不在意拂一拂袖,又斟熱茶給二人,“不說這個,來,貴人,飲茶。”
徐蓁蓁眼珠子一轉,將刻意畫粗的黑眉一攢,反手朝身後一伸,豪邁道:“不過一個鬆陽書院罷了,區區小事,承瑜何需為此煩憂?今日你遇見我們,正是你的機遇,想來便是緣分了!”
她身後的徐圭璋在麵紗下癟著嘴,一雙擦過豔麗香粉的眼睛卻輕輕彎成月牙,從鬥篷裡掏出一個鼓囊的錢袋,擱在徐蓁蓁手心。
一眼望見錢袋,連那束口都纏著金絲,李承瑜狹長的眸底閃過亮色,卻仍穩坐不動,“鄲兄這是?”
說話間,彷彿才嗅到一股嬌麗柔和的香。
於是便悄悄掀眼往徐蓁蓁身後的女人身上一望。
徐圭璋心道這蠢材上鉤,便扇幾下眼,吊著嗓子嬌聲答道:“喲,小公子方纔瞧著聰明,怎的現在又不懂了?我家公子的意思是,你進鬆陽書院唸書的開銷,他出了!”
答話時,徐圭璋扭一扭腰,那被鬥篷掩裹的香氣就一霎飄出,認路似的往李承瑜鼻子裡撞。
李承瑜借飲茶之態深深一嗅,心裡像被羽毛搔了下。
徐徽音細細暗窺他的神情,雖說她是頭回做這樣捉弄人的事,心中忐忑,卻也想他快些露餡,便歪著臉朝徐之翊揚一揚下巴,“嬌嬌,你去,請掌櫃換兩壺上好的熱酒來,順道與掌櫃的說,將這雅室的賬結在我們這。”
徐之翊便嬌笑一聲,誇張扭著屁股拉門而出。
不一時親自端了熱酒來,徐之翊彎腰替李承瑜斟酒,耳後抹了茉莉頭油的垂髫散下來,勾得李承瑜一陣心猿意馬。
眼見對麵坐著鄲家兄弟,他咽一咽喉結,忙客氣避開,“這如何使得?我是凡土泥,怎敢勞二位仙子伺候?不不不!”
徐徽音兩指夾過酒杯與他碰杯,“說什麼仙子?怕是她們聽了又得意起來,不過是我家兩個尋常的婢女罷了,柔柔,你愣著作甚?還不去伺候承瑜?”
她對徐圭璋一睇眼,徐圭璋便暗翻白眼湊了過去。
一霎被美嬌娘左右圍繞,李承瑜心內說不痛快是假的。
他在縣學唸書時,時常聽那些出身好些的小公子說女人有多香多軟,他從未試過,也從未想過,畢竟家裡冇有女人,村子裡的女人又大多是些嬸孃伯孃。直至年前有一日,隔壁家的王家小妹與他幼弟在一處玩,他不知怎地心起邪念,想一探究竟。
此事被王家小妹捅開,他又害怕起來,想捂她的嘴,她家母親王嬸孃卻捉了他要上告裡長,再一道將他捆去衙門。
他實在是太害怕。
他害怕,他父親比他更怕,不知與隔壁王家說了什麼,總歸此事漸漸就平息了,他父親卻害怕此事傳到縣學,令他無法擡頭、無法融進公子哥兒的地界,遂一咬牙,變賣了家中的田地,又掏出多年的積蓄,一併交給他,叫他來試試盛都的路。
也不忘牢牢叮囑他,避開村裡那姓周的夫子。
有周夫子從中作祟,他必不能進鬆陽書院,於是他才另尋門路,來盛都已有數日,好容易才攀上宋習遷。
豈知這盛都的公子哥兒也有出爾反爾的時候。
李承瑜在心中恥笑。
自打有過那一回,他便像書中所說的吸□□血的精怪一般,有了滔天的欲,海嘯一般的渴望,他像枯竭百年的樹乾,竭力渴求一場能澆灌他的瓢潑大雨。
於是此刻,這二位美嬌娘拯救了他。
可他仍有幾分戒備之心,便讓開半邊身子,客氣開口:“多謝,還是我自己來。”
徐蓁蓁眯著眼,暗道此人還挺有防備之心,便陡地起身敬他,一杯接一杯往袖口灑,也瞧著他一杯一杯飲下,由著酒水洇蕩在他的肚裡。
見他眼縫裡牽出憨醉之態,徐蓁蓁一攬徐徽音的肩,含糊道:“哎喲,酒水飲多了就是想方便,兄長,走,陪我一道去。”
二人像是將嬌嬌與柔柔忘在雅室,這在李承瑜眼中,便變相成了一種默許。
徐之翊強忍著噁心替他扇風,“喲,公子怎麼臉這樣紅?奴婢替你扇一扇嘛。”
言訖便掏出一把綾絹扇,帶著香氣往李承瑜麵上扇。
李承瑜微醺著眼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在眼前晃,晃來晃去,像晃著他的心,他便大著膽子將那隻手給握住。
“你個!”徐之翊險些一腳踹翻他,想著不能露餡,生生給狂躁脾氣摁回去,換了副嬌滴滴羞怯怯的表情往李承瑜身邊靠,“你個小冇良心,我家二位公子許你銀錢唸書,你就是這樣報答他們的?”
話說得靡豔挑逗,李承瑜益發認定此乃鄲家兄弟授意,加之飲了酒,更是欲仙欲死。
他便緊一緊握住的手,垂著眼往美嬌娘暗藏在鬥篷下瞧,直直盯著那袒露半邊的貧瘠胸口,“乖乖,你是叫嬌嬌,對麼?”
徐之翊羞怯點頭,“哎呀,是呢。”
李承瑜一顆腦袋昏昏沉沉,入了魔般擡起手,要往那片粉紫色的抹胸裡鑽。
豈知指尖剛觸及那片衣料,緊掩的門乍然給推開,鄲家兄弟攬著肩蜇回。鄲二公子見他與婢女勾勾搭搭,拉拉扯扯,竟一改溫和麪容,陡地揚著嗓子吼道:“大膽!你個黑心肝的,敢對我兄長的婢女毛毛躁躁動起手來!”
李承瑜給嚇得手一抖,忙縮了回去,酒也醒了幾分,忙牽出一抹討好的笑,“鄲兄,我怎敢?是”
“哎呀,公子可算回來了!”
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見那叫嬌嬌的婢女淚眼盈盈撲過去,縮在鄲大公子身後,叉著腰告起他的狀來,“人家還是不是你的心肝!你怎能將我丟在此處自去尋方便,倒叫我倒叫我給人輕薄了!”
說罷輕輕“嗚”著,好不可憐。
徐蓁蓁暗窺樓道口循聲望來的人,心知再拱一把火就行,於是便叉腰罵道:“我和我家兄長好心幫你,你竟敢如此對我家的人,我看你是個潑皮無賴!不如將你左邊臉皮狠狠撕了,往右邊粘去!一邊臉皮厚,一邊不要臉!我呸!”
她越罵,李承瑜的臉色越沉。醉意也已完全散去,心知自個又遇上壞事,旋即重重一甩袖,衝出門去。
徐蓁蓁拉過徐徽音追他,追出醉仙樓,便立在燈下叫嚷:“噯!許你走了麼?你給我站住!”
言訖還朝四周的人群招一招手,“快,替我攔一攔,那是個霪賊!剛輕薄了我家婢女!”
想抱不平的人少之又少,瞧八卦的人卻益發多,於是李承瑜未行半截路便被逼了回去。
前後夾擊,李承瑜心神俱慌,隻暗罵倒黴,左瞧右瞧,便一拐步紮進了巷子裡。
喘著氣跑了半截石板路,陡地迎麵撲來一個麻袋,將他給迎頭兜住,緊隨其後的,是密密麻麻的拳頭,與一下重過一下的踢踹。
李承瑜立時哀嚎不斷,五臟六腑都跟著疼了起來。
麻袋外的那人悶聲不吭,很有要將他打死在這的趨勢,李承瑜蜷縮身子緊護著頭,心內不知把這盛都城的人都給罵了多少遍,眼瞧那人冇有要放過他的意思,他腦中靈光一現,憶起剛來盛都時,在街上偶然聽見的傳聞,便打算借一借勢。
他一嚎嗓子,學著家中父親的凶悍之相罵道:“我乾/你孃的畜牲!我不管你是誰,趕緊給老子住手!你可知老子背後之人是誰?老子明白告訴你!前些日子剛得官家親封的烜赫將軍是老子的乾哥哥!識相些就給老子放出去!”
密密麻麻落在身上的狠勁須臾停了,麻袋被胡亂抽走,再得見天日,卻是一位玉質娉婷、麵上不施脂粉的姑娘。
李承瑜顯然很是意外,便跌在原地呆一呆。豈知這位姑娘生得溫柔,卻從容轉背撿了塊紅磚,照著他的麵門來,嚇得他往後一跌再跌!
那姑娘豎著眉毛罵道:“乾你爹的鳥蛋!膽小如鼠之輩,你說你的乾哥哥是誰?”
正逢鄲家兄弟帶著婢女追來,李承瑜登時要逃,那姑娘卻攔在身前給他一巴掌!
倉皇間左右看一眼,李承瑜咂摸出味兒,便一冷笑:“好啊!一夥兒的?有膽量放老子出去,看老子不去找老子的乾哥哥來教訓你們幾個!”
他已是狼狽無比,大約是護著頭的緣故,麵上卻不見什麼嚴重傷痕,倒是嘴角淡淡青痕。這姑娘便是江修了,江修噙著抹不屑的笑逼近一步,一板磚拍過他的臉,摁著他的肩往牆根一推,“滿嘴噴糞,腦子裡的漿糊搖勻了再說話。”
李承瑜吃痛之下恨恨咬牙,見給人堵著,心道還不如去巷子外頭,便虛晃一招推開江修,匆忙撿了磚頭往徐徽音與徐蓁蓁那頭扔,一溜煙便往外逃。
江修將他騙進來自然是為著狠狠打一頓,本意也是叫他再逃出去,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露他的齷齪,本想打折他的手,不想從他口中聽見自己,一時便停了。方纔那一躲便也是虛的,於是一擰眉,便戴了麵巾拔腿追出去。
徐蓁蓁幾人還陷在他方纔拿板磚拍李承瑜的震驚裡,見江修追去,也顧不得許多,忙跟了過去。
李承瑜四處闖著,正要跨過一座橋,後背陡地被什麼硬物一砸,一霎撲倒在地。
江修喘了兩口氣趕上,挑釁睨著他,“再敢跑?”
徐蓁蓁幾個接踵而至,不給李承瑜狡辯的機會,拉過故作委屈的徐圭璋與徐之翊,嚷道:“快看!就是此霪賊!他輕薄我家婢女還敢跑,多虧我兄弟二人遇見這位女俠,這纔將他給堵在這!”
李承瑜心內滿是惱意,又帶著一絲對富貴榮華的畏懼,便壯著膽子解釋:“冤枉!莫要將我不曾做過的事強加於我!”
徐蓁蓁拽一拽徐之翊,故作溫聲道:“嬌嬌,彆怕,爺給你做主,你與大家說個分明,他究竟有冇有輕薄你?”
徐之翊眼睜睜看著圍觀之人益發多,忍不住掀眼在人群裡搜尋有冇有識得自己的,又見徐蓁蓁催促,便心一橫,嬌滴滴哭道:“嗚,奴婢真是臊得冇臉見人了,公子,此人居心叵測,你都好心要替他出去鬆陽書院的費用了,他竟趁你去方便,將手伸向奴、奴婢的胸口,奴婢不要活了!”
說罷翹著蘭花指捉裙,要往護城河裡跳!
看戲之人又怎會叫他真跳下去?幾位熱心腸的嬸孃便去拉一拉,於是徐之翊也順勢跌軟下去,不再說話。
李承瑜恨道:“我冇有!你休要狂言!”
話鋒一轉,他又一指江修,“還有此人,大家不要偏信一麵之詞,他們是一夥兒的!”
眾人一聽鬆陽書院,想著裡頭都是些學識俱佳的學子,再瞧李承瑜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嫌惡,對他所說之話也不全信,便問:“這小娘子說她家公子要替你出去鬆陽書院的費用,可見這位公子是出手大方,可大方是一回事,你狼心狗肺輕薄他的婢女又是另一回事,小公子緊追著你,無非也是想要你認錯,你這人怎麼冥頑不靈呢?”
李承瑜卻陡地大聲反駁,“都說了我不曾輕薄她!是她勾引我在先!”
偏生一人從橋上行來,懷中抱一四歲女童,聽他狡辯便鑽進人群,怒從心起,“李承瑜!是你!你怎的來了盛都?”
“方纔聽你說得義正言辭,那我鬥膽問你,你在老家猥\\褻才五歲的王家女,難道也是王家女勾引你在先?!”
此人正是周夫子。
今日纔不過初五,外頭還熱鬨得緊。周夫子的乖女坐在門檻瞧外頭,適逢有人轉著絢麗的煙花從門前過,這乖女便奶聲奶氣讚道:“姐姐,你的煙花好看喲!”
那人便笑一笑,“想要麼?你爹爹可在家?叫你爹爹帶你去護城河邊買呀!”
周夫子抱著乖女一路玩了好幾捆煙花杆子,又點了幾隻地老鼠玩,卻聽行人擦著肩過,說是河的另一頭出了樁事,便有心去瞄一眼,豈知竟在此見到本該在老家元縣的李承瑜!
他緊一緊抱著乖女的胳膊,原是不想冒這樣的頭,乖女陡地往他臉上親一口,他一時聯想到那王家女,為人父母的心腸便牽著他站出來,將這李承瑜狠狠質問一番!
李承瑜一眼望見周夫子,便知自個完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自尊卻拘著他牢牢站在原地,勉強扯出一抹笑,“是您啊,您說什麼呢?”
周夫子為著家裡老母腿腳不便,便留了婢女在元縣伺候,自個與髮妻在盛都安家,做夫子的這些年除了在鬆陽書院勤懇教書,每逢歸家也給左鄰右舍的哥姐兒解惑,因此許多人一眼認出他,忙道:“喲,周夫子,您方纔說什麼?什麼王家女?這人與您是舊相識?”
周夫子尋了個相識的嬸孃,將乖女遞去,又塞了一吊錢,叮囑嬸孃帶著乖女去遠一些的地方。
適才一展長袖,道:“是,說來慚愧,我與他是一個村的,兩家相隔也近,年前我歸家探親,便聽說此子犯下一樁齷齪事,竟敢對才五歲的鄰女下手,偏此事在老家給壓了下來,哼,今個在此遇見,證明老天有眼,我便也將話放一放,鬆陽書院絕不收此霪邪之徒!”
眾人給他說得一怔,回過神來連聲罵道:“五歲?此舉連畜牲都不如!”
幾位嬸孃便又去攙扶徐之翊,“好姑娘,你起來,我們信你家公子與你說的,不信他。”
更有甚者聲稱:“報官!必須報官!誰往巡捕屋跑一趟?”
舊事乍然暴露,李承瑜心慌害怕得緊,就怕遭受牢獄之災,叫眾人給圍住了,一時軟著骨頭跌在原地,握拳遭受唾罵幾晌,便弓著腰往人群裡一衝,又叫他給衝了出去!
尚未穿過橋梁,迎麵撞上一人。那人胸前緊繃的硬肉撞得他鼻尖發酸,他也顧不得許多,乍得一揮手,胡亂喊道:“讓開!讓開!”
豈料再要往前衝,陡地被一虎背熊腰之人將他撳在橋邊的石欄,凶狠問道:“撞了人就想跑?”
身後有許多人在追,李承瑜心神發駭到極致,一霎胡亂在此人手下掙紮。更甚要掙紮開來往湖裡撲。
江修其實也未料能在此處撞見徐懷霜,一時撞上她的眼,腳步倒稍稍一頓。
徐懷霜在將軍府靜候那叫烏風的人幾日,見他遲遲未能尋來,便在今夜出來逛一逛,想著能不能撞見江修。
若是不能遇見,便再想法子遞信去徐府。
偏這一下還真給她撞著了。
不僅是撞見江修。
還有她
男扮女裝的三哥哥與六弟弟?
女扮男裝的大姐姐與五妹妹?!
徐懷霜被人撞得往後一仰,靠著扶身側的石墩才穩住身形,麵上雖不顯,心內卻掀起驚濤駭浪,一時久久不能言語,險些要上前去,站在姊妹麵前逐個去瞧,她這姐姐妹妹扮起男人來真俊!哥哥弟弟扮起女娘來……
嗯,也彆有風韻。
摁下心中的驚駭,到底是一股冷靜搶占先機,她便站在原地未動。
徐蓁蓁與徐徽音不認得烜赫將軍,可徐圭璋近來常聽好友提及這位山匪出身的將軍,對其副將也略知一二,一眼便認出。
他忙掐著嗓子嬌聲喊道:“哎呀,快將他鉗住!此人是個猥/褻五歲女童的畜牲!方纔還輕薄了我姊妹!萬不可叫他逃了!”
任玄一聽,立時瘋湧怒意,強摁著李承瑜的肩,叫他再也逃脫不得!
江修狡黠的眼在朱嶽與任玄身上打轉,忽地笑一笑,“哦,他還大有來頭呢,他方纔說,他有位乾哥哥,是烜赫將軍。”
徐圭璋一霎明白他的用意,忙嗚地一聲附和:“就是,倘或我們將他捉去衙門,他也能毫髮無損出來!”
朱嶽與任玄乍一聽見此話,頓起殺心。二人心中明鏡般,大當家哪認過什麼乾弟弟,怕是這小子藉著大當家的名頭在外麵坑蒙拐騙!
李承瑜急得發瘋,忙搓著手掌朝任玄央求,“我求您了,這位爺,先放我走吧!”
任玄哪會如他所願呢,反將他摁得更低,“老實點!”
李承瑜索性豁出去,嚷道:“要抓也是官員來抓!你們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冇資格抓我!”
徐懷霜原是震驚家裡的姊妹們竟能被江修帶成這般,再一聽徐圭璋所言,一時便將目光掠至李承瑜身上,實在難以想象這是個行齷齪之事的畜牲。
聽這李承瑜頑固質問,她便暫且摁下對姊妹的好奇與震驚,平靜行至李承瑜身前,居高臨下注視著他。
李承瑜梗著脖子喊道:“你看什麼?”
徐懷霜淡然掏出一塊腰牌,豎在李承瑜眼前,平靜開口:“看清楚我是誰,我怎麼不知,我何時多了位乾弟弟?”
李承瑜:“?”
合著今個是老天要他死。
朱嶽心思細膩,見圍觀的百姓悄悄掃量他們三人,便冷哼一聲:“此人居心不良,烜赫將軍根本不認得他,我這便去請巡捕屋的巡捕頭來將他抓了去!”
不到半刻,朱嶽折返回來,巡捕頭問清始末,拘著暈厥過去的李承瑜走了。
許多人也是瞧個熱鬨,俄延幾晌便各自散開。
李承瑜叫衙門給捉了,想著周夫子又會去作證,徐圭璋與徐之翊的心中無比痛快,長舒一口氣後才猛地憶起還是女兒裝扮,忙縮著腦袋催促徐徽音與徐蓁蓁,並著喚一聲江修,要一道偷偷回府。
江修站在原地未動,隻扯一扯唇,“你們先回,我有些口渴,要去茶肆尋茶喝,或是你們找一處地方等一等我也行。”
說話間,他緊挨著橋墩子,仰頭與徐懷霜對視。
而徐懷霜站在橋的中央,聽明白了他話中之意,緊抿著唇。
朱嶽與任玄一眼認出這位徐四姑娘,很是有眼力見地說要買酒,一眨眼的功夫便遛走了。
徐之翊與徐圭璋兩個男子扮了這麼久的女娘,早已是萬分不自在,徐徽音與徐蓁蓁亦是如此,隻好問一問江修要去的茶肆,遂先行一步,鬼鬼祟祟另尋一處地方等著。
江修一言不發,自顧轉背往偏僻處的茶肆走。
徐懷霜待他走了半截才慢步跟上。
二人之間隔了半截路,始終沉默著,卻仿若知曉目的地在何處,逐個在將軍府的角門前停了下來。
這回江修冇再翻牆,反倒倚在門口,將麵巾胡亂拽下,散漫一笑,“給我開個門?”
徐懷霜淡淡窺他一眼,不緊不慢領著他進去。
因著是大節過後,徐懷霜未叫下人做活,這個時辰,下人們也都出門觀燈去了。
一路行至廊下,江修便饒有興味瞧一瞧自己的宅子,順勢在廊椅上坐下,“這宅子我也就住過一夜,好便宜都叫你給占了!”
徐懷霜立在他身側,一擡頭,見廊下的燈籠有些黯淡,旋即蜇進一間耳房,取來一盞更亮的燈籠。
經過許許多多對她而言很是陌生的事情後,她反倒冇那麼急切要達到換回去的目的了,於是便坐在江修的身側,隔著一人寬的距離,問:“將軍,今日之事,究竟是?”
江修反撐著手,噴出溫熱的鼻息,將李承瑜如何作惡一事說了,又將李承瑜尋門路尋到徐圭璋身上,遂才產生今日之事一併說了。
徐懷霜雖驚詫家中姊妹會聽他指使,卻也能理解他們想為王家女報仇的心。她冇再執著追問此事,反倒垂眼盯著手中的燈籠,輕聲道:“我去了虎虎山,也放了信號彈,可將軍的那位朋友並未尋來。”
說到此節,江修陡地往她身側挪一挪,月光便落在他的臉上,讓徐懷霜瞧清了自己那張過分靈動的臉。
他很是不滿,攢著眉痛訴:“你那位閨中好友怎麼回事?我都讓妙青給她寫了幾封信了,每回都說病著!她是病貓子麼!”
徐懷霜一時赧道:“鹿清的身體是有些不大好。”
江修胡亂踢一踢腳,“所以,我們白浪費這些日子。”
徐懷霜驀地沉默下來,不一時又道:“將軍,我還去了軍營,官家撥給你的那支步兵我會替你好好訓著的。”
末了還將樓愈的遭遇告知給江修。
江修倒冇多大反應,興致缺缺把她上下一掃量,恨道:“我聽著,你這將軍倒像當上癮了!”
他話雖如此說,卻也起身接過她手中的燈籠,往她臉上照,“不過,今日你在那狗雜碎麵前的表現倒是很平靜,倒襯得我這張臉很俊。”
“行吧,再等等,我先走了,今天是和你那些姊妹一起偷溜出來的。”說罷他便旋著裙襬往外去。
豈知先前在追逐李承瑜時,緊捆在腰間的腰帶鬆了些,下襬的百疊裙往下一墜,江修隻來得及驚叫一聲,便直直踩著裙襬往身前趔趄!
徐懷霜見狀忙起身去攙,又怎知這具身體的臂膀足夠有力,如此一拽,便將江修給拽著轉身,往她身上撲來!
徐懷霜不得不退後躲避,卻低估了一具身體撲來的重量。
燈籠被帶得啪嗒墜在廊下,在彼此驚駭睜大的眼裡,四片唇就這樣不偏不倚貼在了一起,燈籠裡的火星子一霎燃燒起來,像是要在這樣的深夜,賜予二人不一樣的升溫。
江修手肘撐在徐懷霜的身側,近乎隻是一瞬,耳根的滾燙順著往上爬,徐懷霜也瞪大眼盯著,隻覺心裡有條被兜住的魚,在胡亂衝撞著。
燒得劈啪作響的燈籠像牽出了一絲曖昧,對映在彼此身上。
寂靜間,清脆聲啪嗒一響,二人掛在脖子上的玉佩悄無聲息貼合。
彼此都是眼前一黑,像是跌進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漩渦,再睜眼時,卻是見到了不一樣的臉龐。
倒是徐懷霜率先回神,忙跌跌撞撞從江修身上爬起來,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江修反撐著手怔在原地,不可思議喃喃:“換回來了?”
他一霎起身,垂眼掃量熟悉的身體,又去拽一拽徐懷霜的肩,“我看看,你也換回來了?”
徐懷霜卻耳根通紅,哪怕竭力平靜,也能一眼窺見她靈魂的崩塌。可好在換回來了,強摁下心中的震驚與一抹說不出來的感覺,她起身朝江修行禮,“既是換回來了,想必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將軍,這些日子多謝,相識一場,是懷霜之幸,懷霜先走了。”
說罷她便逃也似的往外走。
江修腳步稍稍一頓,忙撲滅那盞燒得人渾身沸騰的燈籠,另外點了一盞追了過去,“太晚了,我、我送你。”
折返的路也很是尋常,徐懷霜卻走得異常艱難,好容易走到一處茶攤附近,望見徐蓁蓁幾人後,便垂著眼回身,“將軍,不必再送了。”
“將軍請回。”
江修低目窺著她的臉,忽地輕扯半片唇笑,“怪力亂神之事,你倒是接受得比我要快,行吧,相識一場,彆說什麼幸不幸的,和你的姊妹回家吧,我還有事。”
雖說他的事與自己無關,徐懷霜卻是兩片嘴唇先快過腦子,“何事?”
江修:“既然換回來了,我自然是去收拾那狗雜碎。”
徐懷霜不再好奇,於是沉默轉身,往徐蓁蓁幾人的方向行去。
悄然留下一些不可言喻的東西在原地。
江修亦背道而馳。
往將軍府去過一趟,便耽擱了些時辰。江修快要行至巡捕屋時,宵禁的護城軍便零零散散分批出來趕人回家。
大節前後都熱鬨得緊,也多有小娘子與心儀之人一道出來觀燈,江修便眼瞧著那男子揹著小娘子往遠處去。
於是後知後覺,伸著手撫一撫嘴唇,憶起那個刻意冇被提起的吻。
不知怎地停住了腳步,江修擡眼去瞧漫天星辰。
擦肩而過的人接踵而至,江修卻怔怔站在原地,像是被什麼纏住了腳步。他覺得或許是那個燈籠燒得太炙熱,否則他為何此刻還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四處亂竄呢?
又或許是徐懷霜,嗯,是徐懷霜的臉太熱,他頂著徐懷霜的臉頂習慣了,一時換回來了也不習慣,將在那具身體裡的熱一併給帶了回來。
江修胡亂想著,也逐漸發現,不管他從哪種角度去想,總有一根線會悄無聲息牽著他去看彼時坐在廊下的徐懷霜。
打更的更夫拖著步子走來,重重揮響了梆子。
很奇怪,江修的一顆心臟,也在此刻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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